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第 385 章

那女船工立刻去了,嘴上却嘀咕着:“筛子似的,谁敢包?”

确实不敢,把人拖到房间后,二人犯起了愁,只能把孟淮妴还是趴着放,找来几块长巾叠好,置于她额下。

至于包扎,刀她们不敢拔,没法包。

其余人晓得有救后,都各自去找来了药水工具送来,但大家都不敢下手,生怕一不小心反倒把人治死了。

“我看,咱们不能乱动,还是按照她昨晚的安排,等到了塔上码头附近,她肯定有人接应!”

二人走出房间,看了看浪花,道:“这速度是不是慢了?”

她们把问题推到船的速度上,招呼人,一一替换掉踩轮已经开始疲累的船工,更加卖力地踩轮。

好在小船经过时,没有发现船外挂着一个人,众人松了口气。

无人注意,小船船头站着的一人,消失了。

机械船上,穆柒出现在房间内。

安排她的出现,只是为了给孟淮妴渡点内力。不过,若是孟淮妴死了,她的任务就变成了收尸。

船工既然把孟淮妴扶到房间,便说明她还活着,穆柒提着的心终于放下。

背后插着的那把刀,实在触目惊心,她忍不住红了眼眶,但她没拔,覆上孟淮妴的双手,开始传内力。

一刻钟后,孟淮妴的意识终于可以支配身体了,可是肢体不好弯曲,她道:“扶我起来。”

穆柒收回手,正要去扶,门被突然打开,房中多了一人。

是拓火君。

她并不意外,小船上,拓火君和王沫就出现了。

拓火君提着一袋上好的药,递给穆柒,话是对孟淮妴说的:“此处找不到最好的药,且先用着。”

他的声音很轻,又湿又凉,带着点不悦和心疼的情绪。

穆柒却不接,只抱着胳膊,靠在一旁冷眼旁观。

拓火君收回手,坐在榻边,拿出剪刀,伸手就要把已经破布一般的衣裳剪开。

穆柒挡住剪刀,觉得他很碍事,皱眉拿走剪刀。

孟淮妴微微偏头,瞧见了,重复道:“扶我起来。”

拓火君也来了这件事,此刻她没功夫思考,身体回暖后,遍体的疼痛席卷,她只想先处理伤口。

拓火君眼疾手快,先穆柒一步,架着她的胳膊,扶她站立。

孟淮妴费劲地睁大双眼,看到了他眼中的泪光,心头微动,却仍颇有威严地对他道:“出去。”

拓火君明显一顿,没想到她还挺有力气,顺从地松手离开。

门关上,穆柒扶着她到了桌边,那里有船工们送来的药水工具。

都是些最差的,对重伤而言,收效甚微。但是无妨,桌屉里头,还放着她昨夜在客栈附近的药铺买的一些药水工具,药效也有中等了。

这艘船上,只有这一间房有榻,毫无疑问,船工会把她放到这。

她打开桌屉,拿起剪刀,自己剪开衣裳,再如何艰难,也没让穆柒协助。

伤重至此还不让人帮助,不是因不习惯和别人有过近的肢体接触,只是,她要的就是这份艰难的独自处理的痕迹。

等到前后的衣裳剪掉,后背上的衣裳,就成为被刀片支撑而挂着的状态了。

穆柒认真观察她的状态。

她微微点头,示意可以放手,穆柒这才松手,退到门口。

孟淮妴深吸口气,运起内力,一举把身前没入身体的刀片都给逼了出来。

这种没入身体的刀片,若是用工具取,就需要撑开伤口,是以用内力逼出才是最好的法子。

力虽然没有往后背使,但后背上的刀片也有一些不可避免的被逼出去。

顿时,又有新鲜血液流出。

她满头大汗,咬牙忍着痛,拿起各种药丸一并吞了,又用药水给自己脸上和身前处理伤口。背后的伤不好处理,也就随意地把药水顺着肩头倒。

桌屉内另有一身衣裳,血被止住后,她拿起披风,从正面反穿,于腰后系带,自己再挪到榻上,缓缓趴下。

穆柒有些担忧:“能撑到吗?还需要内力吗?”

“不用。”孟淮妴回得干脆,从声音中很难听出她命悬一线。

但她脸色已经是肉眼可见的灰紫,这是毒素没有完全清除的迹象。

有很轻的敲门声响起,一听就是拓火君敲的,孟淮妴道:“开。”

穆柒将门打开后,拓火君嗅到房中浓重的血腥味和药材味,大步走到榻前,他此时已经明白,孟淮妴需要独自处理的痕迹,却还是忍不住道:“背上伤就不处理吗?”

料他已晓用意,都明白的事,再说一遍作甚?孟淮妴便没有回他。

拓火君心猛地一沉,还以为她有不测,蹲下身,小心地捧起她的头,对上了一双因为饱含痛苦而更加冰冷的眸子。

那双眸子像锋利的刀射着寒芒,直指面前这个不懂事地,乱动她的头的人。

脸上的伤痕虽然很轻,但足以添风雪。

伤者无畏,观者心痛。

拓火君把面具取下,一脸心疼与恐慌显现,眼中泪光又涌,他歉意道:“抱歉,我……”

见她脸色是中毒已深,便道,“我给你把脉。”

说着,他把手中的头轻轻放下。

看到他眼中袒露无疑的真心,孟淮妴胸腔有些发麻,额头垫在长巾上,眼睛与榻的距离还是很近,但她仍睁着眼,不肯眨动。

真心么……

她像一个初踏桃源的俗人,不知道怎么接。

数息后,她才道:“不用,死不了。”

“你怎知死不了?”拓火君的声音骤然提高,带着怒气,但又很快低下去,怒气退散,他温柔地问,“你怎知死不了?为何用这么冒险的法子?”

他又自责起来,“我就不该离开。”

“现在也很好。”孟淮妴的声音低低传出,不同于眼中的痛苦,听起来很正常,“你也来了。”

他能够与穆柒一同出现,说明他派了叶松或王沫在暗中跟着,这才知晓她的计划,现在出现。

被人跟踪不是好事,但近日的情况,有个暂为友方的绝顶高手在暗中,却是好事。

她不计较,也认可他是体贴,现在是有些感动的。

“不,”拓火君摇头,解释道,“若我不离开,是否可以劝你换个法子?”

“嗯?”

他沉默许久,才道:“哪怕暴露全部人手,与他们对抗,也好过这九死一生的局!”

纵使看不到孟淮妴的神色,他的眼睛也牢牢盯着,为这句话增添了几许深意。

孟淮妴只轻飘飘回他:“然后呢?最好的结果,是我的人被打成乱党,随他们一同处死,独我一个好过。”

重刹楼六万员工,连哄带骗哪怕能有半数来对敌又如何?或是只把卖命的近两千属下都集合来对敌又如何?

她暴露自己有这么多人手,皇帝若是能大度不追究,也一定会把她的人手全部斩断。

她又不是贪生怕死的人,没必要以此留住自己的命。

对她而言,今日的法子,是最好的。

算计得已经很精细,能活就活。

“不,”拓火君凑近她,在她耳边,如在蛊惑,“你有没有想过,还有一种可能……”

无人回答,好像声音没传出去似的。

良久后,才听到孟淮妴低声回:“还是师出无名……”

这个回答,却拓火君心中一喜,有什么信念更加坚定了。

还有什么可能?

还可以对敌后把人都藏住了,任皇帝疑心不减,而后对孟家下手。孟家就可以高呼冤枉,再……

可她用的是“还是”。

还是师出无名。

是啊,还不够。

由他独自欢喜,孟淮妴还有话没说,她不仅师出无名,还无兵力可用,还……总之,还缺很多力量。

此时,机械船已到塔中码头,但船工按照昨夜的安排,更加卖力地踩轮,使船快速冲过码头,任由码头上的官差奋力挥手,乃至射箭,也没有停止。

料到会有官差射箭,替换下来的船工们拿着一块大木牌当盾牌,阻挡箭矢,这一关,算是有惊无险地过了。

哪怕有船只追来,速度也赶不上。

只是塔上码头与罗东省相接,出省入省加上又可北上入京,对于身份的核验会极其严格,河道会收窄,还有闸棍相拦,无法用此法通过。

好在船工们不用冲到塔上码头,这才没有为后头的事担心,过了眼前难关后,一派轻松地,干活更加卖力起来。

拓火君静心诊着脉,面色不好看,但还是保持温柔地对待病人:“你就准备这么扛到塔上码头吗?”

“扛得住!”孟淮妴很坚定,听出他语气有些发抖,反安慰道,“一点小伤,你慌什么!”

“我确实很慌。”出人意料地,拓火君坦率承认,这哪是小伤?他轻声道,“我想给你再上点药。”

该死!

不同以往的心动。

心脏的位置密密麻麻地发痒。

孟淮妴有点想笑,但她还是保持着冷静,道:“你别让我功亏一篑。”

见她坚持,拓火君只能轻叹一声,轻轻握着她的手,仍旧蹲着,保持与她的头在同一个高度,于是声音就像是在她心里响起:“好。”

刺客赶到塔中码头时,机械船早已远去许久了,兴山运河上,这艘船顺利地快速行进着。

而此前载着穆柒三人的小船,是由三名楼人划的,他们在船上砍了两刀后,跳水游到岸边,上岸后先以内力把衣裳头发蒸干,处理了岸边水迹后才离开。

如此,关于这艘小船上的人的去向,后续官府调查不出,而百姓会根据现有情况,猜测成落水失踪或遇到刺杀郡主的刺客,被顺手杀了。

刺客一心要杀郡主,遇到一船行过,定会生疑,查之无果后索性杀了人,是极有可能的。而孟淮妴正是本着不牵连无辜的想法,才让楼人划船送穆柒。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