第89章 第 89 章

闻声,湘容勾唇冷笑一声,转身对着景玉甯讥讽道:“今日这是怎么了,皇上一不在,一个个的都往臣妾这里跑。”

景玉甯没搭理她,在陆齐搀扶下从软椅上站起身,往殿门的方向迈步走去。

湘容看了他一眼,招唤杞鸢到身旁,也跟在他后头走着。

太后来得很快,他们还没从殿中走出去几步,太后就已经声势浩大地来到他们跟前了。

景玉甯跪下身,行礼:“臣拜见太后,太后金安。”

湘容看了太后一眼,见太后依旧端着那副令人厌恶的架子,她眯起眼,糊弄地欠下身行了礼,道:“臣妾见过太后。”说着,她又扶上杞鸢的胳膊直起身子,轻扬着下颚说道:“太后恕罪,臣妾这些日身子不适,不宜沾染到地上的寒凉,就先不跪了,太后不会怪罪吧。”

太后此时来得气势汹汹,身后仪仗如人海长街,她危险地看向湘容,目光极为不善。

她今日浓妆艳抹,一袭墨色翟衣极衬她凌厉的气势,孔雀羽线所编织的纹样在日光下闪着琉璃光彩。

而湘容就像是没瞧见一样,依旧含笑地瞅着她,双眸也带上了阴毒。

三方人都心怀各自的鬼胎,形如三股冲撞到一起的风,交浑间互不相让。

湘容自知自己无景玉甯的才华也无太后的阅历,但今日之事何以会赶得如此恰巧。这其中到底是谁想害她,现今心中也有了答案。

既然都奔着她的命来了,还有何面子可顾及?她头发上的金簪在日光照耀下极为闪烁,一道金光直直刺进太后的眼中,让太后蹙起眉宇更显怒意。

两个女人从第一眼就带起了浓浓的火药味,太后冷呵一声,本是要与她针锋相对而上,可又一想到自己今日前来的目的,就没再与她较劲纠缠,转而低头瞥了眼跪在上的景玉甯,厉声道:“哀家听闻皇后私自探视禁足宫嫔,本是不信,这才过来看看,不料倒真在此见到了皇后!”

她上前一步正对上景玉甯,威压随她弯身的动作笼罩而下,阴影中景玉甯的肩背显得更加单薄,她略带讥讽道:“皇后可知罪吗?”

景玉甯知道太后是冲着他来,于是他声音沉静如冰,虽是恭敬却也分毫不怯地回答:“臣知罪,今日事出紧急皇上不在宫中,故而臣未告知皇上就先行前往霜月宫探视贵妃,是臣之过错,请太后责罚。”

太后缓缓直起身,垂下眼看着他,似要把他给盯出个窟窿。

她本来以为自己这一发难景玉甯会搬出帝后同朝之权来压她一步,以此给她把帝后同朝往皇后在后宫放肆滥权的骂名上扣。可没想到他倒是很轻悄地把罪就这么给认了下来,这倒不得不让她得多留个心眼。

毕竟这几次交道打下来,她已知景玉甯诡计多端又擅于讨巧,看似退让实则都是为后面的出击做着谋划,悄然间就能叫他占去了便宜。

这番一想,她觉得自己不能按照来时的想法走了。她伸起手,对在后面仪仗里等待捉拿景玉甯的侍卫示意,让他们都退下去。

侍卫不知太后为何会这时改变了主意,但也无人敢问,全都拱起手鞠腰退到了后头。

霜月宫的宫人也都出来看着眼前的阵势,他们有些人一会儿看看太后的仪仗一会儿再悄悄往门口皇后的随行看去。太后今日所带随侍众多,与景玉甯来时的轻减对比鲜明。

半晌,她走到景玉甯的身侧,顿足于离霜月宫的门槛还有几步之处,对他幽幽说道:“这笔账哀家先记着。”

她转首看着依旧跪着的景玉甯,接着吐了口气,甩下一句道:“皇后起来吧,你腿脚不好,要是跪出毛病来,哀家可担待不起。”

景玉甯心里算着太后此举的变化,而后叩首道:“臣谢太后。”说完,他依言在陆齐的搀扶下小心地站起身,转身用正面朝向太后缓声道:“太后多虑了,您是皇上的母后,是臣在这宫里唯一应孝顺之人,跪您是应该的。”

晴日之下,太后面容光滑细腻,年轻到皮肤上毫无岁月的痕迹,看起来宛如与湘容同龄。她赤唇一勾,皮笑肉不笑道:“皇后口上的造诣哀家是见识了,以前倒当真小觑了你。”

景玉甯不再接话,只安静地跟在太后的身侧,随她一同入到殿中。

浩浩荡荡的太后仪仗站在门口,使得整个石路上占满了人,一时间看起来很是拥挤,似是摆出了一副镇压着霜月宫的架势。

湘容对蛊虫一事已了然,心中生起了怨念跟恨意,她入殿时回头看了眼这乌泱人群,着杞鸢重重地把门关了上。

太后径直坐到正殿的主位,景玉甯随其后坐到左侧,湘容则坐在右侧,行相对之势。岑儿在太后身旁冷着脸站着,一时噤若寒蝉,似是津波前的悄无声息。

湘容往后轻轻一瞥,杞鸢会意,这才让人端茶出来,给太后皇后与自己都招待上一盏。

太后挑眉看了眼摆上来的普通茶水,连茶盏都简陋到透着明显的轻怠之意。湘容是故意为之,她假笑地看向太后,坐着说道:“臣妾这里东西不多,也怕用得太好遭人忌惮,到时死前都不知被谁人所害,所以就请太后与皇后将就着用吧。”

她说话时眸光冰冷,舌尖似是藏起一片刀,恨不得淬一口就直接割破太后的喉咙。

她现下对太后是恨之极深,先前来霜月宫合作的人是她,如今竟是过河拆桥要把她给杀了!这个仇,她湘容必报!

景玉甯也跟着看了眼旁边的茶盏,没有作声。他对湘容给他用何种茶具这些小事无感,而太后却是听得懂她言中正映射着谁。她眯起眼看向湘容,目光锐利到仿佛能割破殿内吹进来的微风。她本想把手重重地拍在桌上,怒喝一声:放肆!但转而想到此行前来谁才是她该对付的重点,这才按捺下了怒意,依旧把苗头对准到景玉甯的身上。

她张开口,隔过了湘容,嗓音直直剌向他道:“皇后如今仗着熵儿宠爱,当真是肆无忌惮呐。”

景玉甯起身接下了这句责备,再度跪到地上,又重复了一遍方才在门外言过的一句:“臣请太后责罚。”

湘容背部靠到椅背上,她悠哉地看着戏,手指缠绕着自己垂于胸前的发丝,抿唇不语。

景玉甯的打扮一如既往的素净,秘色的布衣铺到地上遮住了部分脚下贵重的繁华地毯。他身上没有装饰,就连头发都是被高高竖起成一个辫子,简单而利落。

可越是看他,湘容心里越不是滋味。她嫉恨着景玉甯却又自知自己与他毫无可比性,她原以为自己恨他比之太后远甚,但如今被他所救,心里就更不痛快起来。

殿内响起了太后的怒斥,她红唇开合,言出的话句句都给景玉甯定了罪:“皇后不守本分,在后宫屡屡生事,大尚国诺大的后宫搁不下你的心思,而今更是把主意打到了前朝之上!你可知熵儿作出帝后同朝此闻所未闻之举要担天下人多少的口诛笔伐?!”

她的声音在殿中都有了厚重的回声。

景玉甯自是知晓比起后宫的琐屑真正使太后如鲠在喉的是能够让她削权降贵的前朝政务。

景玉甯叩下首,回应道:“太后所言之罪臣万难承下,皇上是大尚国的明君,臣愿恪尽职责辅助皇上成一番伟业。太后贤明,为后宫之首,臣愿以太后为尊,时刻尽儿媳本分。”

他这番话听起来婉言恭顺,实则又把话给击了回来,太后细细地盯着他,胸口闷着火,自己招进来的狼,如今是咬上她这块肉了。

片刻后阴森道:“皇后真是好谋略,哄得熵儿对你百依百顺。帝后同朝何等威风,如今连哀家都该惧你三分了,又何必再装出一副作态谦卑?”

她这话不仅在骂景玉甯,也是故意说给旁边的湘容听。果然,话音一落就让湘容心里跟着冒起了酸,漂亮的脸蛋当即就拉了下来。

景玉甯把头埋得深了些,看起来很是恭敬道:“臣是太后的儿媳,是由心尊敬太后。”

他说出的话犹如轻柔的丝绸中暗藏纤细的银针,危险于无形,但又绝不放过任何细节:“太后是皇上的生母,自是一切都以皇上为主,无论臣是心悦诚服亦是皇后职责,孝顺太后都是理所应当。若臣哪里做得让太后觉着不舒坦,”他把身子也低得更深了,姿态尤为诚恳:“臣任凭太后处置。”

湘容听不太懂景玉甯此言的深意,太后却是明白得很。

她把手放回腿上轻拍了下,今日难得没有拿着终日不离身的玉如意。她看着景玉甯,忽而觉得自先帝死后的这些年里,后宫终于是来了个能与之相当的对手,她短促得嗤笑一声,对景玉甯冷道:“皇后这话说的,哀家能处置你什么?只怕哀家还未伸手,熵儿就该冲上来与哀家作对了。”

景玉甯听着太后这句冷言,依旧保持着叩首的姿势没再应答,殿内一时陷入了僵持。

陆齐在景玉甯的身后跟他一起跪着,他小心地向前看了几眼景玉甯叩跪的背影,暗自里捏起一把汗。他以前虽是见过湘容如何顶撞太后,但那些不过是女人间互不待见的酸言酸语,与现在权位之争的气势相比,实在不是一个量级。

太后选在贵妃宫中处罚皇后,这是故意为羞辱景玉甯所使的一计。大婚之夜赫连熵与湘容共同给了景玉甯一个终生之痛,如今让他再在贵妃面前被毫无脸面地发落,对于任何一个有自尊的人来说都将难以控制当下情绪,而这便会让太后逮到出手的机会。

只是让太后着实没有想到的是,景玉甯却是给足了她的面子,别说受辱时的愤慨与憋屈了,他竟是半分也没展现出丝毫情绪来。态度谦顺至极,言语措辞适当地既点了她又无半分越矩,竟是让她挑不出一丝错处。

太后终于不得由心承认,面对如此城府之人,前几次败在他的手上,着实不冤。

只是她当前已是看穿了景玉甯掩藏在中庸之下的真面目,就再也不会轻视他半分。

赫连熵如今得他相助,犹如如虎添翼,所向披靡。

这笔账,她定会与他清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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