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澍下班回家，专门给家里的人带了几杯果茶回来。
周一下午和同事出去聚餐，经过益民街一家饮品店时，他不经意间看见店里的老板在门口立广告牌，于是这几天就经常去照顾老板的生意。
池韵最先拿了属于自己的低糖柠檬水。
今天的果茶和前天的不一样，徐竹梅随便拿了一杯，放在眼前，多看了几眼杯子上的名字，“来的路上看见你爷了吗？”
“看见了，他和他朋友下完棋去喝酒了，喊都喊不动。”
“又喝酒！”池老太太脸色阴沉，“天黑了就把门锁了，让他在大马路上过夜，不准他进家门。”
徐竹梅现在可顾不上在外喝酒的韩老头，注意点全在饮品杯子上印着的名字上。
果风糖？
上周去银行帮老太太取现金，在街上逛了一圈，路过这家店，店里的老板还和自己打了声招呼。
当时觉得老板眼熟，但是没认出来，现在终于记起来了，店里的老板不就是林路知的母亲吗？
徐竹梅放下手里的果茶，暗里瞪了韩澍几眼。
这几日他已经买了四次那家店的饮品回家，饮品的味道是不错，但是这个频率频繁得让她不得不怀疑这个孙子真的看上了人家老板的女儿。
老太太年纪大了，犯糊涂，乱点鸳鸯谱她能理解，但她可不能让孙子插进这趟浑水，到时候伤人伤己。
徐竹梅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脸严肃，“小澍，你跟我出来，我有点事现在要跟你说。”
“什么事？”
“要事，你就先跟我出来。”
韩澍一脸懵，看了太奶一眼。
池老太太:“你就去呗，可能想让随便你开点药，药你那爱喝酒的爷，药出事儿后，再骗他是喝酒喝的。”
徐竹梅:“……”
韩澍:“……”
韩澍跟着徐竹梅来到楼梯间。
赵瑜睡了半个小时的觉起来，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祖孙俩进了楼梯间，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一样。
此情此景，赵瑜不由得减轻脚下的力度，轻手轻脚地下楼，在两人看不见的楼梯转角背靠墙站着偷听。
徐竹梅正在思考该怎么说出口。孙子有喜欢的人这件事值得高兴，在老韩家更是大事，毕竟他二十七八了也没想着谈个恋爱，家里人嘴上不催，实际上心里都在替他着急。
但是……喜欢上别人家未婚妻，实在是有点不能接受。
韩澍看老太太一脸纠结样，没心没肺地笑着问:“奶，你到底有什么事儿？你真不会是想让我药我爷吧？”
“你乱说什么，我想说的是你的事。”徐竹梅转身正面看着他，“你是不是喜欢人家林路知？”
在听墙角的赵瑜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韩澍被问懵了，这么明显的吗？
“奶，你在说什么啊？”
“你喜欢林路知，我都看出来了。”徐竹梅沉住气，一一分析道:“你三天两头地去她妈妈的店里买果茶，上个星期她来家里不过说了句国庆要去北京出差，你中秋就可劲值班，空出时间国庆去北京，一和你太奶看小说，你就一个劲地问人家林路知的事。你那点心思我全清楚！”
板上钉钉的事，韩澍只能苍白无力地辩解，“哪有，我就是觉得那家的果茶好喝。国庆我也是想去北京看一下老师，这能说明什么？”
“呵，果茶好喝？以前怎么不见你喝？你就是喜欢人家林路知。”徐竹梅苦口婆心地劝道:“不是不准你喜欢人，你这个年纪最适合谈恋爱结婚了。但是人家有未婚夫了，人家有对象了，未婚夫一回来人家就会结婚的！你拢共才跟人见了几次面，你喜欢人家干嘛？你这份喜欢说不出口的，你还整天去人家里的饮品店，深怕人家注意不到你似的。”
韩澍低声说道:“谁说我才跟她见了几次面？她是我高中校友，您又不是不知道。”
“校友？人知道你吗？你还校友！不行，反正你现在赶紧遏制住你那逾矩的心思，别陷得太深，拔都拔不出来。”
赵瑜听完，脸上的表情由惊喜逐渐转为惊诧。
这几年她催儿子谈恋爱儿子都不搭理她，她之前还担心过儿子可能在性取向上的方向不对，后来发现无论男女他都不感冒。
她渐渐接受了儿子可能是无性恋，现在又冒出来他有喜欢的人。
好消息，儿子开窍了，坏消息，开错窍了。
赵瑜咳嗽一声，慢步走下楼，“你就听你奶的，喜欢谁不好，喜欢人家有未婚夫的。”
韩澍转头看过去，被吓得抖一哆嗦，“妈？你什么时候在那的？”
“我睡完觉下楼，在那站了一会儿。”赵瑜走到韩澍跟前，同情地看着他，“妈很高兴你有喜欢的女孩，但是……唉，肯定跟你的工作也有关系，之前在大医院里又累又忙的，没时间跟别的女生打交道，回到乡下，有时间了，也考虑到别的事了。我还是要劝你一句，听你奶的话，现在趁你还没完全扎进去，抓紧出来，还能全身而退。要不，你先跟我回市里，过段时间，等对那个叫做林路知的女孩印象浅了点，你再试着跟别的女孩相处？”
徐竹梅:“你妈说的在理，你太奶作为路知和她未婚夫的介绍人，你再喜欢人家，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
说得像是自己的暗恋是禁忌之恋似的。
韩澍心累地靠在墙上，不想瞒了，也不打算瞒了，“我太奶给人家当介绍人，有没有可能，我太奶就是乱给人做的媒，实际上她根本没有什么未婚夫。所以我只是喜欢人家，不是要当男小三。”
徐竹梅不相信，“你说你太奶给人乱牵红线？放屁，她当时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男方人家一家子全部说的清清楚楚。”
“那我太奶还说她未婚夫家里是开陶瓷厂的，陶瓷厂的地址是在风南市青平区兴民街22号，男方母亲是律师，您就没怀疑过吗？”
徐竹梅:“那怎么了？”
赵瑜怔了怔神，算是听明白了，“妈，风南市青平区兴民街22号这个地方是我店铺的地址。”
“是吗？我记得你家不是这个地啊！”
“我家住的房子当然不是这个地，这是店铺地址。”
徐竹梅脑筋转过来，反问韩澍，“所以，你是说你太奶骗人家小姑娘？”
韩澍:“这是她们两个故意骗镇上没结婚的男人和总是插脚管闲事的媒人的。”
赵瑜:“她为什么要骗人？”
“因为林路知是这个小镇上最令人瞩目的女性，免不了被太多人盯上。”
赵瑜质疑道:“有那么夸张吗？连你都这样说。”
“比起我说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行，我要去瞧瞧她，看是何方神圣？”
“妈，你不要去骚扰人家。”韩澍提前给她打预防针，“人家现在和我只是普通朋友，别去打搅别人，招人烦。”
徐竹梅没好气地嘁了一声，“你天天去人家里的饮品店，得亏人不在店里，不然她也厌烦你。”
徐竹梅还是不能相信韩澍的片面之词，谁知道是不是他胡说八道的。
于是，走出楼梯间，背着手去问正在看电视的池韵林路知未婚夫家陶瓷厂的地址。
答案与韩澍说的一模一样。
饭桌上，赵瑜一边吃饭一边笑，故意打趣道:“诶，这个叫做林路知的女生是谁啊？感觉是挺厉害的一小姑娘。”
韩澍:“……”
早知道就不承认了。
池老太太伸手把她面前的辣酱转了一圈，将配料表对着她，“你看不就行了，你喜欢的辣酱就是她的工厂产的。”
“辣酱是在我在家门口的超市买的，很多地方都没得卖，怎么可能是这个小镇的工厂生产的？”
韩澍:“妈，你要不看一下生产地址呢？”
赵瑜弯下头，认真看了一遍，产地还真是兴阳镇。
也是，去超市买来的辣酱，她才没那闲工夫看生产厂商。
“这样说来，她还是个小镇企业家？”
“算得上。”徐竹梅说:“明大毕业，回乡创业，还做的有模有样的，政府都十分看重她的产业。除了辣酱，之前递给你们去的桃子，你很喜欢吃的那个，也是她果园里种的。这个小姑娘待人和善，为人大方，心地又好，人还长得很漂亮。”
赵瑜偏头小声嘲讽韩澍:“难怪你只有暗恋的份。”
韩澍:“……”
“妈，你多吃菜。”
……
饮品店里，林深中秋放假，又来做兼职。
在安水中学被折磨了一个多月，身上的反骨刺都被磨平了。
林路杳和他一块守店，说是守店，其实是来店里吹空调讨安静。待在家老父亲一看见她就开始念经，不是说她告公司进度慢，就是念她不考研，实习工作找不到，又不想回家帮姐姐的忙。
她听得烦了，拿上手机充电器骑着电瓶车就来店里烦林深。
虽是中秋，但是外面的太阳丝毫不肯让天气有任何秋季的迹象。
门口的沥青路被太阳暴晒，没有一个行人敢不撑伞，大喇喇地走在上面。偶有一辆车跑过，车轮带起来的灰尘和汽车排放的尾气在沉闷的空气里翻滚，久久不散。
林路杳趴在吧台上打盹，“林深，我饿了。”
“我也饿了。”
林路杳爬起来，手拖着下巴问:“你在店里一天的工钱是多少？”
林深做完一杯西瓜汁，回道:“八十，小姑奶奶你来的话，太奶说给你开五十。”
林路杳翻了个白眼，“你这两天的工钱结了吗？”
林深得意地说:“昨天的结了，前天中秋，太奶给我发了三倍工资，加上昨天的，一共四百块。”
“我没钱，你请我吃汉堡，就当吃午饭了。”
“那店怎么办？”
“先关上，吃完午饭再来开呗，大中午的都在午休，谁会来买果茶？”
关掉电源，关上大门，暂不营业牌子被挂出来，两人说走就走。
当赵瑜跟着地图指示，撑着伞在太阳底下走了十几分钟来到店门口，看见的只有挂在店门上的不营业提示牌。
无奈，她只好折返回去，本以为来这里可能会碰见林路知的。
下午，韩澍下班之后又去了饮品店，店里除了林深之外，还有另一个长得和林路上有几分像的女生，不过个子比林路知矮了一点。
林深打了个招呼，“韩医生，你今天又来啦。”
韩澍随便点了几杯果茶，“你今天不返校吗？”
“我不去，明天早上我姑奶奶开车送我过去。”
韩澍嗯了一声，“你姑奶奶出差回来了？”
“前天就回来的，这两天一直待在大棚那边忙，没时间过来。”
“这样啊，难怪都没能见着她人。”
林路杳假意玩手机，实则隔几秒就悄悄打量韩澍一眼。
在家里，老妈说店里多了一位常客，一个爱喝奶茶的医生，大概就是他了。
韩澍站的位置正对着摆放瓷器的橱柜，上周橱柜里还是空着的，现在里面摆放着几个瓷瓶。
长颈瓶，玉壶春瓶，胆式瓶，颜色和花色跟母亲店里展厅里的有几类相似。
棕色的瓷瓶映入眼帘，赵瑜盯着橱柜里的瓷瓶看了一分多钟，瓶身上的花色，图案，长颈瓷瓶上棕与白两色的颜色过渡，以及整个橱柜的布局和颜色，都太过眼熟。
路元敲响吧台桌面，提醒她:“你的果茶做好了。”
“啊。”
赵瑜的思绪渐渐回拢，不过是在等韩澍去开车的时候，一时兴起想来饮品店看看，说不准能见到传说中的林路知。
林路知是没看见，取果茶的时候看见了自己烧的瓷器。
路元发现眼前的顾客一直盯着自己橱柜里的瓷瓶看，以为她也瞧上了，“你也喜欢这些瓶瓶罐罐？”
“我……我会烧瓷。”赵瑜说。
“你会烧瓷器？”路元来了兴趣，“那你给我看看我这几个罐子值多少钱，我家闺女给我买回来的。她说六七十块得五个，我不信。”路元把正中间的长颈瓷瓶拿下来，“你帮我看看，这个工艺应该不止十几块吧。”
赵瑜拿在手里端详，确定了，就是她店里的。
她刻意把价格抬了一点，“十几块不止，但是四五十值。”
路元松了一口气，“我就说嘛不止十几块，不过四五十也能接受，我就怕她花大几百大几千给我买来当摆设，还骗我。”
赵瑜:还真是。
微信提示音掐点响起来，赵瑜不用猜就知道是韩澍发过来的。
之前在客运站门口，那个小姑娘说自己姓林，这样一看就都对得上了。
临行之前，赵瑜问道:“你家是不是有个女儿叫做林路知？”
路元:“林路知是我大女儿，你认识她？”
赵瑜说:“这几个罐子就是她在我的店里买的。”
……
韩澍坐在车里等了七八分钟，赵瑜才上了车，而且手里还提着一杯蜜桃乌龙茶。
韩澍猜到她去了果茶店。
不过应该没见着人，因为今天是周二，工作日。
韩澍说:“听说在修路，我直接送你去高铁站，就不用去客运站转出租了。”
“嗯。”车子启动，赵瑜系上安全带，“我见过林路知。”
“她在店里面？”
“没有。”欣喜的笑容在赵瑜的脸上浮现出来，“记得我跟你说中秋那天我回来，在路上差点被出租车司机宰，后来坐了一个小妹妹的车来镇上的事吗？”
“你不是说那个人是店里的顾客吗？”韩澍开着车，饮品店里的瓷器在脑海一闪而过，“不会就是她吧？”
“对，就是她，她的车是不是白色的？”
“还真是。”
“巧了吗不是。”赵瑜欢喜地给果茶插上吸管，“我当时坐上她的车，我就觉得这小姑娘人真不错，没想到她就是林路知。哎呀，她要是真的能看上你，你妈我……愿意帮你吃一个月的素还愿。”
“我跟她一个月都见不上几次面，还还愿呢？”
“总该想想吧。”表达完美好的夙愿，赵瑜一看儿子，越看越嫌弃，脸色说变就变，“都怪你那头发，让人看起来一点**都没有。你看你那个脑袋，现在跟颗海胆似的。之前头发长点，看起来还算是一帅气小伙，现在顶个海胆头，跟失智了一个样。怎么跟别人比？”
韩澍:“……”
“那你该问我太奶。刚来镇上那几天，我太奶见不惯我躺着，逼着我去剪寸头说像军人有精气神儿，现在好了，精气神儿过去了，你又说失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