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柳暗花明

即便房门已经半开,但章牧之仍旧伸手敲了敲门,听得内里传来一声“进来”,这才抬步走了进去。

进了屋内,他便看见沈梦鱼正趴在床榻上,因着刚被张氏脱了衣服上了药,因此她此时只穿着单衣,她脸色仍旧苍白,额上碎发因汗贴服在脸侧,勾勒出她本就不足巴掌大的鹅蛋脸,玲珑有致的曲线因趴伏的姿势也显得十分惹眼。

他不觉心头一跳,立即避开眼,将手中汤药搁在桌上才道:“你伤势严重,用药需内服外敷,这汤药需趁热喝了。”

他这番话说的平常,但沈梦鱼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生硬。

她眼珠子转了转,忽而了然般“噗嗤”一笑:“你放的那么远,我又不能动,怎么喝?”

这话叫章牧之微微一愣,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她笑盈盈的一双桃花眼,又看了看那还冒着热气的汤药,反应过来也无奈笑了一声,又重新端起那汤药走到了床前,此次他倒是坦然了许多。

也罢,对方既不在意什么男女之防,他又矫情什么,对江湖人便随江湖人的规矩罢。

“我喂……”

“不必。”

正当他要举起汤匙,却见她撑起上半身,直接接过他手中的汤碗,“咕咚”、“咕咚”几口便将汤药喝了个干净。

章牧之愣了愣,看着她不自觉笑了一声,只待她喝干净后便顺手接下空碗搁置在了一旁。

“你不必因此内疚。”沈梦鱼笑看向他,“我并不是完全因为你才出这个头,而是因为这个结果最省事,若不尽快将真凶抓住,这云湖县怕是早晚要闹出更大的乱子,我受点小伤总比你被打死强,至少留着你的脑子还能帮我继续查案。”

她说此话时脸上笑的一派漫不经心,却令章牧之忍不住怔了怔。

如此酷刑还能称之为小伤,真不知她是勇猛还是心大。

想到查案,他皱紧了眉:“此次是我没考虑周全,本以为只那漆料有问题,如今看来,一定是我们忽略了什么。”

比起他的挫败,沈梦鱼却不以为意:“至少摸出了娄知县和方师爷这两条大鱼,倒也并不是全无所获。”

离开县衙前她已经吩咐小黑守在了县衙外,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必逃不过她的眼睛。

“你还有伤在身,便先莫要多想了,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毕竟是女子卧房,他不好多留,便关切了一声,拿起碗勺便向外走去。正好不苦端着水盆要进房,见他便喊了声公子,要伺候他早些歇息。

然而他却只将碗勺递给不苦道:“你先睡吧。”

“公子,自昨日到现在你可是两天一夜未休息了……”

“不必管我。”

章牧之疲惫的捏了捏眉心,只回了一句便径直向正房走去。

不苦看他像是打算想不出纰漏便要继续熬的势头,破天荒的没再啰嗦,只叹了口气说了声“造孽”便折了回去,但过了一会他却又拿着件略厚的外袍追到了正房门口,将衣服披在了章牧之肩上。

“哪有主子熬夜奴才休息的道理,我陪着公子一起熬。公子慢慢想,我去厨房给公子煮些醒神汤来。”

说着他便又跑了出去,章牧之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转身便走进正房。

这头章牧之走后,沈梦鱼看了看半掩着的窗户,忽而撑起身子,往床边呕出一口灰褐色的汤水来。

章牧之好心对她,却不知凡人的药方对她这等人是无用的,甚至在闻到那汤药的味道时,她便知道这汤里有几味药与她体质相冲,反而会使伤口恶化。

只是她向来怕麻烦,懒得解释许多,况且,已经许久许久无人对她如此用心了。

她想着看向半掩着的窗外、斜对面的正房,见那房内灯火通明,定是那呆子睡不着,继续苦思线索去了。

这时候床幔无风自动,她收回目光,继续懒懒趴了下去,向着空旷的房内道:“出来吧。”

便有两道人影凭空冒了出来,正是思情爷孙,只是两人神色有些异常,嗫嚅半晌竟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沈梦鱼掀了掀眼皮扫了两人一眼:“查到什么了?”

老叟上前一步伸出右手,只见两道光影自他手心钻了出来,化成了两片流光溢彩的青色鳞片。

“我们按照妖师的吩咐,在正午时分携此物入了云湖山,果然看到了与平日不一样的东西。”

他说着目中多了几分惊惧,“妖师,那云湖深山之中到处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魔气,但奇怪的是,那魔气仿佛被什么东西锁控在了一定的范围,且若是只凭肉眼进入根本看不见实况,因此白日那些凡人正常入山取漆也未发现异常。”

老叟看了看手中两枚青鳞。

“如不是因为此物,我们怕是到现在还未发现这云湖山竟已经变成了这幅样子。后来我二人想尝试联络往日认识的妖族探探实情,但却仍旧找不到它们的踪影,因我二人妖力低微,那魔气越深入便越浓烈,我二人险些承受不住,便只能退了出来。”

锁控魔气?

沈梦鱼目中闪过一道幽光,据她所知,只有一样东西能有如此效用。

她想了想,伸手一招,那两枚鳞片便自动飞入了她的掌心。

“知道了,你们先退下,待我养好了伤,明日再跟我前去探一探。”

思情这时才注意到房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白日里她不在城中,并不知晓他们今日发生了什么,但在这云湖县除了魔道,还能有谁伤的了她?

她探究地觑了沈梦鱼好几眼,也不敢多问,跟着爷爷身形一晃,便离开了房中。

待两人离开之后,沈梦鱼才半合起手掌,手指微微一动,那两枚青鳞便像是有了生命一般,贴着她的右手袖口钻了进去附着在她小臂之上便不见了踪影。

她抬头看了看窗外清冷的月光。

今夜必将又是一个难眠之夜。

“公子,汤都凉了,夜里寒凉,先喝一口暖暖身子吧。”

不苦已经端着汤碗劝了好几回,但公子仍旧只盯着那新床,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什么。

章牧之伸手推开汤碗,走近那新床,弯腰坐了下来。

昨日他亲眼盯着那些幼鼠从活蹦乱跳至奄奄一息……这漆料必定有问题,今日公堂上那张摇床他也仔细确认过,上头涂抹有同样的漆料无疑。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那些幼鼠自捉来后只与那漆料有过接触……难道是这院内还有什么地方被他忽略了?

周家家境普通,家中建筑、器具等用料必然比不得县衙公堂,还有什么东西是周家有而公堂上没有的?

而那幼鼠被他放在院中好几处不同的地方,结果却都一样,便是说这处被他忽略的线索,必定是周家到处都有并最常见的东西……

他苦思至深,骨节分明的手指不自觉捏紧了腰上的佩玉,全然不知自己如今的脸色已经堪比那落了榜的老书生,一脸的苦大仇深。

不苦看着闹心,心想自家主子什么时候这般苦恼过,即便是众秀才如临大敌的乡试,他也是成竹在胸信手拈来,轻而易举便拿了解元。

生怕他熬坏了身子,不苦干脆拿起汤勺,又走了过去,准备如论如何先劝公子喝一碗垫垫肚子,但谁知他刚走到床边,脚尖不小心踢到了床脚下的一个什么物事,只听“骨碌碌”一声,那东西从另一侧滚了出来,停在了章牧之脚边。

“咦?这不是康儿的木老虎吗?”他还记得此前公子在棺材车上的话:“这么贵重的木料居然随意丢在这里?”

他说着举到鼻前闻了闻,“这香樟木着实是香,怪不得贵人们爱……”

他话还未说完,便见公子“忽”的一声站起来,眸子看着他透出惊喜的光,两步走上来夺过他手中的木老虎,仔细瞧了半晌忽而大喜过望道:

“是它,居然是它!我脑子真是糊涂了,居然忽略了最简单的线索!不苦!”

不苦猛然一惊:“在!”

“快去抓些幼鼠来!”

“啊?”

于是桂花巷便有起夜的邻居发现,周家那位相貌堂堂的客人带着他的小书童抱着个空酸菜坛子满巷子的抓老鼠。

直到鸡鸣声响起,第一缕日光爬进院子,沈梦鱼打开门,正对上衣衫带泥、俊脸黢黑、却笑的无比愉悦的呆头书生。

两人一个拉着门,一个举着手,同时愣在原地。

“你又刨坟去了?”

“你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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