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暗涌

蒲柳坐在自己小院那略显破旧的窗边,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心中正盘算着如何利用“小运”这个助手,在这深宅大院里一步步站稳脚跟。然而,还没等她的计划细化,整个王家却像是被投入了一块巨石的池塘,彻底沸腾了起来。

王聪少爷梦中得“生子菩萨”预告继承人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瞬间传遍了府邸的每一个角落。五年了!王德发老爷子和其妻叶氏为了子嗣之事,不知求了多少医,拜了多少佛,纳了多少房小妾,却连一声婴啼都未曾听到。失望与焦虑早已刻满了他们威严而刻薄的面容。此刻,这突如其来的“神迹”,宛如久旱甘霖,让两位老人那常年冰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切的笑意和狂喜。

“开坛!必须开坛!举办最大的盛宴,拜谢菩萨恩典!”王德发捻着不多的胡须,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对管家大声吩咐,“要用最好的香烛,最丰盛的祭品!菩萨既然能托梦预告,可见是青睐我王家的!我们诚心拜谢,菩萨一高兴,说不定不止一个孙子,多子多福也未可知啊!”

叶氏也在一旁连连点头,平日里挑剔的眼神此刻充满了光:“对对对!老爷说得是!还要多捐香油钱,给菩萨重塑金身!聪儿有后了,我王家有后了!”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胖乎乎的孙儿在膝下承欢的景象。

王府要为大肆操办拜谢菩萨盛宴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引得外界议论纷纷。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更多的则是惊疑不定——这王家求子多年,莫非真的感动了上天,有神仙显灵托梦了?各种猜测和流言,反而给这场即将到来的盛宴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蒲柳冷眼看着府里上下为这场盛宴忙得人仰马翻,张灯结彩,采买祭品,发放请柬……一切的热闹都与她这偏僻冷清的小院无关。她甚至能听到远处正院传来的喧嚣声,衬得她这里愈发寂静。

她的当务之急,是养好这具破败的身体。原主长期抑郁,加之饮食克扣,身子骨极其虚弱。中午丫鬟送来的午饭,依旧是些残羹冷炙,青菜不见油星,米饭也带着一股陈腐气。

蒲柳皱着眉,勉强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这样下去不行,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本钱太薄,什么计划都是空谈。

正当她思索着如何改善饮食时,院门外传来一阵环佩叮当声,伴随着一股浓郁的香风。只见王聪如今最宠爱的九姨娘香菱,带着一个捧着锦盒的丫鬟,姿态袅娜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冷傲与得意。

“哟,蒲柳妹妹还在用饭呢?”香菱用帕子掩了掩鼻子,目光扫过桌上那寒酸的饭菜,眼中闪过一丝鄙夷,随即又化为一种居高临下的“关怀”,“姐姐我呀,是特地来看看你的。你也听说了吧?天大的喜事!菩萨显灵,给咱们少爷托梦,说王家就要有继承人了!”

蒲柳放下筷子,抬起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香菱见她反应平淡,自觉无趣,又抑扬顿挫地继续说道:“这有了孩子,才是真真正正有了依靠,能保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呢。就是不知道,这泼天的福气,会落在咱们姐妹哪个的肚子里?” 她说着,故作忧伤地叹了口气,但那微微扬起的下巴和眼角的余光,无不透露出内心的笃定和炫耀,“唉,说起来,近三个月,可都是姐姐我在贴身服侍公子呢……这缘分啊,说不定还真就落在了我身上。”

她这话,明里是感慨,暗里却是**裸地宣示主权,踩压他人。一方面暗示正妻周弯弯是“没缘分”的黄脸婆,另一方面更是嘲讽蒲柳这种“宁死不从”、显得自己多高洁,结果却被王聪忘到九霄云外的傻子。

蒲柳心中冷笑,面上却顺着她的话,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羡慕和恭维:“姐姐福泽深厚,又得公子宠爱,若真是有了,那也是姐姐应得的福分。妹妹在这里,先恭喜姐姐了。”

香菱被这通马屁拍得浑身舒坦,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她矜持地笑了笑,假意谦逊道:“哎,这话可说不准,菩萨的心思,哪是我们能猜的呢。” 她示意丫鬟将锦盒放在桌上,“这是少爷前儿赏我的血燕,我吃着还好,想着妹妹身子弱,便分了些给你,好好补补。虽说……这福气暂时落不到妹妹身上,但把身子养好了,将来未必没有机会。” 施舍意味十足。

“多谢姐姐挂念。”蒲柳低眉顺眼地接过。

香菱自觉目的达到,又炫耀了一番王聪近日对她如何如何好,这才心满意足,扭着腰肢,带着丫鬟款款离去。

看着那一摇三摆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蒲柳脸上那点虚伪的笑意瞬间褪去,变得一片冰寒。她轻轻摩挲着那盒名贵的血燕,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低声喃喃自语:“继承人?……这可是你求的。”

下一秒,她眼神转为一种极致的冷漠,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求,也轮不到你。”

她在脑中唤出助手:“小运。”

【我在,宿主。】系统的声音立刻回应。

“有没有办法,让香菱‘以为’自己怀孕了?比如,制造假孕症状?”蒲柳冷静地询问。

【可以兑换“初级假孕丹”。服用后一个月内,会出现嗜酸、呕吐、月信停止等类似妊娠反应,普通郎中诊脉亦会诊得滑脉假象。效果可持续三个月。兑换需能量10单位。】

“三个月……足够了。”蒲柳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兑换一颗。想办法,让她‘意外’得到并服下。”

【明白。已扣除10单位能量,兑换“初级假孕丹”一枚。正在规划投放方案……建议投入其日常饮用的补汤中,成功率98%。】

“好”蒲柳果断下令。她看着窗外,目光幽深,“先让她站在风口浪尖,享受一下众星捧月,也替我们吸引所有的明枪暗箭。三个月后……才是好戏真正开始的时候。”

解决了香菱这个潜在的麻烦和眼下的挑衅者,蒲柳的注意力回到了自身最迫切的问题——身体。

既然正常的途径求不来像样的食物,那就只能靠自己了。白日里她低调隐忍,到了夜晚,当月色笼罩王府,蒲柳便换上了一身深色的简便衣衫,如同一只灵巧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小院。

她对王府的格局早已通过原主记忆和小运的扫描了如指掌。避开巡夜的家丁,她目标明确地直奔大厨房。凭借着超越时代的谨慎和系统提供的微弱环境探测辅助,她一次次成功潜入厨房内部,挑选那些不易被察觉、却又营养丰富的食材——炖汤留下的精华肉块、备用的新鲜鸡蛋、甚至是一些珍贵的干货药材。

她从不贪多,每次只取少量,混杂在其他食材的消耗中,极难被发现。吃饱后,还会仔细清理痕迹,将现场恢复原样。

然而,接连几天,厨房管事还是发现了不对劲。储备的高档食材消耗似乎比预想的要快,而且总有些地方透着古怪。厨娘们互相推诿指责,闹得人心惶惶。管家得知后,将厨娘们狠狠斥骂了一顿,说她们监管不力,甚至怀疑有人中饱私囊,克扣食材,勒令严查。

厨房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但对于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蒲柳而言,不过是耳边风。她依旧我行我素,在夜色的掩护下,默默为自己积攒着恢复健康的资本。几天下来,虽然饭菜依旧简陋,但有了这些“额外补充”,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了些许,身上也渐渐有了力气。

***

盛大的拜谢菩萨宴会终于如期举行。王家广邀宾客,大肆庆祝,场面极尽奢华。王德发和叶氏红光满面,接受着众人的恭维,仿佛那金孙已经抱在了怀里。王聪更是意气风发,穿梭于宾客之间,享受着各种或真或假的祝贺。

宴会之后,王家宅院内更是多了一处“圣地”——一个专门开辟出来的小型祠堂,里面不供祖宗,只供奉着一尊新请回来的、面容慈祥的“送子观音”。王德发下令,家中女眷,需诚心供奉,晨昏叩首,祈求菩萨保佑孩子平安降临。

周弯弯自然是其中最虔诚的一个。她几乎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尊佛像上,每日天不亮便第一个来到祠堂,焚香跪拜,诵经祈福,直到夜深才最后一个离开。她相信,那夜的“如你所愿”和丈夫的梦,都是菩萨对她誓言的回应,是她用“性命”换来的转机。她心甘情愿地付出所有虔诚,只求孩子平安。

王聪心情大好,但最初的狂喜过后,一种焦躁的好奇心开始滋生。菩萨是说了有继承人,可到底是哪个女人怀上的?他挨个打量着自己的妻妾,心里暗暗祈祷:最好不是周弯弯这个早已让他失了兴趣的黄脸婆,若是香菱或者其他哪个美妾,那才真是财色兼收,美上加美。于是,他去各房妾室那里走动得愈发频繁,美其名曰“关怀”,实则是想早点看出端倪,或者……趁机多播种,确保万无一失。

蒲柳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尤其是王聪那几乎写在脸上的算计和周弯弯那近乎自我催眠的虔诚,只觉得无比荒谬。这封建大家庭的疯子行径,着实让她这个现代灵魂感到震惊。丈夫在外肆意妄为,妻子不仅不嫉妒,反而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神佛,甚至甘之如饴地接受这种不公平的命运,这在她看来,简直是被洗脑到了极致。

“小运,你说,等到真相大白,她发现一切并非她想象中那般‘神恩浩荡’时,是否还能如此甘之如饴呢?”蒲柳在脑中轻声问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与嘲弄。

【根据目标周弯弯当前信念强度及性格数据分析,信念崩塌后,出现极端情绪反应的概率为87%。】小运冷静地给出评估。

蒲柳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她更加低调行事,几乎足不出户,安心在自己的小院里韬光养晦。王聪也果然如她所愿,在盘点他的“潜在功臣”时,压根没记起还有蒲柳这么一号人。

不过假孕丸不能直接起效果,蒲柳看着一枚龙眼大小、色泽暗褐、气味微苦的丹丸凭空出现在蒲柳掌心。她捻起丹药,置于鼻下轻嗅,眸光锐利如刀。系统无法代劳,那这药,便需她亲自送去。

机会,在于人为。

翌日,乃是府中妾室向主母晨省之日。蒲柳仔细梳洗,换上一身半旧的月白襦裙,虽不耀眼,却也干净整洁,早早便到了周弯弯所居的正院。

不出所料,香菱亦在,正被三两个惯会逢迎的姨娘簇拥着,言笑间,尽是春风得意。她手边的小几上,正放着一盏刚奉上的热茶,白气袅袅。

蒲柳安静地择了个角落坐下,低眉顺目,恍若未闻周遭的喧嚷。周弯弯端坐主位,面色较往日更显憔悴,眼下的乌青浓重,强打着精神应对众人,眼神却不时飘向窗外那新建的“生子祠”方向,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虔诚。

晨省之礼冗长繁琐。待到众人欲起身告退,屋内人影纷乱之际,蒲柳看准一个丫鬟正欲为香菱添水的空档,倏然起身,脚下似是绊到了什么,一个踉跄,便向那丫鬟的方向软软倒去。

“哎呀!”丫鬟惊呼,手中托盘一歪,茶壶晃动,热水险些泼溅出来。

“小心!”蒲柳反应极快,一手似是无意般扶住丫鬟的手臂,稳住托盘,另一只手的广袖却似流云般从香菱那盏茶上空拂过。指尖微不可察地一弹,那枚褐色丹丸便悄无声息地坠入杯中,遇热即化,顷刻无踪,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对不住,对不住,起身急了些,一时头晕。”蒲柳站稳身形,连声向那丫鬟并香菱致歉,面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窘迫与慌乱。

香菱蹙起精心描画的柳眉,嫌恶地瞥了蒲柳一眼,掏出香帕拭了拭并未沾到水渍的衣袖,嗔道:“毛手毛脚的,仔细着点!”她并未察觉杯中异样,加之说了半晌话,正觉口干,便顺手端起那盏茶,呷了几口。

蒲柳垂下眼睑,长睫掩去眸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寒光。饵,已投下。静待,鱼儿上钩便可。

几天后,就在香菱开始出现食欲不振、闻到油腻味便干呕的症状时,蒲柳的脑海中响起了小运的提示音:

【宿主,假孕丹已生效。目标香菱出现妊娠反应。另,根据宿主之前指令,已预留的“真孕丸”可随时兑换使用。】

蒲柳站在窗边,看着外面似乎依旧一片“祥和”、充满期待的王家大院,嘴角缓缓扬起一抹冰冷的、一切尽在掌握的微笑。

“是时候了。”她轻轻说道,眼中闪烁着棋手即将落下关键一子的光芒,“好戏,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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