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之前,在瘦马宅外等待的柳亦双与叶软,看到瘦马宅大半守卫飞跃于屋顶上离开,心中立时一股热血沸腾,冲到瘦马宅北面,翻入其内,振臂高呼:“杀了这帮狗爹养的!”
五进院的,本就是最野性的,见到柳亦双杀气腾腾,强如巨山,瞬时有了力气,接过叶软抱来的武器,对着余下不多的守卫就是一顿狂砍。
血肉飞溅在脸上,也无人在意,个个像是屠夫,一个赛一个凶恶,杀得双目赤红,如同恶鬼附身。
守卫们如同一团团只会挣扎的死肉,手抬起,被砍掉;脚抬起,被砍掉。
还有平时总抬起,但现下却不抬起的,统统也被砍掉。
环肥燕瘦,所有受害者们,不拘手段,胆小的胆大的,都在这暖阳之下,发泄着自己所受的惨痛。
犹觉不够痛快,有人提议:“姐妹们,断他们手脚,但留他们性命!”
众人眼睛一亮,齐声应下。
于是,五名看守只余躯干与头,瞎眼断舌,在地上无能蠕动。
接着,众人踹开院门,来到第四进院。
院内的二十余人一见她们来势及一身鲜血,哪还有不明白的,顺手抄起武器,就往训教的中年女子及守卫杀去。
她们瘦弱且饥饿,但在有力气的姐妹帮助下,还是让恶人连惨叫都没发出,就倒地成了只能蠕动的玩意儿。
队伍壮大,接下来,将面对一场恶战,在院门前,柳亦双制止了众人踹门的举动。
她面色无比严肃,道:“大家可想清楚了,这第三进院内有两百余人,全部都是许家从婴儿时就抱来的。我们要杀的,不再只是守卫和训师,而是……同类。”
众人果然面露犹豫,心生不忍。
叶软适时按照事先说好的打着配合,举起手中镰刀,红着脸道:“只是处境上的同类。她们,已长成了许家须脚,须脚若不斩断,何谈斩断许家!”
众人恍悟,神情转为坚毅。
“柳姐,你放心,我们绝不手下留情!”
说着,又要冲出去。
柳亦双再次拦住,道:“咱们人太少,纵使第三进院的女子都是手无缚鸡之力,人数差距也实在悬殊,大家至少得先补充体力。”
众人明白,立刻去翻找食物往嘴里塞。
吃了一刻钟后,才算是让饱受饥饿的身体恢复了体力,个个气势倍增,又在院内换了更趁手的武器,再次要行动。
柳亦双没再拦截,携众人冲入第三进院。
这次,没有任何言语,众人把守卫弄得半死后,沉默地结束着两百余个被吓得没有半点反抗之心,没有半分反抗之力,只能缩在一起的,大大小小只知顺从不知反抗的娇弱生命。
柳亦双有意地一一看过,见众人出手没有犹豫,也没有想求情的,这才放心。
果然,都是可留下的性命。
她没有与此院中人纠缠,砍杀几人后,直接冲向院门,来到最后一个内院。
有人听到了后头的惨叫和哭泣声,还有守卫正要前来查看。
柳亦双这些年的忍辱负重不是白做的,她的武功修到了大高手行列,对付留下的几个守卫,不成问题。
院内,那近两百个像一个模子刻出的、纤弱瘦小的女子们,看着这一切。
有一大半如第三进院的一样,害怕地缩在一起。
另一小半,神情从疑惑到了然,有人不再等待,瞬间被点燃自我,撕碎乖顺的伪装,拿起身边竹笛,冲出人群,对着朝柳亦双而去的一个守卫狠狠插去。
柳亦双正在对付的一个守卫武功不错,正感到棘手,没想到此地还留着一个普通高手,她一时半会还杀不了,正在打斗之际,突然感到脸颊一湿,她分神看去。
只见一个高大守卫,脚尖朝她,而上半身像是预感危险而侧身,伸出的朝她的刀也在半空转向,然而却再也动弹不了。
因为,他的脖子,被一根竹笛横插。
柳亦双一边击退守卫,一边看向那握着竹笛的另一头的人。
那是一张纤弱瘦小的脸,秀气得仿佛一折就断,但那双眼睛,却是燃烧着熊熊烈火,如浴火的钢铁一般坚毅。
柳亦双认识她,这是一名被掳来的姑娘,但还是惊讶于她饱受折磨后,还有如此强悍的外功,忍不住问出声:“你如何练的?”
要知道,那根竹笛很光滑圆润,没有锋利之处,以竹笛穿透一人脖子,需要莫大的力量。可瘦马宅看管至严,其还能在这种环境下练武,实在强大。
那姑娘一把抽出竹笛,鲜血喷|射在她脸上,对面高大的尸体重重倒下,看准时机,她反手握笛,狠狠又插入与柳亦双交手之人的腹部。
鲜血淋了满手,她缓缓回答:“他们只是把我的外表练柔弱了。”
竹笛一竖,在守卫腹中立起,直捣脏器,她的眼神发狠,是困兽终于出笼的凶恶,“我的力量,还在我身上。”
守卫仍旧不死,还有几个正冲过来。但是无妨,经此一遭,另一小半女子也统统撕碎了乖顺的伪装,拿起身边工具,纷纷加入虐杀。
等到人群缓缓站起,守卫们已经是一颗颗人头躺在血肉之上了。
这一回,不用柳亦双强调,所有身染鲜血的女子,齐齐看向那堆缩在一起的女子。
这些女子,也曾参与着驯化她们。
哪怕有些只是言语加诸……
也得——死!
两刻钟后,瘦马宅须脚尽灭、恶人满地爬动。走出宅门的,是一个个满身浴血的女子。
柳亦双走在最前头,高举长刀,喊道:“姐妹们,跟着我向许家报仇!”
而后,她跑向铁匠铺,带着人抢夺走了铺中所有锋利武器。
百姓们指指点点,却不敢靠近这群满身杀气的人,柳亦双和众人只高喊“报仇”,再无多余言语。
待抢了武器,又带人抢走马匹,哪怕是路人的马,也照抢不误。在百姓的议论声中,一群有九十二人,朝许家方向飞奔而去。
午正二刻,众人才赶到许家。
见到衙门来人了,也依旧不管不顾,仿佛杀红了眼,柳亦双带着人就踹开一宅门,冲了进去……
又过三刻钟,许家大火终于扑灭,发现了二十九具杀手的焦尸。
而柳亦双等人,早已被控制住,往衙门带去。
远处,有一辆马车停着,掀开车帘的女子看到柳亦双被带走,眸色一暗,却只能隐藏杀意,看向身旁。
范列还晕着不动。
阮希握着帘子,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五年前,范列是屏鹤府推官,在屏鹤府有些人脉,一早,他收到消息,绥匀郡主已经发现了许家瘦马,正在与上头斗法呢。
范列心知无论上头斗法是何结果,许家应是保不了的,到时候大人们是没事,他们这些小喽啰恐怕是活不成的,便干脆带着阮希准备跑路。
阮希岂能让他跑了,路上将其打晕,就往栏商县赶,想着郡主属官与四婢还在许家,要与她们商量拿个主意。
没成想,却见到许家一团乱麻,柳姐竟然在栏商县,还放出了瘦马宅的受害者,开启了一场报仇。
她在原地思考良久,由于不明情况,只能先找间不是许家经营的客栈住下。
范列是十九时才醒的,他坐起身,定定地回忆白日。
一早,他收到消息后,就立刻带着阮希逃跑。
马车上,他握着阮希的手,才能感到安心:“希儿,咱们到一个无人认识咱们的地方,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再也无人打搅……”
阮希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温柔,点头应好。
其实近来阮希越发温柔,对他倍加关护,但今日犹甚。
范列心头一片柔软,以为终于守得云开,真心得到了回应,阮希是决定和自己好好过日子了。
范列絮絮叨叨地说了两刻钟,还以为是马车颠簸,他的头越来越晕,直到倒下的那个瞬间,才发现阮希看他的眼神,不止温柔,还有……留恋。
迷迷糊糊中,他听到阮希让车夫掉头。
回忆到这里终止,他转过头,看到桌前坐着的阮希,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白净的脸上添了些沧桑之意,哑声问:“你……为什么不跟我跑?”
阮希背靠着桌,面对着床,视线一直在他身上,像个木雕一样。不知盯了他多久,听到这话,才扯了一个笑,带着些嘲讽提醒道:“是你该跑,而我,不用跑。”
范列哑然,良久,又问:“这段日子,你对我的好,都是假的吗?”
阮希神色复杂,同样用了良久,才回他:“这段日子,我很珍惜。”
“我们明明还可以有更多日子!”
范列突然痴狂,他红着脸,青筋爆出,冲到阮希面前,握着她的肩膀质问,“希儿,你为什么……”
却又突然失了力,他缓缓顺着她的肩膀,滑握上她的双手,双膝一弯,蹲在她面前,带着乞求,可怜巴巴地问:“你不爱我吗?”
阮希看着他,双手捧着他的脸,最终又放下,她走到窗边,推开窗,叹道:“你还不知道吧,今日有人火烧济安府……”
外头的嘈杂传入耳中,主要是哭喊和愤怒。
“真是丧尽天良、丧尽天良啊!”
“我可怜的孩子啊……”
“究竟是怎样的恶徒,才能犯下这等恶事!都是些孩子啊,怎么就能下得了手!”
“老天呐,这妖孽临世,您开开眼啊!”
“你还不知道吗……那些孩子的尸体堆在一起,山一般高,若是满府孩子的尸骸都放一处,啧啧啧,可怜呐……”
在百姓心中,今日是十分混乱且不可置信的一日。
先是栏商县学庠大火,有许多学子丧命于杀手和火海中;接着是许家大火并遇杀手,还有一群女子对许家发疯般报仇;同时,在午时这段时间,济安府内另有六县学庠大火及遇杀手。
也许是得知了这些事,赶路的士兵到的早了一些,在酉初,即十七时便赶到许家,将许家包围。
这桩桩件件,百姓看在眼中,爆发了激烈的讨论,并以瘟疫般的速度向四面八方传播开去。
到了这会儿,事件的恶劣程度,为了便于言语,已经被简化但加重成了“许家遇刺”、“火烧济安府”、“百女报仇”、“万兵围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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