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漆木林场

沈梦鱼想起自己吐在床边的汤渍还未清理,便迈出门槛不着声色的重新掩上门。

“我说过一夜便会全好,那话是真的,因为我……”

“是真的便好。”章牧之却并未深究,他看起来心情甚好,尤其是见到沈梦鱼如此精神,嘴角扬起的笑意更深了些。

自从公堂一事过后,即便明知眼前女子身上有许多不为人知的诡秘,但于他而言,却并不重要了。

沈梦鱼微微愣了愣,见他将手里的什么东西举到了她面前。

“我找到了真正致命的原因。”

她低头一看,这才发现他怀里竟抱着个硕大的百姓家常有的酸菜坛子,但里面装的不是酸菜,却是几只通身粉红的幼鼠,和之前思情爷孙从那些遇难人家弄来的染漆木料。

“你这是……”

“你可记得前晚我们做过的实践?”

“自然记得,可公堂之上不是已经推翻了?”

章牧之摇了摇头:“做法是对的,但前晚我们忽略的很重要的一环。你闻一闻这院中有什么味道?”

沈梦鱼皱起鼻子嗅了嗅,“木料的味道,其中香樟木的香味尤为突出,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周山擅长制作樟木家具,因此时常接城中富户的活计,康儿那只木老虎不就是……”

她想至此心中一惊,已然明白了什么。

“你是说,是香樟木?”

章牧之点了点头,即便已经连续熬了两个整夜,但他仍旧神采奕奕:“周家以木活为生,院中遍地皆是香樟木与其他木材混合的木屑,我们置身其中并不觉奇怪,却忘了这香樟木在其他地方可不多见,至少那公堂里就没有。正屋那新床虽然用的是普通木料,但木老虎却是康儿贴身所带,加上这院中本就有浓郁的香樟木味道,自然发作更快些。而昨日公堂之上那张摇床却只符合新漆这一个条件,为了证实我所想,昨夜我与不苦又在巷中抓了几只幼鼠,特意在院中和距离周家颇远的地方重新实践了一次,果然……”

沈梦鱼看了看坛中的幼鼠确实有至少一半还活蹦乱跳,自然知晓这实践是做成了。

但她仍有疑问:“你是说这香樟木中也含有害人之物?”

章牧之却又摇了摇头:“这便是我来找你的目的,我想请思情姑娘二人再去那二十八家一趟,有个疑问需要再证实。”

沈梦鱼闻言颇觉好笑:“我可是记得某人前晚还指责过我,不问自闯是为贼。”

“这话并无错。”章牧之笑的一派坦然,“虽违背了君子之德,但能为死者伸冤,便值得。”

……

以思情爷孙的手段,自是不需多少时间便能查到结果。

所以周山夫妇还未从昨日还被打的奄奄一息、今早便已经活蹦乱跳的沈梦鱼身上回过神,又看到院子里凭空出现两个大活人,险些没一齐吓得背过了气去。

后来是沈梦鱼解释说自己自幼体质特殊,又因独门功法助益,所以受伤愈合速度奇快,而院中这一老一少两人则是她江湖上的朋友,此行是特意前来帮她查案的。

这番解释就连不苦都不信,他更加确信这三人肯定就是精怪化身,但周山也不知是本身性子孬弱,还是他对三人避之不及,根本不敢多问,说什么他便当真的信了。

至于张氏,她本身心性温婉豁达,又信任两位恩公,便也并未多问。

因着康儿头七未过,虽然尸体至今还未找到,但张氏每日仍雷打不动去西城外坟地烧纸祭奠,而周山一大早也因活计出了门,院中仅剩他们五人,思情爷孙二人便立即将他们查到的情况和盘托出。

“不出章公子所料,那二十八家都有香樟木制作的物事,且都是那些婴儿生前贴身用过的。提供那摇床的吴家有一只香樟木做的木枕,是那死婴母亲最喜爱的枕头,每晚必要枕着它哄孩子入睡,与那摇床便放在同一间房内。”

果然。

章牧之与沈梦鱼对视了一眼,又问:“那些物事可是新制的?”

思情摇了摇头:“这倒不是,好些已经上了年头了,这云湖县的香樟木香味特殊,是奉京贵人们最喜用的木料,因产出稀少所以价钱昂贵,即便是这城中的富户也不是常常能用的起的。”

“那脉络便清楚了。”章牧之笃定道,“主要问题还是出在那漆料之中,但需要香樟木的香味做引,才能发挥出这毒物该有的效果,这幕后真凶埋了一阴一阳两条线索将,心思实在缜密。”

怪不得那娄知县和方师爷二人一看见那摇床便心安了下来,如今再想起他们当时的反应,看来必定与此案密切相关。

“这些新漆多由漆木原料和矿石颜料配比混合而成,昨日据那些漆商所言,他们所用的原料大多取自云湖山漆木林场,矿石颜料来历尚且不明,我们分头去查。”

听到云湖山漆木林场,沈梦鱼目光闪了闪,接话道:“我们三人去漆木林场。”

章牧之倒并未多想,想她一个女子确实不好总是抛头露面,便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一行人并不敢耽搁,即刻便动了身。

章牧之带着不苦往城中大街走去,而沈梦鱼三人则径直去了西城门。

云湖县以背靠云湖山而闻名,云湖山说是山,实则更像是五座连峰山脉,呈半月形将云湖县怀抱其中,而那西城坟地便在连峰山脉最西方向的那座矮峰脚下,在往上走便是成片的漆木林,好巧不巧,正在那魔气笼罩范围之中。

昨日沈梦鱼派思情二人前来查探,本是想搞清这山脉深处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却不想经过昨日这一闹,竟将两条线索阴差阳错的合在了一起,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沈梦鱼看着前方普普通通毫无异常的山林,待正午时分一到,她右手掌心一绷,自袖中的小臂往下竟长出细细密密的青鳞,浅灰色的瞳仁晕开一抹妖冶的绿,只见一层青光自她脚下铺开,直朝着前方漆木林场摄去。

跟在她身后的思情和老叟二人浑身一颤,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思情唇色泛白,看着沈梦鱼的背影咬着牙释放出全部妖力护住心脉。

这才一年不到,这女杀神的妖力竟增长了这么多,她到底又杀了多少魔?

正在她惊疑不定时,又忽觉两道光影飞入她与爷爷眉心,她只觉眼前黑了黑,再恢复清明,便看到前方山林之中已经完全换了模样。

只见半山腰上,一层黑雾笼罩在漆木林场之中,更骇人的是那黑雾之中似有无数魂灵在嚎叫,黑雾无风自卷,在树林上空聚拢行成一颗颗硕大的头颅,那些头颅表情痛苦,好似被吸干了精气一般冲着他们哀嚎,但不到一会,那些头颅又散成了黑雾,融进了树林之中。

这回不止思情,老叟看见那些头颅的样子也禁不住浑身打了个冷战,哆哆嗦嗦道:

“他、他们是与我们往日交好的那些妖族……是谁将他们害成了这番模样……”

“进去看看便知。”

沈梦鱼神色未动,抬脚便迈进了那层黑雾之中,老叟和思情二人心有忌惮,但想到这时若是打了退堂鼓,来日这女杀神懒得理会这云湖山的烂摊子,他们便真是求助无门了,倒不如跟着她闯一闯,好在万事有她出头,暂时倒还算安全。

如此想着,两人便咬了咬牙,也抬腿迈了进去。

这林中魔气比他们昨日见到的还要浓烈,思情向来爱美,但此时她顾不得裙衫被荆棘划破,和爷爷硬撑着跟着沈梦鱼往前走。

然而前方沈梦鱼的步履却轻松如故,好似这浓重的魔气对她来说与普通雾气没什么两样。

“妖师,昨日我们便是走到这里,再无法往前走了。”

往里走至二里左右,老叟和思情忽然停了下来重重喘气道。

“这里?”

沈梦鱼看了看周围,只见这里是漆木林场正中心,但于这个矮峰而言才不过半山腰,而前方的漆木林中的魔气似乎确实比身后要浓郁的多,正当她准备继续迈步向前走时,前方不远处忽而传来漆木林场取漆工人交谈的声音,老叟和思情立即警觉起来。

“妖师,我们先避一避……”

然而沈梦鱼却伸手一制,命二人禁声后双眼微眯看向那几名取漆工人。

思情二人这才发现诡异之处,那几人已经快走至三人跟前头也未抬,好似并未发现他们的存在,甚至直接错身越过他们向山下走去。

“妖师,这……”

老叟震惊非常,昨日他们为了故意避开这些凡人还费了好一番功夫,根本未发现这等异象。就好似因为这些魔气,这里被分割成了里外两个不同的世界,内能对外一览无余,外却对内一无所知。

他们忽然想起那晚那妖物能在他们和沈梦鱼眼皮子底下偷走孩童尸体,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二人想着不自觉看向沈梦鱼,果然见她冷冷眯了眯眼,眼中露出几分令人骇然的怒恨来。

“封魔桩,果然又是他!”

“封魔桩?!”

思情尚在疑惑,老叟听到这三个字却不由得浑身狠狠打了个哆嗦。

他怎能忘了这一茬。

封魔桩,那是人魔的独门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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