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在凌晨三点钟砸下来,跟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敲着窗。梁峥阁从床上弹起来,心脏跳得跟打鼓一样。不是吓的,是绑定那头传来汤九珩那边屋顶漏水的滴答声,每一声都砸在那人紧绷的神经上,震得他太阳穴直跳。
"操!"他骂了句,抓起车钥匙就冲进雨幕。越野车在积水里犁出浪花,雨刮器拼命摆动也赶不上雨势。街道两旁的老槐树在风里摇晃,像极了小时候他们躲在树底下偷吃冰棍的光景。
"启明技术咨询"的卷帘门半敞着,里头传来叮叮当当的动静。梁峥阁冲进去,正好看见汤九珩踩着摇摇晃晃的梯子,踮着脚用搪瓷盆接水。雨水顺着破洞哗哗往下淌,把他工装裤腿全打湿了,在地上积起一滩水。
"你他妈不要命了?"梁峥阁三步并作两步蹿上梯子,夺过那个印着"先进生产者"字样的搪瓷盆,"这破房子比你那些老伙计还金贵?"
汤九珩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指着下方一台罩着塑料布的设备:"1947年的泰克示波器,全国就剩三台能亮的。"
绑定传来心脏揪紧的痛感。梁峥阁把盆塞回他怀里,转身冲进雨里。十分钟后拖着防水布回来时,看见汤九珩正把自己的工装外套盖在示波器上,自己只穿着湿透的背心,冷得直打哆嗦。
"逞什么能!"梁峥阁把防水布甩上房梁,钉子砸得火星四溅。绑定那头传来对方打喷嚏的共振,震得他手滑砸中拇指,疼得龇牙咧嘴。
天蒙蒙亮时雨势渐小,满屋仪器都罩着五彩斑斓的塑料布,看着跟雨后的蘑菇似的。汤九珩蹲在角落修被淋湿的电路板,电烙铁的焦糊味混着雨腥气,在晨光里袅袅盘旋。
梁峥阁盯着漏水处突然灵光一闪:
"把屋顶改成玻璃的!让游客看雨水顺着旧管道跳舞!"
"然后淋坏更多设备?"汤九珩头也不抬,手里的烙铁稳稳地点在电路板上。
"蠢货!"梁峥阁抢过电烙铁,"装双层夹胶玻璃,接导流槽汇入老锅炉,正好演示工业水循环!"
绑定传来对方豁然开朗的悸动。汤九珩突然用烙铁在木桌上画示意图,焦痕勾勒出蜿蜒管道:"把排水系统和1958年的消防管网联通……"
"就能复原当年的水压报警器!"梁峥阁抓过烧焦的木板,"让游客按按钮看喷泉!"
文化局副主任来考察时,正撞见两人在漏雨的屋顶上较劲。梁峥阁抓着汤九珩的裤腰防止他滑下去,自己半个身子悬在檐外:"松手!那截雨水管是苏联原装!"
"掉下去砸穿的是你的蠢脑袋!"汤九珩反手拽他皮带,两人在湿滑的屋瓦上摇摇欲坠。
副主任扶了扶眼镜:"看来梁总在……实地测量?"
"我们在重现工业抢险现场!"梁峥阁就着姿势演讲,"看见没?这种危急时刻的团队精神……"
话音未落皮带扣崩飞,两人滚作一团压垮了临时梯子。绑定传来相同的尾椎骨剧痛时,梁峥阁趴在汤九珩背上吼:"这破房子必须改造!"
副主任看着满地狼藉,突然笑了:"这才像话。工业遗产不是摆在玻璃柜里的标本,是该有这般烟火气。"
深夜的维修现场飘着泡面香。
梁峥阁把火腿肠掰半截扔进对方碗里:"吃完干活。"
汤九珩从工具袋摸出个铝饭盒,推过来是切得整整齐齐的酱牛肉:
"赔你的皮带扣。"
"谁要这破铜烂铁……"梁峥阁拈起那颗刻着厂徽的扣子,突然愣住,"这不会是……"
"第一代劳保用品,1978年停产。"汤九珩低头吸溜泡面,"我爸的遗物。"
面汤热气模糊了两人之间的空气。梁峥阁把扣子攥进掌心,金属棱角硌着当年结盟的伤疤。绑定传来陈旧的悲恸,像锈蚀的齿轮缓缓转动。
窗外,赵大爷打着手电经过,看见灯光便探头进来:"俩小子又熬夜?九珩,明儿来家拿点酸菜,你婶新腌的。"
"谢赵叔。"汤九珩应着,顺手把梁峥阁偷摸伸向最后一块酱牛肉的筷子拍开。
"小气劲儿!"梁峥阁缩回被拍红的爪子,绑定传来对方得逞的偷笑。他恶狠狠咬了口火腿肠,含糊道:"赵叔,酸菜多捞点,这有人属貔貅的——光进不出!"
汤九珩在桌下踹他一脚,绑定同时传来小腿骨的闷痛。
赵大爷举着手电晃他们:"还闹!当年你俩在食堂为抢肉包子打翻一锅汤,现在为口牛肉还要掀我老头子的酸菜缸?"
梁峥阁趁机抢走最后一片酱牛肉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嘚瑟:"这能一样?当年是饿的,现在是……"
他突然卡壳,绑定传来心虚的电流。
"是什么?"汤九珩挑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铝饭盒边缘。
梁峥阁瞥见他泛红的耳尖,突然把那个皮带扣"啪"地按在桌上:
"是讨债!这破扣子够赔我那条爱马仕皮带?"
"爱马仕?"汤九珩嗤笑,绑定传来翻白眼的冲动,"就你深圳地摊买的假货,掉色染得满裤腰都是蓝道子。"
"放屁!那叫复古做旧工艺!"
"做旧到把秋裤都染蓝了?"
赵大爷突然把手电光往梁峥阁裤腰上打:"我瞅瞅!哎呦真是蓝汪汪的!"
梁峥阁蹦起来抢手电,绑定传来汤九珩终于憋不住的笑声。三人在车间里追作一团,手电光柱劈开夜色,惊醒了梁上打盹的麻雀。
等赵大爷笑呵呵走了,梁峥阁突然把汤九珩抵在铣床前。冰凉的机身硌着后背,绑定传来细微的战栗。
"小骗子。"梁峥阁用皮带扣轻刮他下巴,"这根本不是你爸的。"
汤九珩别开脸,喉结在阴影里滑动:"……是你的。"
"当年你输给我的赌注,说好将来拿金扣子来换。"梁峥阁逼近,鼻尖蹭到他额角的机油渍,"结果就这破铜烂铁?"
汤九珩突然仰头咬住他衣领,绑定传来尖锐的委屈:"……找遍了全市旧货市场才找到同款。"
泡面汤早已凉透,凝结的油花像琥珀封存了这一刻。梁峥阁忽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淡白的印记,把皮带扣重重按在上面:
"现在物归原主。"
金属硌着旧疤,绑定传来跨越二十年的刺痛与滚烫。汤九珩抬手抚上那枚扣子,指尖在厂徽的齿轮纹路间徘徊,忽然笑了:
"利息呢?"
窗外曙光微明,早班工人的自行车铃叮当作响。梁峥阁抓过对方沾满机油的手,将皮带扣牢牢合进掌心:
"赔我一辈子秋裤。"
改造方案通过那天下着太阳雨。汤九珩站在新装的玻璃屋顶下,看雨水在管道间折射彩虹。梁峥阁突然打开消防阀门,1958年的喷头在展厅中央划出银弧。
"你疯了!"汤九珩冲过去关阀门,两人在水幕里扭打。绑定传来畅快的战栗,像童年踩水坑的雀跃。
梁峥阁抹着满脸水珠大笑:"看见没?这才是活着的工业遗产!"
汤九珩甩着湿发指向某处:"你的策划案泡汤了。"
飘在水上的图纸墨迹晕染,方案标题化作靛蓝的云——
《漏雨纪念馆可行性报告》。
刘主任撑着伞站在门口直摇头:"你俩啊,凑一块就没消停时候。"
雨停了,阳光透过玻璃顶洒下来,在水洼里映出晃动的光斑。梁峥阁弯腰捡起泡胀的图纸,突然发现背面有汤九珩新添的铅笔字:
"建议增加互动环节:让游客体验抢修漏雨屋顶。"
他咧嘴笑了,把湿漉漉的图纸塞进对方怀里:"成啊,到时候你演示怎么用脸盆接水。"
绑定传来对方无声的笑意,像春雨渗进冻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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