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林路杳洗完脸，敷着面膜在林路知的房间门口徘徊，待房间里敲键盘的声音消失，再轻轻推开房门。
书桌前的林路知双手张开伸懒腰，林路杳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姐，你们今年真的要去我们学校宣讲？”
“真的。所以，你去帮我提前宣传一下，反正你也返校了。”
“你们厂招的大多都是工科，跟我们专业八竿子打不着边，我怎么宣传？”
林路知:“你们学校没有工科学院吗？”
“有啊，我也不熟啊！”林路杳慢慢走到林路知身后，双手搭在林路知的肩上给她按压肩膀，“姐，你之前买的那条莫比乌斯环的项链和配套的耳环，我看你都不戴，你能不能给我戴段时间？”
“你怎么突然想问我要首饰了？以前说给你买你说不如给你钱。”林路知转动椅子，正对着她，抱着手，脸上八卦的笑容若隐若现，“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或者是有喜欢的人了？”
“哪有？”
好在敷着面膜，林路杳脸上的红晕才没被看出来。
“去衣柜抽屉的中间层找。”
“好嘞。”
林路知将椅子转回去，打开广告公司发来的广告视频。电脑里的广告声接连被林路杳的雀跃尖叫盖过，林路知不得不将声音加大。
这个林路杳，回家来的这几天不是对着手机傻笑，就是偷偷潜进自己的房间拿化妆品，她大一谈恋爱，假期里就是这副德行。
只是这一次，她有点过分了。
林路知早上起来，洗漱完回到房间擦防晒时，发现镜子前面的防晒霜不知所踪，而且梳妆台上的口红、粉底液、面霜、精华液、乳液、刚买来还没用过的眼影，一大半化妆品全消失了。
多功能:【你妹妹早上六点起床偷偷来进货，带走了。】
没有防晒霜，林路知补完水就懒得涂别的东西，“她去哪儿了？”
【回校了，现在已经到了县城的客运站。】
“狗屎林路杳，我那盘眼影买来还没试过色呢！”
【录之，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北京？】
“二十九号吧，三十号早上去广告公司，下午去佳联影视，一号去看升旗。”
【韩澍也要去北京。】
林路知打开衣柜，拿出今天要穿的衣服，脱掉身上的睡衣，“他去就去呗。”
【他可是韩老太爷的重孙，你这次不是打算从客运站出发去坐高铁，拍摄你坐高铁和飞机去**看升旗的视频给韩老太爷他们看吗？】
林路知穿上吊带背心后，往外面搭了一件白灰色的防晒衣，“我懂你的意思了，就是想让我拍他给韩太爷看看。”
【正解。】
“对了，以前的老视频修复得怎么样了？”
【本系统已经将视频的清晰度调至最高，至少看上去，比原版清楚。录之，你国庆直播，说不准能大赚一笔哦。】
“他们打赏的钱我也不能揣我兜里啊。”
……
去办公室喝杯水缓口气的功夫，韩澍就收到了林路知发来的微信。
他正在想国庆用什么借口和林路知一起去北京，下一秒对方就在微信里问他是不是要去北京。
IIII:【听徐奶奶说你国庆要去北京？你什么时候去？】
【我这边要看调班，不确定。怎么了？】
IIII:【如果时间接近的话，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去啊。】
韩澍的眼皮向上抬，睁大眼睛认真看了微信里的消息。
没看错，她真的是在问自己可不可以和她一块去北京。
韩澍激动地把手机放在饮水机上，活动活动微微发抖的手指，再拿起来打字。
【我跟同事调一下班，二十九号应该可以去。】
IIII:【好，那二十九号早上九点，我们在镇上的客运站碰面，周六见。】
【嗯，周六见。】
办公室里，林路知看着手机有些走神，她还担心人家的行程和自己的不一致，可能会扑个空，没想到韩澍这么好说话的。
李永来办公室接水喝，推开门，韩澍像根柱子一样堵在饮水机前对着手机乐呵，他咳嗽了几声也没听见。
李永干脆把他挤开，“你干嘛呢？堵在这半天不动。”
韩澍退出手机的微信界面，“没什么。”
……
跟李勇多调了一天班，九月二十九号早上八点五十，韩澍提前抵达镇上的客运站。
八点五十三，林路知和同事朱橙提着行李包到达目的地。
没有在客运站门口过多寒暄，直接进站买车票。
客车上，林路知和韩澍同坐一排双人座。
韩澍帮忙把林路知和朱橙的行李包放在行李架上，林路知坐在靠窗的位置，打开手持运动相机，趁机偷偷拍下韩澍帮忙放行李的画面。
韩澍放好行李，垂眸，看见她正在拍自己。
俯身凑到镜头前，“你在拍什么？”
相机屏幕里突然涌现出一张脸，眉头轻皱，但是嘴角上扬带着浅淡的笑，眼眸里的笑意包含着几分疑惑，与平时的他相比，眼神少了些凌厉感。
林路知急忙移开相机，凝视他，那双长眼现在没了疑惑，仅仅是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车窗的帘子被拉至中间，温热的橙色光芒穿入车窗，掠过林路知的耳旁，落到他的半张脸，在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一道光与影的界线。
朝阳光线轻柔地灼烧着林路知的左耳耳廓，林路知被他看得心虚，“抱歉，我想拍个去北京的vlog，刚才一时兴起把你拍进去了。你介意的话我马上删除。”
不知是不是相机有美颜功能，大脑内居然闪过一丝觉得刚才突然出现在相机里的那张脸有点好看的念头。
韩澍坐下来，“你是拍下来发网上的吗？”
“不是……我自己看的。”
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管他呢，反正底下的人看见了，他也不知道。
韩澍的耳朵尖开始升温泛红，她刚才说的是拍下来自己看吗？
眼看她要把视频删了，韩澍伸出左手在她面前抬了抬，“你先给我看一眼，如果把我拍丑了，就删了，拍得帅一点的话，那就留着。”
“你还挺有偶像包袱。”林路知大方交出相机，“放心，不丑。”
韩澍看了几眼相机屏幕里自己的大脸，把相机还回去，“不用删。”
“我就说嘛。”林路知晃了晃手里的相机，“那今天我拍视频的时候，可能有时候会拍到你，你介意吗？”
“不介意，只要别拍我丑照就行。”
林路知口中的“有时候”其实是经常。
从县城的客运站坐公交去高铁站的路上，她就跟个旅游博主一样，各种解释。
连个公交车她都能说半天，进了高铁站后，更别提站外疾驰而过的高铁。
镜头拍完候车大厅，立马就对准韩澍的脸了，并且让韩澍对着镜头做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韩澍。”
韩澍才说完名字，林路知转动相机，拍摄站外的铁路轨道，“刚才跑过去的就是我们待会要坐去机场的高铁，高铁的速度比火车快，最快可以达到三百多公里每小时……”
偶尔有个人从她身边经过，以为她是拍短视频的网红，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候车室里，朱橙恨不得坐得离她远一点，以前和她出差的时候她也没这样啊。
怎么今天像是没见过世面似的，路上看见汽车要介绍，共享电驴也要介绍，从进入高铁站到现在，只听见她在说话。
韩澍移了一点位置，她对林路知的这个行为也同感迷惑，“你们老板平常出远门也是这样记录行程的吗？”
“没有啊，我也不知道她今天怎么了。”朱橙指了指林路知手中的相机，“可能是刚买了一个拍视频的相机，她记录兴趣大爆发。”
“有这个可能。”
朱橙:“但是为什么她还总拍你啊？”
“这个……”韩澍也猜不透，慢悠悠坐了回去。
难道是觉得光拍街道高铁和环境太单一了？
实在是想不通。
从高铁站到飞机场，林路知依旧如此。
飞机抵达北京时，已经下午七点了。
朱橙有点晕机，所以待在酒店休息。
林路知和韩澍约好一起去吃晚饭，正好拍一些热热闹闹的夜景。
酒店是提前在机场订的，韩澍的房间在林路知和朱橙房间的斜对面。
韩澍提前下楼在酒店大堂里等着，林路知下来时，碰巧收到他提前去买的一杯蜂蜜柚子茶。
两人一起出了酒店，去韩澍推荐的店吃涮肉。
林路知喝了一口柚子茶，温度刚好，甜水顺着喉咙流下去，嗓子眼终于不再干涩，“谢了，今天说了太多话，我正愁想喝点甜的润润嗓子。”
“没什么。”韩澍视线下暼，她没有带背包，手里只拿了手机，没有拿相机，“你晚上去餐馆打卡，你不记录吗？”
“相机没电了，懒得很，不记了，用手机随便拍几张夜景就得了。”
韩澍推荐的饭馆人很多，在门口看店里坐满了人，林路知想都不想，掉头就走。
刚出酒店不觉得，走了十几分钟，夜风刮过来，冷意也跟着上来了，现在她只想赶紧解决肚子问题，回酒店睡觉。
两人继续顺着街道走了几分钟，随便进了一家川菜馆。
相比于涮肉店，川菜馆的环境稍微安静一些。
林路知点了两样菜就把菜单递给韩澍，问服务员要了几个打包盒后，起身去了卫生间。
林路知和韩澍特意选了周围没什么顾客的餐位，偏偏她从卫生间出来时，刚来的一伙人就在隔壁的多人餐桌旁坐了下来。
隔壁一共有七个人，有男有女，其中个子最高的灰色西装男像是主人一般，声音在人群里尤其显著。
“这家店我常来，味道真的没的说。我从国外回来后，隔几天就要来这里吃一顿。”
人群中有个中年男人打趣道:“隔几天就来这里吃，方程，你这日子过得……”
“没办法，大学时期就经常来这里，出国那几年，这里的水煮牛肉简直让我魂牵梦萦。”
林路知在三米开外听见这晦气的声音，忍不住翻白眼，水煮牛肉这道菜要是知道被你惦记上，就该往自身肉里多加辣椒花椒，让你死麻了。
一句话里一个出国，怕晚年之后还惦念着那短暂如昙花一现的留学美好时光。
林路知本想换个位置的，但是那人脑壳后方就跟长了眼睛似的，在她翻白眼的时候，对方的脑袋突然转过来。
林路知:更晦气了。
男人半眯着眼睛看她，语气十分不确定，“林路知？”
“你是？”林路知走过去，假装思考良久，还是没记起来，“我们认识吗？”
方程暼了她一眼，声音冷淡，“印象不深，只觉得你有点眼熟而已，毕竟长你这样的女的我见太多了。”
初恋时隔多年见面，话里话外分外陌生。一如当初分手，一个劈腿了才知道自己有个女朋友，一个收到男朋友对劈腿一事的道歉，才记得还有一个男友。
今日餐馆偶遇，一个定制西装加身，一个依旧如初，T恤阔腿牛仔裤。
单凭穿着，方程自认为完胜。她当时看不惯，觉得心浮气盛的自己如今定居北京，事业有成。
而她依旧是那副不值钱的“随性”样，廉价的松弛感。
林路知:“我也觉得看你有点眼熟，刚才走了几分钟的路，看见好几个的穿着和样貌都是你这样的。我还以为是哪家吃双胞胎长大的多胞胎一起出栏了。”
双方看起来互不在意，说起来，又恨不得把对方逼进粪坑溺死。没有遗憾，纯恨。
朋友同事在场，她的嘴巴一向没素质，方程嘴角抽动，没继续搭理她，林路知就坐回自己的位置。
刚才还想换个餐位的，现在不想换了。
韩澍作为一个旁观者，清楚地闻到两人之间的火药味。
不过林路知看西装男的第一眼就开始翻白眼，看样子不想谈及此人，他也没必要上赶着问对方的身份。
一顿饭吃着，隔壁的人碰杯欢呼，林路知和韩澍说个话都要敞开嗓子吼，实在吃得不得劲。
打包完后的菜吃了还没一半，林路知就没胃口吃下去。
干脆结账直接走人。
韩澍抢着结账，林路知拦不住，只得先让他请这顿饭，以后找机会请回来。
本想早点离开，还没走到门口，一个转眼，方程已经小跑跟上来了。
人家赶上来，林路知就先等着，着急忙慌地离开，他看见了说不准还以为自己是落荒而逃了。
“你有什么事吗？”林路知向左边走了几步，把过道让出来。
多年未见，他成熟了不少，头发梳成背头，被两斤发胶定型得纹丝不动。之前还能勉强在他的脸上看见一点少男的清新俊逸，现在的他西装革履，成功完成了从幼稚虚荣到市侩的完美进阶。
方程的眼球跟个算盘珠子一样上下滚动，“你这些年过得挺不如意的吧？怎么看见老朋友就呛火？”
林路知轻笑一声，“你觉得之前的那句话是在呛火吗？哦，抱歉，我忘了你那小卡拉咪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够，话说得重了一点。你带急效救心丸了吧？实在没带”林路知把韩澍拉到自己身边，“我带了医生，你如果还想在这跟我浪费时间，我们韩医生的急救效果可是杠杠的。”
韩澍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目前看来，林路知是压着别人打的情况。
“你怎么还是这个德行？”被怼了，方程的脸色依旧看得过去，不至于太难看，看她扯着韩澍的袖子，不屑地笑道:“之前说复合，你不是说得硬气得很吗？还好马不吃回头草，那你怎么又和他扯一块了？”
这句话韩澍和林路知都听得不怎么明白，但是韩澍听明白了一个点——回头草。
这人是林路知的前男友。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韩澍直说道:“我在她回忆里好歹是个人，你才是那根草吧，土都没破出来，还眼巴巴望着人回头看你呢？”
“嗯？”林路知好奇地看向韩澍，他这话好像有点别的意思。
你在我的回忆里过吗？
哦，好像在的，是变态，大概勉强算得上是个人。
“谁眼巴巴让她回头看了？”方程被说急了，“压根不需要好吗？以前是不懂事，在美国留学的时候还念着你，现在想想真觉得挺傻逼的。不过林路知，托你的福，幸亏你当初说走就走，不粘着我，不然我现在的生活也不会这么顺畅。你知道吗？后来我转去了英国，在伦敦，见过不少”
说罢，还故意抬手，露出他手腕上万国牌的手表。
看样子又要开始炫耀了，林路知懒得听，打断输出，“你说这话的时候左右脑中间是通了条对抗路吧？本姑娘没心情听你的奋斗史，你那些经历就跟我开会员追剧的片头广告一样，再精彩再好看我都没耐心看没耐心听，必须跳过，不然就对不住我开的会员，懂吗？”
方程:“？？”
林路知故作恶心，“来吃顿饭还碰见你这个黏兮兮的章鱼男，ew～难怪胃口不好。”
“我们走。”说完，就扯着韩澍的袖子快步离开了餐馆，深怕被他再次贴上。
方程愣在原地，望着他们俩离去的背影，懵了片刻，不痛快遍满全身。
什么玩意儿？老子现在可是你高攀不起的！
出了饭店，走了几分钟后，韩澍才幽幽开口，“那个是你前男友？”
“你看出来啦。”林路知抹了一把脸，“都这么多年了，看见他还是觉得丢脸。”
“我觉得他有点眼熟，他是平蓝一中的？”
“嗯。”
韩澍开始后悔在饭馆里的时候只知道看戏了，没上场多怼他两句。
“他那个人就是表演型人格，特别爱装，爱演。”林路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多看他一眼就像是在翻阅自己的黑历史一般，噫～”
一个死劈腿男，**年过去了，有点臭钱之后来自己跟前演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的戏码。
神经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