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内，周山忙了整整一上午，终于和两个帮工将那些剩下的木菩萨全都上了彩，待他收拾好工具走出库房，却迎面不小心撞上一人，工具呼啦啦落了满地。

“抱歉，官爷，我不是故意……”他一眼看见对方腰上的官刀，立即弓腰道歉，然而在一扫对方的面孔时，他却连话也说不利索了，“马、马爷……”

对方却面无波澜，很是冷淡道：“别挡路，还不快走。”

“是，是。”周山立即快速收拾好工具，一刻也不敢耽误，朝着县衙大门快速走去。

直到他一路狗撵似的逃回了家，看见张氏关切的目光时，仍心有余悸。

张氏见他一脸惊慌，以为计划落败了，也跟着着急道：“怎么了，你怎么这么慌张，是不是那事儿没成？被人发现了？”

“没、没有。”周山抚了抚胸口正要解释，却见章牧之和不苦从客房内走了出来。

“章公子，你们回来了？”

“也是刚进门不久。”章牧之点了点头，问道，“事情可有办妥？”

周山点了点头：“妥了，还剩下那五十个木菩萨，我现在便开始动工，明早之前定能全部做好，只是……”

“只是什么？”

周山咽了咽口水道：“只是方才我在县衙仓库里刚出来便撞到了马硕，我担心他会不会临时起意去查那些木菩萨，若是发现我们……”

“你说你遇见了谁？”谁知章牧之神情十分怪异，又强调了一遍，“你遇到了马硕？可确定是他？”

周山疑惑的点点头：“这我怎么会看错，我在县衙里最怕遇见他，向来是老远看见便绕着走的，章公子，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问题？”

章牧之却紧皱眉头，似乎有什么事情未想通，他顾不上回答周山，转身对不苦道：“你快去告诉那些小乞丐，着重盯着马硕，他有任何动静一定立即来报。”

不苦了解自家公子，定是想到了什么要紧事才会如此吩咐，便也没多问，立即应道：“是，公子，我立即去传话。”

“章公子，可是那马硕真有什么问题？”

周山见他如此更觉慌张，章牧之安慰他道：“放心，那些木菩萨应该无事，至于那马硕……”

他说着看向窗外的朦胧月色，“也希望是我猜错了。”

……

娄府。

守卫向来人恭敬行礼道：“马爷，您来了。”

来人正是顶着马硕面皮的沈梦鱼，她换上了飞毛鼠的衣服和佩刀之后故意在县衙内转悠了一下午，确认平日里与飞毛鼠朝夕相处的衙差们无人能认得出她的真面目后才放了心。

谁知还未等她主动上门，那方师爷却先找人来传话，说是让她尽快赶过去。

于是她才出现在这娄府门前。

她眼珠一转，装作冷淡道：“方师爷在何处？”

那衙差自然不疑有他，赶忙恭敬道：“方师爷就在堂厅等候马爷。”

沈梦鱼略一点头，大步朝里走去，与此同时，一直隐藏在树荫里的小黑也自她头顶飞了进去，它来过娄府，对地形较为熟悉，方便给她带路。

一路绕过走廊，到达堂厅，果然见方师爷正背对着站在门里等她，或者说，是等飞毛鼠。

“怎么现在才来？”方师爷转过身，语气颇有不耐，却并未与她多说，径直往厅堂里走去，“走吧，人都到齐了。”

沈梦鱼未敢接话，只老实跟在他身后走，因为即便她可以用妖术模仿飞毛鼠的声音，但不知两人私下里到底是什么关系，所以她需尽量避免交谈。

所幸方师爷也并无意与她多说，走到厅堂正墙前的长条案上按了几下，只听一阵石板摩擦的声音响起，那长条案下的地板竟打开一个三尺有余正正方方的地洞，地洞下有台阶，里头黑洞洞的，不知通往何处。

方师爷先一步迈进了地洞，她紧跟其后，不敢表现出任何犹疑。

谁想真走了下来，她却发现自己料错了，这地道并不是很深，约摸也就一层楼的距离，那台阶便消失，成了一条短地道，且地道两旁皆设有火把，内里通风极好，并无任何憋闷感。

地道的尽头是一扇门，沈梦鱼看了看却觉得有些熟悉，仔细想想才发现这门竟与上头娄府的大门别无二致，待方师爷推开那门后，她才真正是惊了一惊。

该如何形容她所看到的。

若说上头的娄府寒酸破陋比县衙都不如，那这地下便是那照着上面那模样等比放大了近十倍的真正的地下宫殿。

满堂富丽，灯火辉煌，怪不得她方才一路走来，府内冷冷清清，连仆人都不见几个，却原来都挪到了这里。

这魔祟将自己的窝造在了地下，白日里在上头装模作样，夜晚便在这里寻欢作乐，倒是有几分脑子。

只是魔祟终究是魔祟，再聪明的脑子也只用到了歪途上。

沈梦鱼看着眼前一片奢靡景象，心中不觉泛冷。

此时的娄知县衣衫半解位于上座，怀中、脚下各趴伏着一个衣不蔽体的艳丽女子，那两名女子身上裸露之处遍是青肿，眼神惊惧无比，似乎极其渴望能逃离这里。

但娄知县却好似混不在意，他抬起肥腻的手，一把抬起怀中女子的下巴，两片油腻腻的嘴唇便狠狠压在那女子的唇上，极尽粗暴之能事，另一只手则扯着另一女子的鬓发，逼着她将身子凑过来狠狠的揉搓。

即便那两名女子嘴角、胸前红肿充了血，惨叫着求饶，他也丝毫不予理会，待对方被他蹂|躏的奄奄一息后，便差人将之拖下去，再换上来一个新的。

即便是沈梦鱼这般见惯了魔祟丑恶面孔的人，心中也免不了犯呕。

然而这场中，与她一样眼睁睁看着的，却还有另外四个人。

其中两人还是老面孔，便是当初在公堂之上传召过的那些受害者之二，她记得一个是城中最大的富户，一个是城中最大的漆商。

四人好似对这种场面已经见怪不怪，其中一名竟还谄媚非常道：“大人可是不喜欢这两个女子？小人在南方有些门道，听说那里的姑娘水嫩，不如改日我再寻几个给大人送来？”

“那感情好，还是刘老弟贴心周到。”娄知县伸出舌头舔了舔唇，眼中贪婪无比，“这些个女子都不禁摆弄，三两日便死一个，简直废物。”

“还是因为大人勇猛过人呐，寻常女子哪配得上大人这般英雄。”

听着这几人极力的阿谀奉承，沈梦鱼面无表情跟着方师爷，待他落座后便学着之前那飞毛鼠的姿态，站在了他与娄知县身旁。

这时候众人才注意道方师爷来了，其中一人忙恭敬道：“方师爷，小人是特意前来感谢方师爷的，前几日方师爷那门道果然厉害，如今那梁家家主暴毙，多数货财都转到了我这里，短短几日平添了一笔横财，小人真不知该如何感谢方师爷才好。”

“哪里哪里。”方师爷笑呵呵道，“大家都是自家人，自家人又哪有不帮自家人的道理，怪只怪那梁家太不知好歹罢了。不过赵老兄也千万莫忘了，这货财……”

他说到此处停下了话头，那姓赵的男子却立即意会道：“自然，自然，待那货全转了手，小人再亲自衔‘重’礼来拜会二位大人。”

“诶，赵老兄客气了，贵客临门，当我们招待你才是。”

沈梦鱼看着这满堂宾主尽欢的场面，听了半晌才明白，怪不得这二人能有如此财力置办下这般规模的地下宫殿，感情这一年以来，他们官商勾结一直在以这种害人性命的手段谋取不义之财。

看来不是这云湖县没有善良的富人，而是善良的富人早就成了这群血蛭茁壮成长的养分。

如此相互吹捧了一阵，直到外面一仆人进来传话，说炙肉好了。

沈梦鱼便发现，这娄知县与那四人的目光都有些异样，尤其是娄知县，他目光灼热，好似听到什么比美人更讨他欢心的物事，忙招手道：“正好，正好，快端上来！”

于是五只晶莹剔透的琉璃盘便被端了上来，只是沈梦鱼在看到那里头盛着的半生不熟的肉时，她的脸色才骤然转阴。

因为那是人肉。

是稚嫩的、新鲜的孩童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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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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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地下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