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阳光悄悄地看了一眼熟睡的江半雪,不巧被她抓了个正着,她扑棱着长而密的睫毛,迎接着新的一天。
今天放学……她跟贺叙一起。
她顺势一骨碌地爬起来,眼中止不住的喜悦。
盛云还没有起床,江半雪去厨房做完了早餐才喊她。
不得不说,喊她起床不仅是对盛云自己的折磨,也是对江半雪的折磨。
因为每次喊盛云时,没有疑问,必定会听到她中气十足,精神抖擞的一声“诶!”
每次都给江半雪一种错觉,她是不是早就醒来了。
后来发现,那真是错觉,江半雪早餐都做好了,才见到盛云急急忙忙下楼的身影,就听到一声焦躁地“怒吼”,“我明明只打算睡两分钟啊,怎么睡了这么久。”
江半雪被她吓了一跳,随即平静道:“你现在快一点,其实也能来得及。”
本还担心时间不够的盛云在此刻像吃了个定心丸,突然长舒一口气道:“自己比天大,去他的迟到。”
绕是关系与她最好的江半雪,有时候也赶不上她的脑回路。
最后一节课,看着落日一点点藏进云层里,下课铃响,江半雪的心也少有的飘出窗外了。
“烦死了,又拖课。”
“就是,每次都这样。”
“啊啊啊,能不能快点下课啊,再晚一点门外的小摊饼又要没了。”
……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教室里不断出现躁动不安的声音。
讲台上,数学老师杨忠远在黑板上落下了最后一笔,转过身看了一圈教室,又慢吞吞的扶了把眼镜。
终于在众人诚挚的目光下,他说出了那最被期待的两个字:“下课”
“哗——”
椅子的拖动声,一骨碌的就把桌子上的笔书本乱七八糟的拂入书包的声,还有坐在后门口迫不及
待去开门的声……
各种声音嘈杂不堪,却是独属于他们的颜色。
校园里瞬时是寂静一片,与那外面格然不同。
江半雪加快了脚底的步伐,远处少年穿着整洁的校服,却又好像怕落日的余晖,便躲在一棵巨大的香樟树下。
那一瞬间,是一种悸动出现在江半雪的心中,然而她却无法言说。
于是唤他,“贺叙。”
回眸是一张白净如雪的脸,笑着,果真是像一朵茉莉花。
“你来了。”
“我……我来晚了,对不起。”江半雪忸怩地说着。
贺叙笑了一下,音色如清风般,“没关系,走吧。”
对于两个都不爱说话的人来说,一路上像自带一个屏障,与周围的热闹隔绝开来。
或许都想了解对方更多,或许是羞于这样正大光明走在一起,不敢多开口一句话。
该说点什么好呢,说什么也不是啊。江半雪在心里挣扎了一会儿。
“你……平时喜欢做什么。”
还是那样好听的声音。
江半雪抬起头与贺叙刚好对视了半秒,两人的脸都微不可见的泛起了红。
江半雪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好像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又意识到哪有女孩子不喜欢的东西啊,连忙想
要改口道:“不是不是,我喜欢的东西还挺多的。”
但具体喜欢个什么东西她也憋不出来。
前几次,贺叙从未见过她这样慌张的样子,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江半雪以为他是嘲笑她呢,假装生气地说:“你笑什么,不许笑。”
贺叙差点就要笑的更大声了。
说来奇怪,他平时是个笑点很高的人,跟江半雪在一块儿,也许没什么好笑的事情,他却总是很开心。
“你呢,你平时喜欢干什么?”江半雪反问道。
“我?”
“嗯”
贺叙望了望远处路边一排排的树木,简单道:“养草养花。”
江半雪心里不禁冒出了一个词,“一株软绵绵的小花”,跟他还怪贴切的。
“那看来你家好多花草,我下次可以看看吗?”江半雪显得真挚道。
贺叙摇摇头,带着笑意道:“养不活。”
“那等你养活了再给我看。”
贺叙侧过脸看向江半雪那双漂亮的眼睛,轻轻道:“好”
很快到了要分别的路口,这一段路程不长也不短,两人都停下,一切都安静了起来。
“明天见贺叙。”江半雪看着他道。
“明天见。”
“等一下”,江半雪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各种各样的都有,“这个给你。”
“贺叙,希望你天天开心。”江半雪留下这句话就飞快的走了。
贺叙有些失神地望着手里的糖,还带有她手心的温度,眼底尽是无言的温柔。
他拆了一颗葡萄味的糖果塞进嘴里,又把剩下的糖小心翼翼地踹进兜里,接着去旁边商店买了一个罐子,一颗一颗地将它们放在了罐子里。
回家后,便把它们摆在了自己的书桌旁。
“砰”,房间外传来一声巨大的关门声。
贺叙收回落在糖果罐上的视线,眼眸瞬间暗了下去。
贺三整天在外打牌,偏偏这牌技又是烂的一塌糊涂,每次有点钱都被输光了,
贺叙以为今天他会像往常一样把房门一摔就睡觉去了。
结果“咔嚓”一声,门锁被打开,接着“砰!”,门又被暴力的摔在墙上。
贺叙吓的差点身子一抖,但还是表现的内心很平静。
一抹巨大的阴影投射到了贺叙的身上,书桌上,墙上……
贺叙这才偏过头,看着贺三,淡淡地喊了声“爸”。
贺三身形很壮实,个子也很高,其实看着的确是人模人样的。
贺三负着手,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贺叙,接着视线又转移到了桌子上的作业上,冷哼一声,道:
“今天这么早回来?”
“明天才是我的班。”贺叙依然淡淡的,不带有任何情绪。
不知道这句话又是哪里触到了贺三的哪根神经,他突然拔高音量道:“什么?你就不能勤快一点?谁让你休息的,休息了钱哪里来,啊?他妈的赔钱的货!”
贺叙默不作声,只权当听不见,血液仿佛在倒流,寂静留下了心跳快速而又规律的“抨抨”声。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怕啊……
贺三继续死死瞪着贺叙,更像要把他瞪穿,他抬起粗壮的手臂,拾起桌上的一本习题,粗略的翻过来又翻过去,实在是没耐心了又将那本习题随意的往书桌上一丢。
贺叙本能的一抖,暗幽幽的灯光下,是未知的恐惧。
“上个逼学!费钱的东西,我厂里正好缺人,你去我厂里打工给我减轻一点负担,妈的,一天天地累死老子了。”
“呲喇——”椅子与水泥地发出尖锐的碰撞声。
贺叙站起来,却还比贺三矮一些,握紧的拳已经满是汗,他有些颤着声问道:“凭什么?”
“凭什么!?凭我是你老子,我他妈让你干嘛你就得去干嘛,现在翅膀硬了,回回跟老子顶嘴,真以为老子不会像小时候那样教训你了?”
贺叙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贺三,沉默几秒,声音不轻不重却异常坚定,“不。”
贺三咬牙切齿,“你他妈再说一遍!”
“我说不,我要去上学。”贺叙这一次就显得有时候平静的多。
“我会搬出去,也不会问你要一分钱。”
事实却是,很早之前贺叙就没有再问贺三要过钱了。
“你说什么!?你要搬出去?”贺三质问道。
他对他这个儿子没多少喜欢,搬不搬出去他无所谓,他心里怕的不过是贺叙搬出去后每个月谁还给他钱。
“我辛辛苦苦把你养的那么大,你想丢下老子就跑?贺叙,我他妈真把你当白眼狼了!”贺三雄壮的声音像是震的房子都抖了一抖。
贺叙没作声,贺三眼睛咕噜地一转,沉重地吸了口气,看起来颇为宽容的说:“可以,有个要求,你打工的钱还是要给我,双倍。”
贺叙几乎没有犹豫道:“好。”
贺三得到满意的回答,美滋滋地哼着小曲出去了,他又回过头来,罕见的露出一抹笑容,好心提醒道:“你要搬就快搬,开灯还费电呢,老子还没让你交电费。”
“砰!”撞了门出去了。
贺叙抿了下唇,简单地收了几件衣服,仰躺在床上,想着自己的去处。
他哪有家啊,自始至终从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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