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陈郁南第二次见到伍榴月。
但他不知晓那红盖头下的女子究竟是谁,只以为是陈儒看中的哪家小姐,这小姐气质淡漠,疏离人群,站在陈儒身边也一动不动,像个傀儡。
陈郁南自顾自喝酒,不顾那些人对他的指点,在他的心里,他回来府中,是为了告别。
之前跟过陈郁南的小厮趁着人多眼杂跑了过来,他站在陈郁南身边唤了声什么,陈郁南就当没听见。
“你竟真的来了。”小厮低声说,“其实不止是主公想见你一面,我也很想见你一面。”
陈郁南放杯起身,这就要走了。
“诶。”小厮跟着跑出来,看陈郁南漆黑的影子被霞光拉得很长,“你这就要走了?不听我解释了?”
陈郁南脚步没停,小厮急了,左顾右盼看了一阵,扯着衣摆慌慌跟了上来,喘着气说,“主子,我那时对你冷眼相看,是因为我得留在这府中为你做个眼线不是?”
“眼线?”陈郁南停步,发丝漫过肩头,他斜眸过来,俊逸的侧脸被光刻画着,他似笑非笑看着小厮,“那你都看见什么了?”
“关于主公的一些事情,我都知晓。”小厮踮脚凑过来,在陈郁南耳边留下一句,“虽然你脾气也不好,但你以前待我也算是公平公正。”
陈郁南眼光冷了。
小厮立马说,“主公的身子不太好,据说曾有一整晚在咳嗽,无法入睡。”
陈郁南淡淡一笑。
“若是想夺回这位置,我们可以里应外合。”小厮小声地说,“趁着他身子不好的时候,就是我们出手的最佳时机。”
陈郁南瞥他一眼,边走边说,“这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离我远点,别到时候让我背了这指使你的黑锅。”
“不是。”小厮无奈,“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以前帮你盯过多少次梢啊?你就这么不信任我么?”
“一次不忠。”陈郁南移开了目光。
小厮站在原地将后半句话喃喃念了遍,随后他抬头,冲着陈郁南的身影,“我才不是你心中的那种人呢,既然你不相信我,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陈郁南好像没听见他的话,他叹口气,心想,不等陈郁南走出府,陈儒是定会截住他的。
正如小厮所想,陈郁南走了没多久,就看见从山石后出现一道身影,女子转过身来,是柳清,她面容凄婉地说,“郁南,没想到你竟然还会回来。”
陈郁南不想搭话,静默眸光望着山石边的池水。
柳清看过来,一双泪眼盈盈,“当时也怪我没帮你说句话,其实主公是很想你继续留在府中的。”
陈郁南站在原地,余光看着被风吹动的花草。
“她最近都不在,你今晚便住下吧?”柳清口中的她指的是唐之晚,这段日子,唐之晚担忧陈儒的身子,所以去了寺庙为陈儒祈福。
“不必。”陈郁南掉头离开。
这一掉头,没走几步,便又碰上追着他出来的陈儒,陈郁南停下脚步,看着陈儒满脸愧疚地走了过来,陈儒还将新妇带了出来,一手牢牢握着新妇的腕。
陈郁南动动嘴唇,“这么着急来见我。”
陈儒笑笑,“你就吃好喝好了?怎么不等我跟你好生介绍一番,这是你嫂嫂,月月。”
陈郁南转眸看向红盖头女子,鲜红的盖头挡着,他完全看不清这女子的脸。
“郁南,你还能回来,我很开心。”陈儒的笑容却很是虚伪,“如果你愿意的话,今晚我陪你不醉不归。”
“不必。”陈郁南说。
伍榴月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微微抬头看了眼面前的男子,是少年模样,大概年纪很轻,黑发白肤,像是常年锦衣玉食惯了,他的视线停留在不远处,反正不是在看陈儒。
“那你以后是何打算呢?”陈儒低声询问。
陈郁南笑了声,“走一步看一步。”
“如此啊。”陈儒弱弱叹了口气,装作万般惆怅的模样望了眼天边,“天也越来越凉了,你可多加保重啊。”
陈郁南转身要走,陈儒又笑问,“看来你跟嫂嫂是见过面了?”
陈郁南抬眼,看见不远处的柳清正缓步走来,身后陈儒冲柳清打了个招呼,柳清极快地瞧了眼伍榴月,那表情,很悲哀似的。
陈郁南轻声一笑,与柳清擦肩而过了。
“郁南。”柳清回眸唤,“当真不留下了么?”
“清儿,你这般挽留郁南不会是对郁南有什么想法吧?”陈儒眯眼笑着看了眼身旁的伍榴月,“还是说,你吃醋了?”
“我吃什么醋……”柳清的语气变得嗔怪起来,也是因为唐之晚不在府中,她得以轻松一些。
陈儒“呵呵”笑了两声。
这时清风靠着盖头吹了来,伍榴月被陈儒拉了一把,所以不小心瞧见陈郁南在风中的身影,他是很高大的,他或许不是游戏中的主要人物,眼睛被红色的布遮盖,让陈郁南的背影像是在一片火光之中。
伍榴月掀开盖头,看向一旁跟着走的柳清。
很奇妙的是,柳清好像读懂了伍榴月的眼神,立即看向陈儒说,“我与月妹妹有点女子之间的事情想说,你便先进去吧。”
陈儒皱着眉看了柳清一眼,他松开伍榴月的手,规规矩矩地踏到屋子里去了。
“你有什么话要说?”柳清语气急切,“若你想走的话,我也可以帮你。”
“真的?”伍榴月扯下盖头拽在手中,她又朝陈郁南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如果你帮我走,会因此受到伤害么。”
“我一直在想,你是不是情愿的。”柳清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既然你想走,就去跟上郁南。”
伍榴月眉头一紧。
“陈郁南。”柳清解释说,“他与陈儒的关系不怎么好了,他应该会帮你的。”
“那我先试试看。”伍榴月将红盖头递给她。
她接下后看着伍榴月越走越快的背影,她紧抿的唇一松,微微笑了,这时又看见伍榴月跑了起来,她垂眸,下定决定般转过了身。
“陈郁南。”伍榴月跑得大喘气,叫停走在小径上的陈郁南后,伍榴月迎上他的目光,“你带我走吧。”
陈郁南原是侧着身子,听见她这句好笑的话后,他全全转过身,偏头锁眉,嘲笑般的眸光停在她那张浓妆艳抹到看不清五官的脸上。
“柳清说的,你能带我走。”伍榴月站在石子路上,硌得脚疼也并不靠近,她其实不怎么相信眼前这男的。
陈郁南笑了声,给她很没礼貌的感觉。伍榴月叹口气,又说,“你跟陈儒不是死对头么?你带走我,算报复他吧?”
“你以为你在他眼中,他心中,很重要?”陈郁南扬唇笑了,“永远不要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靠我不如靠你自己。”
伍榴月烦闷闭眼,靠她自己?前些日子只要她踏出府半步,就会被时刻盯着她的系统发现,然后让她两眼一抹黑,起码是一天让她晕三回的程度。
等伍榴月回顾完那些槽糕时刻后睁开眼,看见的是陈郁南远去的背影。
伍榴月跟了上去。
听见身后人的脚步声,陈郁南眼光不移半分,他自顾自走,用他平时的步伐。
伍榴月经过他身边时说,“今天这府里的所有人都在说你的闲话,我从他们话里听出了你碌碌无为不作为的意思。”
是一种**裸的嘲讽,陈郁南撇她一眼,并不想理她。
前脚刚迈出府门,后脚伍榴月就受到系统针对,又是两眼一抹黑,随后她倒地不起。
陈郁南眸光一转,看了眼横七竖八躺在门槛上的她,然后绕开她身子,稳当当走了出去。
霞光渐没了,昏迷过去的伍榴月有安静的睡颜,过不了多久,她就又会被什么人发现,然后被带回屋子里去了。
被人们觉得不作为的陈郁南一直是个有自己想法的人,他既然能坦荡回到府中,那就代表他已解决了自己心中的郁结。
他出府之后上了马,一路向北而去,他决定参军,提升自己。至于打败陈儒这个病秧子这种事情,时间会帮他的忙。
陈郁南离开那日是荒凉的秋,从他离开的第二日起,冬天便到来了,伍榴月孤独活在府中,不对,是孤独活在房子里,她不怎么出门,在房中不是看书就是写字乱画,是用来消磨时间。
柳清时常来看她,时间久了,还会怪罪她为什么一天能晕那么多次。
好在伍榴月经常晕倒,这直到年末,陈儒都还没碰过她一根手指头。
“你寂寞吗?”柳清吃酒之后总是会这样打趣。
伍榴月看她一眼,不作答。
“你说跟男人那个是种什么滋味?”柳清跑过来,双手握着伍榴月冰冷的手指,伍榴月松笔,笔尖在纸上划过一条短促的线。
“我以为你知道呢。”柳清笑笑。
“恶心的滋味。”伍榴月说。
柳清一怔。
因为伍榴月想起前男友了。
柳清困惑道,“我可能明白你的意思,这种事情,是要跟相爱的人做的。”
伍榴月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丢开她的手,走到窗边看雪景去了。
“她马上要回来了。”柳清走过来,哀声道,“等她回来了,我们都没好果子吃。”
伍榴月不作声,柳清就自言自语。
“祈福,我一直认为祈福这种事,只对好人起作用,要不然为什么陈儒的身子一直不好,反而到冬天之后还越来越槽糕了?”
风吹拂而过,将院中雪片上的寒气带进来,柳清“嘶”了声,继续说,“还好他变成了这样,不能对你动手,他不碰你也是因为他想保全他自己的尊严……”
伍榴月滑动眸子看了她一眼,她独自“吃吃”地笑了。
在柳清跟她说了这些后的第二日,唐之晚就回来了,她一到府中,这上上下下的侍从小厮都紧着后背的皮。
她雷厉风行,刚回来看过病床上的陈儒后,就要来找伍榴月训话。
“还在睡呢?”唐之晚责怪的声音响在门外。
伍榴月真是染了风寒了,她躺在床上咳嗽,一双毫无光彩的眼看着微微飘荡的床帘。
门被侍女打开,唐之晚盯向她,厉声质问,“我来了你也不起身?”
伍榴月烦极了,撑着身子看向她,她像是惧怕般脸色一变,指着伍榴月骂,“哪里来的吸魂狐媚子!”
伍榴月剧烈咳了声,躺在床上没力气动弹了,这儿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
“我瞧你是面无血色啊!”唐之晚边走边尖声怨恨,“我说我怎么给我儿祈福这么久,我儿身体毫无起色?原来是你!”
她指着伍榴月那张惨淡的脸,将伍榴月打量一番后说,“你长这样弱不禁风瘦弱不堪的一看就不是个吉利的东西。”
伍榴月缓缓睁开眼看着她。
“你还敢瞪我给我脸色?”唐之晚垂下的手像是要给她一个巴掌,但半途折回,指着门边的侍女高声吩咐,“现在立刻就给我把这病秧子给逐出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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