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你念他的名字,我就烧了这天

夜色如墨,云梦泽畔水雾弥漫,月光碎在湖面,像撒了一池残雪。

苏云清盘坐于莲心石上,一盏微弱的灯焰在他胸前轻轻摇曳——那是初源之心最后的火种,也是三界灵脉重燃的唯一希望。

他的指尖凝着温润心火,缓缓渡入地底裂隙,如同母亲哺育初生的婴孩。

每一次输送,都伴随着经脉撕裂般的痛楚,可他眉心未皱,只低眸凝视着身侧闭目调息的谢无渊。

谢无渊睡得并不安稳。

剑尊素来无梦,可今夜,他的额角沁出冷汗,唇色发白,连掌中紧握的剑柄都在轻颤。

忽然,他猛地睁眼,眸光如刃,直刺虚空。

梦中那道白衣身影依旧立于雾中,无面无心,唯有一声低语如钉,凿入识海深处:“你听见了吗?心火燃起时……有人在哭。”

那不是哭声,是千万亡魂被抹去前的无声哀鸣。

他抬手欲召剑魂,却发现识海深处竟有记忆如沙流泻——他记得苏云清为他炼第一颗解毒丹的模样,记得那年雪夜他将人护在怀中,记得那人笑着说“我陪你走到门里”……可这些画面边缘正悄然褪色,像被无形之手一笔笔擦去。

“怎么回事?”他嗓音沙哑,目光骤然转向苏云清。

苏云清已睁开眼,眸中映着心火微光,神色凝重。

他伸出手,指尖轻触谢无渊眉心,心渊之律悄然展开,如一张无形之网探入天地规则的缝隙。

刹那间,他的瞳孔骤缩。

虚空裂开一道幽黑缝隙,归无衣与玄烬并肩而立,手**执一卷漆黑诏书。

那诏书通体如墨浸染,边缘燃烧着暗红火纹,三个大字浮于其上——斩情律。

笔画扭曲,似由无数哀嚎凝聚而成,竟是《守碑盟约》残章所化!

当年众碑立誓镇压心魔,断情绝念以维天序,如今残章重聚,竟成了抹杀“因情而存”之名的律令!

“不好!”苏云清猛地收回神识,心口如遭重击。

几乎同时,三界碑林剧烈震颤,百余名曾被“众忆之光”唤醒的亡魂,在无声无息间化作飞灰。

他们的名字从碑上淡去,仿佛从未存在过。

忘川岸边,青傀立于雾中,望着水中倒影渐渐消散的残魂,低语如风:“他们不愿被救,只愿被忘……执念太痛,不如归虚。”

苏云清却浑身一僵。

他感知到了——谢无渊的名字,正在初源碑上缓缓黯淡!

若无人铭记,执剑者将随执念而灭。

而谢无渊,本就是以“守护一人”为唯一信念活至今日。

若这信念被斩,他的存在本身,也将崩解。

“不……”苏云清指尖发颤,心火骤然剧痛,几乎熄灭。

就在此时,草丛窸窣,小药童阿芜跌跌撞撞奔来,脸上满是泪痕,手中紧攥着一页泛黄残卷。

他扑跪在地,将那页纸递到苏云清面前,声音发抖:“这是……《青冥母经》终章……我藏了五年……师叔,你快看!”

苏云清接过残页,目光扫过那一行行斑驳古字,心一点点沉下去。

“律成之日,便是心死之时。”

“若守心,必焚己。”

“情为乱源,忆为祸根,唯斩之,方可安天道。”

他指尖抚过最后一句,指尖渗出血珠,滴落在纸面,竟被文字缓缓吸尽。

原来如此——这“斩情律”并非天道自发,而是当年立碑者恐惧情感动摇秩序,以残魂为引,以执念为薪,所布下的终极清除之律。

它不杀肉身,只斩“被记得的可能”。

一旦名字从所有人心中消失,存在本身,便成了虚妄。

而谢无渊,正是最该被抹去之人——因情而战,因情而存,因一人而逆天道。

苏云清抬头,望向天穹。

归无衣已立于九霄之上,焚情诏缓缓展开,百道黑光如锁链垂落,直指碑林中每一个“因情而存”的名字。

玄烬静立其侧,斩念剑无声出鞘,剑锋所向,是沈照雪之名——刹那湮灭,残影消散,连轮回都未曾留下痕迹。

下一瞬,剑锋微转,直指“谢无渊”三字。

“不行!”苏云清猛然起身,心渊之律自额间浮现,十字符文链悬于头顶,缓缓旋转,每一环都铭刻着他这些年以心火温养的执念与记忆。

他咬破指尖,鲜血滴落,在律链第九槽“守”字虚影前,一笔一划,刻下三个字——

谢无渊。

刹那间,心火轰然暴涨,化作金红烈焰冲天而起。

他体内五年寿元如江河决堤,化作金光涌入律链。

那链上符文逐一亮起,仿佛在回应一场以命为祭的誓约。

“你念他的名字,我就烧了这天。”

他轻声说,声音不大,却穿透云层,震得整片天穹嗡鸣。

律光反噬,黑锁崩断一瞬。而天际之上,归无衣面具骤裂——

一道裂痕自眉心蔓延而下,露出其下那张苍白却熟悉的脸。

那是白镜尘临终时的面容。

那双曾冷酷无情的眼,此刻竟有泪痕滑落。

他望着下方燃烧心火的身影,低语——天穹之上,风雷俱寂。

苏云清指尖的血尚未干涸,那三个字——“谢无渊”——已深深烙入心渊之律第九环,如同将魂魄剖开,以骨为纸,以血为墨,写下一场逆天的誓约。

金红心火冲霄而起,如一条怒龙撕裂夜幕,竟将“斩情律”垂落的九道黑锁尽数焚断。

律光反噬,虚空炸裂,归无衣面具崩裂的瞬间,露出的那张脸,让苏云清心头剧震。

那是白镜尘。

那个曾执掌天律、亲手镇压万情之乱的“清道使”,那个传说中无情无念、代天行罚的冷面判官,此刻竟有泪痕自眼角滑落,无声滴入焚情诏的火纹之中。

“……我也曾想守住一个人。”他的声音极轻,仿佛从千年前的残梦中传来,带着锈蚀般的痛楚。

苏云清怔住。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这“斩情律”并非纯粹的毁灭,而是被执念扭曲的守护。

那些立碑者,那些残魂所化的清道人,他们不是要抹杀情感,而是害怕情感崩塌秩序,害怕执念引来心魔再临。

他们以自身为祭,化作律令的执刀者,只求天地重归安宁。

可安宁,若以遗忘为代价,还是安宁吗?

玄烬没有言语。

他只是抬起了斩念剑,剑锋再度指向心渊之律上的“谢无渊”三字。

这一次,剑光更冷,更决绝,仿佛要将“存在”本身从因果中剜去。

剑落。

却在触及律链的刹那,被一股无形之力反弹。

那不是力量的对抗,而是规则的驳斥——“不可斩”的印记已成!

心渊之律第九环光芒大盛,符文流转间,竟浮现出一道古老的禁制纹路,如封印天道的符诏,冷冷宣告:此人因情而存,亦因情而不灭,天律不可逆,因果不可斩。

轰——!

斩念剑寸寸崩解,化作黑色碎屑随风飘散。

玄烬闷哼一声,连退三步,唇角溢出一丝暗血。

他低头看着空荡的双手,眼神第一次有了裂痕,像是执念被反噬的困兽。

而苏云清,却在这一刻心口如遭重锤。

一段记忆,无声湮灭。

——雪夜,剑冢。

寒风如刀,他高烧不退,意识模糊。

谢无渊一言不发,将他背在背上,踏雪而行。

肩头宽阔而冰冷,可那一步一印的坚定,却比任何灵药都更暖。

他曾听见他在风中低语:“别睡,到了门里,我给你煮药。”

可现在,这段记忆如烟散去,只剩一个模糊的轮廓,和心头一阵钝痛。

他想不起细节了。

但他记得——他记得他存在。

就在这时,天地骤然一凝。

一道剑影自极远处破空而来,快得连时间都为之停滞。

谢无渊踏空而至,黑袍猎猎,剑未出鞘,杀意却已凝成实质,压得云梦泽湖面凹陷成漩。

他立于苏云清身前,背影如山,将所有黑暗与律令隔绝在外。

他冷冷抬眸,直视归无衣:“她的名字,不准你念。”

归无衣沉默。

焚情诏在手中幽幽燃烧,火光映照他残破的面容。

他望着谢无渊,又缓缓移向苏云清胸前那盏摇曳的初源之心,低语如风:

“情执不灭,乱世不息。”

他抬手,虚空浮现万千残魂之名,如星河倒悬,皆是当年为维天序而自毁情根的立碑者。

他们的名字在火中明灭,无声低语汇成一片悲鸣。

“我们,是清道人。”

苏云清望着那火焰,心火微颤。

他忽然明白——这些人,不是要毁天道,而是想替天道赎罪。

他们以残魂为薪,以执念为火,点燃这“斩情律”,只为抹去那些因情而乱、因情而逆的存在,换取三界长宁。

可若宁,是空的呢?

若英雄不再被记,爱人不再被念,守护不再被知……那这天地,还有何意义?

他正欲开口,归无衣却已抬手,焚情诏猛然收卷。

玄烬拾起残剑,身影渐淡。

青傀立于忘川雾中,轻轻摇头,低语消散如风。

两人退入虚空裂隙,幽黑如口,缓缓闭合。

唯余那焚情诏最后燃烧的余烬,飘落于初源碑前,悄然渗入石缝——

像一颗,早已埋下的种子。

绑定熟练度后,我成了高冷剑尊的唯一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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