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鱼这一去就是一炷香时间,内里毫无音讯,也不知那漆料换没换成。
眼看着巡逻将近,章牧之无法,只得与不苦暂行避开。
好在他们行事小心,巡逻的官差行到此处也并未发生什么不妥,就在巡逻刚离开不久,一道人影提着两摞漆桶自高墙内跃了出来。
不苦看见沈梦鱼神色一喜,忍不住道:“公子,你看,沈姑娘出来了!”
两人忙将车拉了过去,将那四个漆桶严严实实绑在了车板上。
“这四个漆桶是十分重要的证物,找个安全的地处好好存放。”
“沈姑娘放心,这点小事儿就交给我不苦了。”
沈梦鱼点了点头,帮二人将板车拉离县衙巡逻范围,这才松开手靠在板车旁深喘了口气。
“你怎么了?”章牧之见她脸色十分苍白,目光落下时忽而注意到她右手手背上似乎有什么异常,他心下一急,立即上前欲要抓住她的右手腕,“可是受伤了?”
谁知他指尖刚触及到她的袖子,沈梦鱼却猛地一缩手,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许是看到她眼中来不及掩饰的防备,章牧之动作一滞,心往下沉了沉,竟有些莫名的憋闷。
半晌他压下心中那股不知名的心绪,又缓缓开口道:“前面就是医馆,不如我们去瞧瞧?”
“不用,我休息休息便好。”
沈梦鱼别过眼,她知道自己的举动多少有些冷漠,但她无法解释自己是因为方才用多了妖力一时有些虚脱,她右手上细密的青鳞即便是妖族看见也万分惊恐,莫说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了。
“即便你身体壮如牛,也经不起如此疏忽,你若是担心身份暴露,我也略懂些医理,不行便先抓几服药回来,我替你调理调理如何?”
那知章牧之却并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
不苦在一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听到自家公子说出这番话后才忍不住露出惊讶的神情来。
他家自小娇生惯养被满府人捧在手心里的公子,居然说要替别人调理身子,他差些忍不住问自家公子会生火熬药否,但为了公子面子,他最终还是憋住没问出口。
沈梦鱼看着他半晌,本想再次拒绝,但她最终却点了点头。
于是三人分头,不苦寻处将这些有毒漆料藏起来,章牧之便与沈梦鱼一同朝最近的医馆走去。
这下只剩两个人,气氛便更显得微妙了,然而两人却一路无话,谁都没提起方才那事儿。
不到一会,医馆便到了。
见沈梦鱼没有要看大夫的意思,章牧之也未强求,自行去了柜台配药,沈梦鱼见此便靠着医馆大门百无聊赖的四处看着,凡人的汤药对她毫无用处,之所以答应过来,也不过是看在这呆子真心担忧她的份上。
如今她所烦之事还在那魔祟身上。
按照思情二人的脚程,如今怕是已经将那封家状带到了平遥县巡检官的手上,就算明日那些官兵能赶到,但云湖山上的结界怕是维持不了这么久,那魔祟迟早会发现问题,所以只有先将娄知县和方师爷这两个首脑给控制住,剩余的那些凡人爪牙她才能放心交给旁人去做,她必须当机立断,不能再拖下去了。
最好的时机应当是明日的拜佛大会,魔祟真身向来畏光,而明日午时又是日光最强之时,他们必定会亲自出面主持。
但怕就怕,明日她一旦动手,那魔祟又有人皮护身,不惧怕暴露,她怕是无法顾及在场这么多百姓……
正在她一筹莫展之时,忽而见医馆门外急匆匆进来个抱着孩子的妇女,那孩子年约七八岁,一手捂着另一只手背,疼的龇牙咧嘴满头大汗。
里头的坐堂大夫见此立即走上前来扒开那孩子的手一看,嘴里忍不住叹气道:“又是番石果,这已经是第八个了,你说你们这些捣蛋鬼,怕不是又把番石果当石榴摘了。”
那母亲闻言又怒又心疼的埋怨:“可不是,我就做饭时候一眨眼的功夫,这孩子就带着一帮人上了树,谁不知道那番石果是剧毒,偏生这小畜生不长眼还不长记性!”
说着她气得不行,又朝着自己孩子屁股上甩了一巴掌,打得那孩子嗷的一声痛叫,忍不住举起了那只受伤的手,正巧让他身后的沈梦鱼瞧了个仔细。
只见那手背巴掌大的皮肤上满是可怖的红肿脓包,有些已经皮开肉绽露出猩红的血肉来。
那大夫立即带着母子两进去,利索拿出一瓶药粉撒了上去,嘴中还不往嘱咐道:“这番石果外表酷似石榴,却皮青肉硬枝叶也区别甚大,那汁液可是能腐蚀皮肉的剧毒,再多几滴,你这孩子的手便会废了,千万记住,往后莫要让孩子再靠近那番石果树,待过了成熟季,果子全落了便好了。”
番石果汁液能腐蚀皮肉?
沈梦鱼听着目光骤然一亮,眼珠转了几转,待章牧之走过来之后,她便道:“我还有事情要办,你先回周家。”
她刚要转身离开,却被章牧之一手抓住。
只听他道:“你打算独自去对付那人,是不是?”
她转身向他看去,只见他目光笃定,似乎已经猜出了什么。
“你方才出来时,身上有血腥气,虽然十分细微。”章牧之看着她缓缓道,“那假马硕进衙门时我注意过,你与他已经正面交了手,对吗?交了手,却未引起骚乱,还能全身而退……你对那假马硕做了什么?”
沈梦鱼幽幽看他,半晌道:“章牧之,有时候我很佩服你有超出常人的敏锐和聪明,但人若是太过好奇,是会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的,明白吗?”
章牧之却依旧平静的看着她,他似乎根本不在意她语气中的威胁,甚至相反,他似乎从这层威胁中越发肯定了什么。
他慢慢放开她的手,语气中几多疏离几多冷淡:“你杀了他,对吗?”
“即便我尽力在谋划最妥善的计策,即便我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是沈梦鱼,你其实从未信过我,所以你事先发现那漆木林场有问题,顺势独自上了山,表面上同意我换漆,实际上也是趁机去杀人……”
“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
街道上突起秋风,“轰隆”一道雷声响彻天际,几滴碎雨滴落在两人身前,在青灰地砖上晕开一排水渍,极像是在两人之间划出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线。
似是被他眼中的质问和认真灼痛了眼,沈梦鱼默默扭开脸,极力忽略心中那股莫名憋闷的情绪,故作平淡道:“你我不过萍水相逢,本不是一路人,你也无需对我坦诚。”
“是吗?”半晌,章牧之自嘲一声:“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那便祝沈姑娘此去成功。”
说着他端端正正行了个礼,便转身背对离开。
沈梦鱼深深看着他的背影,眸中复杂万分,最终一言未发,也慢慢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远处不苦刚赶过来,谁知一看便看见这气氛十分不对劲的一幕,他忙迎上自家公子,又瞄了一眼越走越远的沈梦鱼,忙问公子道:“公子,怎么回事?沈姑娘怎么自己离开了?你们不一起继续查案了?”
“没什么好查的了。”
章牧之面无表情,语气平静的让不苦心里直发毛。
他哭丧着脸道:“可别啊,都做到这个份上了,沈姑娘那性子肯定又是单枪匹马去闯贼营,你放心她一个人……”
“那又如何!”章牧之身子猛然一停,语气骤然一重,“她本不需要我,我确实也未曾帮过她几分,白白贴上去,反倒遭人厌。”
不苦吓了一跳,抿了抿嘴,跟在他身后走了许久,才壮着胆子问道:“公子……你和沈姑娘方才是不是吵架了?”
他看了看他提在手上乱晃的药包,又小心翼翼道:“沈姑娘身有旧伤,她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
章牧之脚步一顿,半晌叹息一声,似无奈万分:“那两锭金子可带了?”
不苦点了点头:“这么贵重的东西,我自然随身带着的。”
“前面便是钱庄,去换成碎银雇些小乞丐去娄府和县衙门口守着,有任何动静都要随时来报。”
“是,公子。”
另一头,沈梦鱼与章牧之分开之后,她径直找了医馆中那对母子,花了些银子问出了那番石果的位置,不到一刻便采满了布囊,又回到了县衙。
一路灵巧躲过巡逻,她又钻入了之前她曾藏过漆桶的那个空房,里头躺着的正是那飞毛鼠的尸身,只不过他死后显露了真身,不过才半人大小,塞在人皮里空了一半,看起来颇为诡异。若不是她故意封住了门窗,又用妖力设置了个小结界,怕是早就被人发现了端倪。
她将那番石果用妖力碾磨成汁,存入瓷罐之中,然后将目光投向了那张人皮。
因为云湖山上那场恶斗,已经消耗了她过多妖力,今日还未恢复因这飞毛鼠又损了一些,她若是真只身硬闯,怕是胜算无多,除非……
她想了想,起身走到那张人皮前,只见这人皮上下到处都是破口,只有那张脸还算能将就。
她想了想,执起假马硕的大刀将那张脸皮割了下来,放在手中颠了颠。
多亏这马硕身量不高,倒是值得冒一回险。
她想着嘴角扯出一抹笑,右手再次放出妖力,缓缓将那面皮贴到了自己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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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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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独闯敌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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