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开封街上人声鼎沸。胡奎正与几个心腹喽啰在街边踌躇,争论着该去哪家酒楼打牙祭。一群人正吵得热闹,突然一个黑衣人如鬼魅般闪到胡奎面前,声音冷硬如铁:“你就是胡奎?”
“放肆!” 胡奎勃然大怒,“哪来的狗奴才,连我胡千户的尊称都不会说?活腻歪了不成?”
黑衣人冷冷看了他一眼,不发一言,只是掀开腰间衣襟。一块泛着青光的腰牌在阳光下闪过,胡奎眼疾手快,一眼认出那图案 —— 赫然是开封府尹的腰牌!
胡奎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刚才的嚣张气焰顿时烟消云散:“大... 大人有何吩咐?”
黑衣人目光如刀:“少废话,跟我走。” 又转向那群喽啰,声音中带着刺骨的寒意:“谁敢走漏今日之事,灭他满门。”
胡奎被带上一辆黑漆漆的马车。车厢密不透风,连个窗户都没有。大约行了一柱香时分,马车停下。等他被带下车时,发现眼前赫然是吴王府的大门,而不是开封府衙。
胡奎心中一震。他虽然在军中时追随过元朗,但那时自己不过是个百夫长,如今虽升至千户,与元朗也就是些公事往来。元朗如今贵为吴王,又身兼检校太保、同平章事、开封府尹等要职,更是夺嫡的热门人选,位极人臣,权倾朝野,岂会记得他这样的小人物?再说,既然是开封府的案子,为何不去衙门,反而来到私邸?
未及多想,他已被带到气派的会客堂。堂上端坐一人,正是吴王元朗。但见他一身紫绡锦袍,腰束玉带,头戴乌纱,端坐在太师椅上。剑眉星目之间,透着一股慑人的威严,令人不敢直视。
“千户胡奎,见过吴王大人!” 胡奎慌忙下拜。
元朗充耳不闻,只是慢条斯理地品着茶。
“千户胡奎,见过吴王大人!” 胡奎又高声喊道,额头上已经沁出冷汗。
“啪” 的一声巨响!元朗将手中的青瓷茶盏重重掼在案几上。茶水四溅,有几滴正好落在胡奎脸上,烫得他一哆嗦。
“大胆胡奎!” 元朗的声音如同九天雷霆,“你可知罪?”
胡奎浑身一颤,结结巴巴道:“小... 小的不知犯了何罪...”
“哼!” 元朗冷笑一声,“你已经犯下了满门抄斩的大罪!”
“满... 满门抄斩?” 胡奎双膝一软,“小的真不知犯了什么罪!若是冒犯了大人,求大人开恩,饶了小的狗命...”
元朗目光如电,一字一句道:“半月前,汴河大街上,你调戏了一个抚琴的女子,打伤了她的兄长,这事可还记得?”
胡奎一时语塞。他平日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一时竟想不起是哪一桩恶事。
“就是宣德门至南薰门的汴河大街,” 元朗冷冷道,“那个抚琴女子。”
“哦!” 胡奎这才想起,连忙解释,“回大人的话,这是规矩啊!但凡在汴河边摆摊做生意的,都要交些孝敬,这不成文的规矩已经有年头了。那对兄妹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小的这才......”
“规矩?” 元朗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利剑出鞘,“你口口声声说规矩,可知朝廷的律法才是天下第一等的规矩?” 说着,他猛地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胡奎,“况且,你后来可还对几个路过的好心人动了刀兵?”
“那... 那是他们多管闲事,” 胡奎缩着脖子,“小的想教训教训他们,谁知道......”
“谁知道什么?” 元朗几步跨到胡奎面前,俯身盯着他的眼睛,“谁知道那是当今太子元休?”
“太... 太子?” 胡奎只觉天旋地转,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冷汗如瀑,从他的额头直往下淌。
元朗转身踱步,声音冷得像寒冬腊月的北风:“行刺太子,该当何罪?”
“死... 死罪......” 胡奎的声音细若蚊蝇。
“左右!” 元朗突然厉声喝道,“拖出去,斩了!”
胡奎魂飞魄散,一个箭步冲上前,连连叩首:“小的真不知那是太子殿下啊!求大人开恩,饶小的一条贱命......” 他磕得极重,没几下额头就见了血,殷红的血珠顺着他的脸颊滚落。
元朗站在窗前,背对着胡奎,看似在欣赏庭院里的景色。过了良久,他缓缓转身,脸上的狠厉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慈祥可亲的模样。
“唉,胡奎啊,” 他亲自上前搀扶,声音温和得像是在对待自己的亲兄弟,“你也算是我的老部下了。” 他将胡奎扶到椅子上,又亲自给他倒了杯茶,“虽然你我过去不曾深交,但我一直记得你是条汉子。前些年你在辽东战场上的英勇表现,我都记在心里。只是公务繁忙,一直无缘与你详谈啊!”
“大... 大人还记得小的?” 胡奎感动得泪流满面。这位高高在上的王爷,居然还记得自己这个小小百夫长的功绩!
“怎能不记得?” 元朗亲切地拍着他的肩膀,“你这样的好汉,我一直想重用你。只是如今......” 说着,他长叹一声,眼中似有泪光闪动。
“能得大人如此厚爱,小的死也瞑目了!” 胡奎声音哽咽。
“哎,” 元朗转过身去,声音中充满无奈,“我虽是开封府尹,本想网开一面。可太子那边一直施压,要我从重从严处置此案。我这个做臣子的,也是......”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难以启齿。
胡奎趴在地上痛哭起来,也不知是为即将到来的死亡而悲,还是为元朗的知遇之恩而感动。
“不过......” 元朗忽然转身,眼中精光一闪,“你未必就要死。说不定还有数不尽的富贵,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了!”
胡奎抬起泪眼,声音颤抖:“小的只求活命,不敢奢望富贵!”
“来,” 元朗神秘地一笑,将胡奎拉到身边,压低声音道,“我且问你,你可知道如今朝中局势?”
胡奎不敢答话,只是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元朗。
“天下人都知道,” 元朗的声音更低了,“我与那太子正在争储。若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胡奎心中一惊,浑身僵硬。这可是诛九族的死罪啊!
“你可知侍卫马军司都指挥使是个什么样的官职?” 元朗在他耳边轻声说,像是在蛊惑人心的妖魔,“掌管京城禁军,权倾朝野。这样的位子,就等着有能人来坐......”
胡奎呼吸急促,额头上的冷汗又冒了出来。他心中天人交战:误伤太子不过掉个脑袋,可若是蓄意行刺,那就是诛九族的死罪。可那马军司都指挥使的位子,何等的显赫!
“看来你没这个胆量,” 元朗突然冷下脸来,“也罢,左右,拿下!”
几个侍卫立刻冲上前来,就要拖他出去。
“等等!” 胡奎突然爆喝一声,“我干了!脑袋掉了碗大的疤,老子干了!”
元朗目光如炬,仔细打量着胡奎,确认他不是一时冲动,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好兄弟!此事若成,侍卫马军司都指挥使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只是......” 胡奎犹豫道,“太子身边那几个护卫,武艺高强,我怕......”
“这你不必担心,” 元朗眼中闪过一丝令人心悸的寒光,语气阴冷,“我自有安排。你只消掐准时机,一击必杀......”
庭院的梧桐树上,一片枯叶无声地飘落。这个深秋的午后,一场足以改变天下的阴谋,正在这间密室中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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