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肃过界了。
陆晞把不准,到底要不要让他过界。
关于剧情前的这一部分,文里压根没写。按照陆晞的人设分析,她应该有着动物般的直觉,她不会让路肃过界。
文里只写陆晞知道路肃失眠而她身上的气味可以治疗失眠的事情,但是没写她什么时候知道的。文里只写陆晞和路肃相处了很多年,但是没写怎么相处的。文里只写了表面的东西,更深层次的都没有写。这些都需要陆晞自己把握。
她看着OOC蓝条,告诉自己不要生气。路肃那就是个不通教化的,何必和他计较呢?只是路肃表现得太正常了,太正常了。如果不是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正常是很正常的。
两人鸡飞狗跳地又过了一年,期间张月恨恨诅咒路威早点去死。她试图和路威结婚,但是路威一直避免这方面。他不想让任何一个人在法律上有资格分走他的财产。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在这一年里,路肃一直跟着武术师父在打磨筋骨,陆晞怕自己打不过路肃,问她能不能加入。路肃瞥她一眼,刚要说话,就被陆晞捏住了上下嘴唇。
“不会说话别说了。”
“路肃,你该不会怕打不过我吧?”
这样的激将法是很有用的。就算路肃再怎么学,他也就堪堪和陆晞打成个平手。气得路肃找来营养师,又加大训练力度。搞得陆晞到后期不得不以巧取胜。
那一天张月和路威一起回到家,说临市有个大单子,需要他们去跑一趟。要陆晞和路肃在家乖乖的。陆晞照旧没说话,路威也没说,他们好像最近对两个孩子不那么在乎了。张月收拾完东西和路威一起出去的时候,路威扶了她一下。陆晞扫过没在意,看来张月女士下了不少功夫啊。
汽车的发动声渐渐消失。陆晞从冰箱里拿了块糕点。她趴在窗边看汽车的影子消失在树荫下,收回视线时看到路肃在秋千上坐着。
家里没人坐过秋千。路肃也从来没坐过。陆晞感觉有点奇怪。她出门去,穿过大片的郁金香到路肃身边,问他在做什么。
“不做什么。”路肃手里拿着一只玫瑰,他今天有点安静。秋千慢慢晃,泥土沾染在毛茸茸的拖鞋上。路肃捏着玫瑰花瓣,一点点碾揉,艳丽的花汁揉在肚腹上。
忽然他抬起头看陆晞,脸上扯出奇异的笑,“陆晞,一起荡秋千吗?”
陆晞感觉有些冷,她不知道路肃发什么神经。她匆匆扫了眼,拒绝了。
“我要回屋去写作业了。”陆晞道:“明天要交。”
陆晞转身要走,手臂却被路肃拉住,“一起坐坐嘛。”
陆晞再次摇头,手臂上的力道却大了。她刚要动手,却被路肃一下子拉到秋千上,脚下一动就晃起来。
这是架观赏秋千,准确说来拍照很好看,也可以拿着书慢悠悠晃,但是这绝对撑不起两个大人在上面生野地大开大合地荡。现在还不高,陆晞要从秋千上跳下去,却被路肃一把拽住。她面无表情地问路肃是皮痒了吗?路肃看着她,难得有些放松。
他轻声说:“其实每天晚上往下看,我都能看到这架秋千。”
和陆晞睡在一起后,路肃还是会时不时醒来,但是他的状态已经好很多。他的理智和思绪在充足的睡眠前缓慢回来。每天他醒来,透过窗户往外望 ,他还是能看到那些幻象。
“不过很快,一切都要解决了。”
“你要把它拆掉?”
“是啊。”
“全部、拆掉。”
路肃笑起来,陆晞从没听他这么笑过。他的笑声好像把她带回了刚见路肃的时候,那时候的他疯狂。神经质。她握着绳索,想路肃今天怎么了。没注意到他的手臂悄悄从后面拢住了她的腰。
像是暴龙的尾巴尖,偷偷圈住的玫瑰。
张月死了。路威也死了。
暴雨高架桥,刹车失灵。两人乘坐的车子从桥上冲出,砸落在河里。没有救回来。
张月死的时候,肚子里还怀着孩子。
陆晞是从蓝生那里得到的消息,她直接从学校往回赶。正巧遇上来通知的工作人员。陆晞拿着报告,问路肃发生了什么。
路肃“啧”了一声,“蓝生告诉你的?”
这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吗?
路肃从没有见陆晞如此失态过。她问尸体呢?路肃卷卷袖口,说:“烧了。”
什么?陆晞瞪大眼睛。
“干什么啊?很丑的哎。”路肃把工作人员打发走。走上前去,“我是怕吓着你。”
“那是我妈!”
“你妈也丑啊,做噩梦很不好受。她会半夜来找你的。”
路肃的神情很认真。陆晞忽然冷静下来,她看着路肃,“路威呢?你也没见他,直接烧了?”
“对。”
路肃的神情,好像死的不是他的亲生父亲,而是什么早该消失的东西。他好像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事,只嫌发生得太慢。
陆晞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她猛得后退,听到自己的牙齿在细微地打颤,“路肃,是你做的?”
穿着一身黑西装的男孩已然长大,他今年十八岁了,可以继承父亲的遗产,不被桎梏。他的面色红润,皮肤冷白,外面还下着暴雨,在这样氤氲湿意的天气里,他的袖口上带了一对蓝宝石袖口。他挽着袖口,慢条斯理地面对着几步外头发散乱,眼眶微红,漠然立着的女孩。
他说,“是啊。”
好像有什么野兽,终于在这一天撕下了他的伪装。
他说,“你要见她最后一面吗?我可以带你去哦。”
路肃优雅地踱步过来,把女孩歪掉的头发理正。然后好像发现什么似的,在突出来的边缘用指甲轻轻划开。他双手微动,头皮边缘便起了白色的胶状物质。路肃极耐心地把那胶状物质一点点卸下来,在如云的长发下,赫然露出短短的寸发。
那是一顶假发。
陆晞感到头皮一凉,茫然地去摸,却摸到刺一样的头发。她看到路肃手上拿着一顶假发,如云高耸,顺滑无比。路肃看着那顶假发,面色漠然。半晌笑了起来。
他说,“居然是假发。”
“你每天夜里带着不热吗?”
他极耐心地问她,陆晞还没从张月死掉的消息里缓过神来。路肃已经像往常一样笑起来。好像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太割裂了。
路肃一只手拿着假发,一只手挡住陆晞的拳头,冲她笑道:“你不想见她最后一面了吗?”
可路肃是骗她的。
路肃所说的最后一面,是天空里轻飘飘的烟,他们到的时候,焚化炉已经启动。路肃环抱着她,摁着她所有动作。外面的暴雨渐渐小了,太阳露出来。空气分外清新。陆晞在他怀里挣扎,毫无顾忌肘击攻击。她跑出运作的内间,一个人走在空旷的陵园里,在一声钟响后,她看到湛蓝的天空飘起灰黑色的烟雾,像是极细影的黑纱,慢慢往上飘去,飘散在无垠的天空里。
张月,陆晞想,你的骨灰也是灰色的吗?
她一个人走在陵园,去追那飘散的烟,可是烟散得很快。张月的责骂和别扭的关心一并散在空气里。她闻到空气里潮湿的水汽,看到本该亮着的祭拜地空无一人。
在那样茫然的怆然和寂静中,陆晞意识到,她没有妈妈了。
那个会骂她,会和她吵架,让她在夜里恨得牙痒痒,又会暗自发誓出人头地,要将她接回去奉养的妈妈。
没了。
天地茫茫,陆晞仿佛断了线的风筝,她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天旋地转。她踉跄地下了台阶,又慢慢直起身。她在尽头看到了路肃。
是他,杀了张月。
路肃还在朝她走来。他出奇地愤怒,陆晞怎么可以为张月的死亡而如此悲痛?人都是自私的,陆晞应该知道,往后能够支撑她的是谁。
他不允许陆晞,为他以外的人牵扯太多精力。
她是他的唯一,是上天送给他的礼物。
属于他的,不该和其他人有过深的牵扯。
他的亲缘早已断了干净,他不允许陆晞还有着比他更重要的人存在。
她该看重他,如同他。
不过没关系,他抑制着心里的恼怒,这是最后一次。戒断会很难,但这也意味着,从此往后陆晞的生命里的杂质将被清除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他。
他看着陆晞走过来,慢慢摘下自己的白手套。他张开双臂等着陆晞,却被一拳打偏。
陆晞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路肃嗅到口中的血腥味。
他偏偏头,微笑着说:“陆晞,你生——”
他的话被又一拳打散,路肃的头偏向另一边,颈椎发出咯吱声。
陆晞眼里燃烧着怒火,她面色冷得像冰雕。在第三拳打上去前,路肃终于出手拦住她:“陆晞,够了!”
够吗?怎么够呢?陆晞松开外套,转转脖子,活动活动手腕。她盯着路肃,仿佛世间只有他一人。
路肃的目的,或许换了一种方式达到。
看着这样的陆晞,疯魔又冷静的陆晞,路肃的心里也腾起熊熊的火焰。他不明白那是怎样的情绪,或许是怒火,或许是愤怒。他把手套扔到一边,落在地上被雨水沾湿。天又暗下来,乌云在上空席卷。雨滴啪嗒啪嗒打下来。他盯着她,摆出了起手式。
他们是一个老师。
他们都是很好的学生。
暴雨下,两道身影扭打在一起,混合着灰尘与血水。他们像是怒极的动物嘶吼着,奋力在敌人身上留下伤口和血痕。雨水浸湿了衣物,衣物呈条状黏在肌肤上,在接连的雨水间是摩擦的砂石与条条裂痕。路肃听到陆晞急促的喘-息,她的拳头毫不留情地在身体上留下火辣辣的痛。她不再顾忌伤痕和攻击面,完全是打生打死的打法。路肃试图禁锢她,陆晞却仿佛水里的鱼一样灵活。两个人身上全是泥水血水,什么也分辨不清。
路肃没有留手的机会,他怕被陆晞打死。陆晞没有像往常一样遵循切磋条例。好像为此丢命也是应该。两个人火气越大越旺,从烧纸处翻滚到台阶下。路肃挡住她挖眼的动作,毫不犹豫给她肋下补了一肘。雨还在下,顺着交贴的肌肤划入裂开的伤口,砂石在血肉模糊间糊上一层红色。天地间只有雨滴砸下的声音,以及拳拳到肉的闷痛与喘-息。
路肃的手下试图上前阻止,被路肃一声怒吼的“滚”定住脚步。陆晞趁着上去就是一拳。到后面两个人都没有站起来的力气,手脚并用试图让对方多留下几个伤口。陆晞咬住了路肃的脖子,路肃也上去就是一口。他吃到满嘴的砂石和咸甜的血液。脸上冰凉,不知是泪是雨。
最后一丝力气用完,两个人连体娃娃一样缠在一起,路肃听到自己的不争气的呜-咽,听到陆晞大喘气的焦灼。
被救护车拉走的时候,路肃仿佛听到自己说。
“陆晞,你欺负人。”
陆晞,你怎么能欺负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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