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感受到了离别的气息，小灰狗一会儿在江半雪的脚边蹭蹭，一会儿到贺叙那儿蹭蹭。

贺叙蹲下抚了抚小灰狗的脑袋，深情温柔：“下次再见吧。”

江半雪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个男孩，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美好。

“走了吗？”她问道。

贺叙抬头看她，又低下头顺着小灰狗的毛，说道：“嗯，快下课了。”

“那一起吗？”

贺叙愕然地看着她，许久说道：“好。”

如果你愿意的话，那我也愿意。

小灰狗嚎叫了两声，像是在挽留他们。

江半雪忍不住回头，“你快回家吧”，说完便没再看它。

小灰狗起初还跟在他们后面，可出了那片竹林也只是两眼巴巴地望着，不再踏出一步。

两人无言的走着，这一刻，即便远处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也是寂静的。

“江半雪”，贺叙突然开口道。

“嗯？怎么了？”

他停顿了几秒，继续说道：“你的名字，好听。”

天空几只鸟儿飞过，叽叽喳喳叫着。江半雪的心跳仿佛停滞了几秒，又清晰地听到“扑通扑通”的声音。

她轻声说道：“谢谢。”

半雪，她生于大雪之日，午时出生，唤半雪。

这是江爸爸从小就告诉她的。

他们有默契地在路口分别，谁也不言说，但都在期待着下一次的相遇。

柳湘在墙后慢悠悠等着，贺叙走过也不禁被吓了一跳，神情不自然道：“你，你在这干嘛。”

柳湘道：“紧张什么，不是有事找你。”

随后又朝他后面看了眼，饶有兴趣道：“走了？”

贺叙没回柳湘后半句话，小声嘟囔道：“你能有什么好事。”

啧。

小兔崽子，天天跟她唱反调。

柳湘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能有什么好事，我没好事天天净是坏事是吧。”

说着，从口袋里小心翼翼拿出一个信封，信封看起来很厚，贺叙一眼便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他假装看不见，马上就要走。

柳湘喝住他：“停下！”

贺叙听不见，继续往前走。

柳湘快步上前三两下就将他拽回来，语气凶狠道：“小鬼，越大越不听话，给我拿着！”

她硬塞进贺叙手里。

贺叙见势把手插进了口袋里，坚定的吐出两个字：“不要。”

“我叫你拿着！”

贺叙略微加重了语气，“不要！”

柳湘放缓了声音，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贺叙，你想干什么。”

贺叙低头看着地面，像个犯错的孩子。

“我已经长大了。”

我长大了，所以我能想办法养活自己，我希望你过的比我好。

柳湘叹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贺叙额前凌乱的碎发，无奈道：“我要走了。”

贺叙抬着的头一下子扬起来，错愕的看着她，显得不安的问：“去哪里。”

“有公司签了我，可能高考才回来。”柳湘简单的说道。

“什么时候。”

“明天。”

贺叙迅速收起刚才的不安，看起来满不在乎道：“哦，一路平安。”

柳湘哑口无言，看他这副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你没其他想跟你姐说的。”

“万事如意，姐。”

泪珠再也不满足眼眶的空间，禁不住蹦了出来。

柳湘抱着贺叙，以前，很久很久之前，她也是这么抱着他的啊……

抽噎声不停止，贺叙拍着她的背，说道：“别哭了姐，你回来要带我吃好吃的，玩好玩的。”

柳湘趁贺叙不注意，悄然无息的把那厚厚的信封塞进了贺叙的口袋。

她松开那双抱的紧紧的手臂，擦擦眼泪，道：“我哭的那么伤心，你就想着吃喝玩乐。”

贺叙歪过头思索了一下，顿顿道：“那要不……我也给你哭一下？”

柳湘气的想给他降龙十八掌，恢复正经道：“不许，你是男孩，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许哭。”

“好了，快到时间了，快回去上课。我明天上午九点多的飞机，你不许来，听到没有。”

“听到了，我走了，姐。”贺叙没多说什么，转头就走了。

沿路的是暗色的阴影，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不知道也是否有人知道他没有听姐姐的话，眼眶泛起泪花，他并不坚强。

教室里

程天齐坐在江半雪的位置上，向盛云念叨着一堆没用的东西。

盛云现在看起来有精神多了，江半雪从后面走进来，她潜意识的回头看去。

“半雪，你终于回来啦。”

江半雪将手中的一瓶果粒橙饮料放在她桌上。

盛云欣喜道：“给我买的？”

“当然啦。”

程天齐早就离开了江半雪的座位，一旁的黄月月见到这幅滑稽之景，“噗嗤”一声的就笑了出来。

李姜夏狐疑地偏过头，说道：“你笑什么呢？”

黄月月捂着嘴侧向一边小声道：“你看程天齐那胆小鬼。”

李姜夏也笑了，“他本来就是。”

盛云拧开果粒橙的瓶盖，喝了一大口，递给江半雪道：“你喝吗？”

“不喝。”

盛云收回手，凑到她跟前，神神秘秘的说道：“半雪，你猜我刚才看到什么了。”

江半雪道：“什么？”

“我看到了一对俊男靓女，哎哟，在那楼底下亲密的哟，哎，真是养眼。”

江半雪平静的说道：“你这八卦的心什么时候收一收。”

盛云抱着江半雪的手臂撒娇，“嗯～，这不出去透气的时候正好看见嘛。”

江半雪推开枕在她手臂上的脑袋，“上课了，起来。”

“凶什么嘛。”

上课中，低头时桌子上突然出现了一张李姜夏递过来的纸条。

盛云抽过纸条，疑惑的打开，

上面写着：盛云，赵老师让你放学前去她办公室一趟。

她刚转学过来，想必还有其他事情没处理。

她将那张纸条给了江半雪，示意今天又不能跟她一块儿回去了。

江半雪没说话，点了点头。

她们都是成长的人，有各自的世界，再也不是或再也不可能像从前一样。

放学路上，人来人散。

香樟树下，一个纤细的身影，正在等待什么。

然而，江半雪一走而过，并未注意到旁边的身影是如此熟悉。

那个人从身后叫住她，江半雪转头，眼神由平静转向惊喜。

“柳湘！”

江半雪走过去，“你怎么还在这儿呀，在打车吗？”

“是呀，在等人。”柳湘的语气也不禁温柔起来。

“你怎么拿这么多书？”

柳湘看了眼手中确实很多的书，笑着道：“我搬回家。”

江半雪不解，“搬回家？你不来学校了吗？”

柳湘语气轻轻：“嗯，有公司签我，不过也不是总不回来了。”

江半雪很高兴，“那是好事呀，柳湘，你以后就是大明星了，是我们学校的骄傲呢。”

柳湘看着眼前傻乎乎的女孩，眼睛也不禁弯了起来，她思索了几秒，开口道：“半雪，你也可以叫我姐姐，不习惯的话……柳湘姐也行。”

江半雪面露为难之色，她这么漂亮叫姐不太合适吧，但如果她喜欢的话，也行吧……

她道：“行，柳湘姐。”

柳湘满意的点头，马路对面传来汽车的喇叭声，柳湘上了车，按下车窗向江半雪挥手。

江半雪微笑着回应，汽车渐渐远去，有一瞬间她觉得恍惚，仿佛很久之后才会遇见。

“江半雪”，身后传来冷冰冰的声音，倒是显得尤为耳熟。

与他那声音同样冰冷的一张脸，只有与程天齐在一起时才能看到略微缓和的表情。

江半雪明显的愣了一下，她与他没有太多的交集。

她轻声道，格外疏离：“秦成，怎么了？”

他微微张口，把快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低下头道：“没事，回家注意安全。”

其实是想……能不能让你朋友别天天跟程天齐玩。

江半雪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说道：“谢谢，你也是。”

今天……与往常很不一样。

贺叙，柳湘，秦成……

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她的身边突然多出了好多人。

她不曾主动接近别人，但发现，与人相处或许不是件多困难的事。

夜色降临，江半雪正躺在床上，理了一遍脑子里的知识准备入睡，手机叮咚一响，迷迷糊糊的江半雪又清醒了。

她拿起手机扫了一眼消息界面，跳出了好友申请。

“贺叙请求添加为好友”

江半雪以为自己没看清，揉了揉眼睛。

贺叙？

明明刚才还困的不行，现在就又立马来了精神，她感觉还能起来做五套化学卷子。

江半雪毫不犹豫地点了同意。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贺叙屏幕朝下的手机被迅速拿起，像第一次打电话给她时一样，不知道说什么，不知道做什么。

只能点开输入法键盘，说“江半雪”，生硬，删掉。

说“你好”，生疏，删掉。

说“睡了吗”，这样问显得他好笨，他才不要。

贺叙捂住了脸，他好局促，他也好笨。

江半雪呢，在那等了半天，看着“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却迟迟收不到来自贺叙的消息。

【贺叙？】，她忍不住发了消息过去。

开着静音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贺叙点开亮着的屏幕，本能的快速回道，【在】

【你……还没睡吗？】，他终究还是问了这一句。

【没有】

【好】

寥寥几句，连聊天界面都没占满，场面又是一片寂静。

【你也没睡吗？】江半雪问道。

【一会儿睡】

【嗯，那早点睡贺叙，晚安。】

江半雪等了快一分钟，不见一点动静，她要怀疑贺叙是不是太累了睡着了。

又是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算了，估计睡着了，江半雪在心里叹了口气，放下手机也准备睡了。

然而就是放下的那一刻，手机提示音再次响了起来，江半雪连忙去看，又在心里笑了，没睡着啊……

【其实江半雪，如果你明天愿意的话，放学我们一起走吗？】

江半雪还没完整的看完消息，就把脸埋进了被子里，她攥紧被边，雀跃的在床上打滚。

拿出手机再次细细的看了一遍又一遍，还是强装镇定，回道，【好呀】

也许多年以后，她也不会知道这样的一个男孩，也会在那无尽夜色里看到一丝光亮。

【那晚安，贺叙】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