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还会撞鬼,可出乎意料,宋青君睡得不错。
醒后,她轻柔眼角,想着莫非是那鬼仙的出现让寻常鬼怪不敢靠近……
“姐姐你醒了,我们可以去调查那丫鬟的死了。”
身侧突然传来声音。
又变回孩童的宋书禹正趴在床头,面带稚气,声音清脆。
不知是否因身体变小了,阴冷感消失无踪,倒还真像个五六岁的小孩。
只是。
“怎么又变小了?”
宋青君感到惊异,不禁问出了声。
“哦,这个。我现在还没恢复,白天只能维持死时的模样。不过姐姐别担心,能力还在的。”
对面凑近了些,颇为无所谓地答道。
……死时的模样?恢复?这鬼居然这么小就死了。
只是,那他又是怎么长大成鬼仙的?
宋青君困惑重重,一时忘记了要躲开身子。之后等静默片刻回了神,她向后挪了挪。
“好,不过。”
将被子往上拉了些,她轻抿了抿唇道:“我要梳洗了。”
因为才醒,她头发分外杂乱。
宋书禹呆呆望着,而后又呆呆转动眼珠瞟向四周。
这才发觉自己不应该在这。
“咳咳,对不起!”
脸腾地红了,他立马手忙脚乱地蹿出了门。
宋青君等凉气彻底散去了才起身。
压下疑惑,洗漱好出门后她听宋书禹留了道声音说他去查先前同批出府买办的人了。
她想想后,去了西苑。
宋府共有四苑。
宋府老爷在东苑,她与如今的续弦及嫡子在北苑。西苑是下等仆人的住处,南苑是姨娘和庶子庶女的住处。
因眼盲,宋青君格外谨慎,对宋府的布局了然于心,即使无人带路也丝毫不磕绊。
可半路,有人靠近。
“小姐好。小姐可是去西苑?奴婢可以带路。”
宋青君过耳不忘,虽对西苑的仆人不熟识,但光听声音也能认出人。
来人是阿蚕。
印象中阿蚕是个老实沉默的姑娘,她便随意嗯了声。
两人一前一后无声走着。
可到了小莲池,阿蚕突然传出细细的抽泣:“可怜阿兰怎么这般不幸……”
阿兰?竹兰?
西苑丫鬟互相认识不奇怪,但她话里与竹兰似乎熟识。
宋青君觉得能问出什么,接过话头:“确实可惜,也不知她出府前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阿蚕本出神哭着。
听宋青君突然出声,她先是一惊,而后抹了把眼泪,顺着就说了。
“奴婢记得阿兰出府前竹桃来找过她,还惹她生气了。”
“嗯?”
“具体奴婢不清楚,但竹桃本就对阿兰不好,也不知这次怎么了,阿兰她竟……”
鼻头酸涩,她说不出话了。
宋青君却沉思起来。
她知道那竹桃竹兰是双生姊妹,也知道她们并不亲密。但前天晚上太迷糊,昨天又经历太多变故,她没细究。
现在想来却发觉不对了。
竹桃似乎不喜竹兰,平日就不怎么提对方。加之分隔两苑、事务又多,她也不怎么去西苑。
可为何这几天……
“小姐,到了。还有用到奴婢的吗?”
不觉间到了西苑。
阿蚕的话让她回了神。
宋青君此番来就是想找丫鬟和线索的,于是她温声问道:“嗯。竹桃休假,我缺个侍女,你可愿到北苑来?”
她声音轻柔,可谁料对面半晌没说话。
宋青君有些困惑:“嗯?”
这时阿蚕似乎才回神,连声回道:“奴婢愿意!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嗯?这么激动?
宋青君听那发颤的声音有些意外。
她看不见,自然不知方才阿蚕全然被这惊喜砸晕了,蜡黄憔悴的脸因惊愕闪过空白,而后便被无尽的喜悦填满。
……太好了,可以离开这里了,能交的俸禄也多了,或许,就能少受些责骂了。
“阿蚕!”
一阵尖锐高吼突然传来。
阿蚕没想到心里才想那人那人就来了。
才燃起的欢喜被瞬间浇灭,她止不住地颤抖,缩着脖子,心脏如擂鼓般狂跳。
一婆子气势汹汹地赶来。
“你这个生不出娃的赔钱货!又躲到哪偷懒去了!”
宋青君被这尖锐呵斥刺得直皱眉头。
可还没等她开口,那就声音转了八百个弯。
“哎呀原来是二小姐。老奴是杜嬷嬷。刚才离得远了些,没看见小姐,老奴给小姐赔罪了。”
挂上谄笑,杜嬷嬷脸上肥肉堆起,眼被挤得只剩了条小缝。
“哎,放我家这没用的东西在这怕是会碍了小姐的眼,老奴马上带她走。”
说着她便要将阿蚕拽过去。
宋青君听见响动,皱眉,抬手制止:“不必,阿蚕现在成了我的丫鬟。”
“你去收拾吧。”
阿蚕忙埋下脑袋快步走了。
杜嬷嬷一愣,收手,接着小眼睛提溜打转。
“嘿,二小姐慧眼识珠,我们家阿蚕最是聪明能干的!”
宋青君置若罔闻。
很快阿蚕回来,杜嬷嬷又借口说些体己话,将她扯到一旁。
可宋青君听力卓绝,一字不落全听进了耳朵里。
“别以为到了北苑就能偷懒了,今天下午别忘了滚回来把绣好的帕子送来!”
杜嬷嬷刻意压低声音。
满含威吓。
阿蚕诺诺应声,直打颤,甚至出了西苑也仍魂不守舍。
宋青君对她家状况略有耳闻,可她管不了,只能安慰阿蚕说出来会好些。
阿蚕眼眶顿时红了。
“奴婢怎么这般命苦,从小被卖去就常受她磋磨,如今嫁了一年了肚子都没动静,她就更尖刻了。”
“男人又是个怯懦的,啥也不敢说……”
她一股脑说了好些苦水。
宋青君耐心听着,时不时轻拍她的肩膀。
最后直等阿蚕情绪稳定了她才问出了那想了许久的问题。
“你可知竹兰离府后竹桃可去过她的房间?”
“未曾,小姐,奴婢平日都在大门做活,没见她来过。”
阿蚕擦拭眼泪,哽咽着回复。
果然。
方才宋青君就想到那求救字条太奇怪。
竹兰是在府外出事,按理说府内不会出现字条,所以,或如阿蚕所言,竹桃就没去西苑。
她撒谎了。
字条也是子虚乌有。
可她为何要编造这样的谎言?且更重要的是,她那时如何肯定竹兰有危险?
真是可疑。
但想起那夜她确实哭得情真意切,宋青君转而又想,或许阿蚕在撒谎……
不,也不对。
竹桃沉默寡言,阿蚕逆来顺受。
这样两个姑娘会干出如此残忍之事吗?
一时间,她思绪万千。
回到北苑,她坐进屋外凉亭,轻点茶杯。灰白眸子蒙上雾气,素淡清冷的脸也带了些忧愁。
下午阿蚕回西苑。
正巧宋书禹也回来了。他坐到宋青君身旁,面色绷紧,语气凝重。
“府上没有异常,要么案发地不在这,要么有什么东西将它盖住了。无论那种,都不好对付。”
宋青君也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如今竹桃早已离府,她便建议宋书禹跟着阿蚕,看看她怎么样。
“她现在西苑。”
不过。
……算算时间,按理说现在也该回来了才对。
宋青君有些纳闷。
心里升起不安。
宋书禹听话地去了,可马上他又匆忙飘了回来。
“姐姐不好,那个丫鬟死了!”
……怎么会?
宋青君猛地抬头。
可惜,宋书禹也不明所以。
他眉头紧皱,话里也满是震惊与不解:“我才到西苑就看见那丫鬟死了,旁边还围了很多人,我们快去。”
边说边拉过青君的手,他开始鬼穿墙。
人鬼快速赶到。
淡淡锈味萦绕鼻尖。
凌乱的尸体被冷落一旁。围了一圈的人则七嘴八舌地争吵。
“哎呦喂,怎么就打死了啊!这叫我们娘俩之后怎么过啊,你们都要赔!”
“瞎说!分明是你自己说铁锹效果好,这能怨我们吗?”
“对!明明都怪你自己!”
宋青君被尖叫刺得耳朵疼,赶忙跨步上前。
“发生何事,如此喧闹?”
人们听见声音,转头见是二小姐,噤了声,让出一条道。
顺着宋书禹的指引,宋青君径直走入人群。
伏在地上哭天抢地的人正是杜嬷嬷。
她见到宋青君,先是一激灵,接着又继续痛哭流涕:“小姐您要帮老奴做主啊!他们打死了阿蚕啊!”
旁人回神,也朝着宋青君大呼冤枉。
双方各执一词。
嘲杂声一浪高过一浪。
“安静!”
太阳穴突突跳,宋青君不禁高声喝道。
吵闹声停。
可依然觉得发昏,她用力按压眉头。
这时,一阵轻柔的气流拂过,消去了脑袋的震颤与发胀。
是宋书禹伸手施了点术法。
宋青君一愣。
“多谢。”
接着她指向前方:“你说。”
那被指到的人赶忙开口:“小姐是这样的,杜嬷嬷中午托我们照她那边的习俗帮她求儿孙。”
“那习俗似乎是,是叫拍喜!”
“就是在妻子回家路上拿棍子打她,边打边喊生不生。我们,我们当时觉着有意思,就答应了……但,是是杜嬷嬷说棍子不够让我们拿铁锹打的!”
面色发白,心里发虚,那人左一句右一句飞快地说着。
理不直气还壮。
宋书禹面上闪过厌恶,偏头去看飘在躯体上方神色呆滞的鬼魂。
宋青君则皱眉。
“那你们怎么做的?”
“我们藏在院里,见阿蚕来了就冲上去拍喜。”
“也是杜嬷嬷说的,就是哭喊求饶甚至流血了都不能停手!只能等她丈夫给我们撒花生枣子后才行。”
“我们一直没见人来就没停手。只听阿蚕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我们才、才发现……”
惊恐爬上脸,那人嗓音猛地拔高。
“她已经死了!”
说完,他扑通跪地。
“小姐我们没想害阿蚕呐!我们是无辜的!”
“是啊是啊!”
有人开始附和。
杜嬷嬷赶忙爬上前。
不敢面对阿蚕血红扭曲的尸体,她死闭着眼,紧紧攥着宋青君的鞋,尖叫狡辩。
宋青君不适地用力抽回脚,不禁踉跄了下。
好在宋书禹拉住了她。
可才稳住身形,又有人来了。
“哎哟二小姐怎么在这。此地污秽,您小心别被这些下人冲撞了去。”
是管家,还领了一群仆从。
“哎呀二小姐,要不您先回去,这事小人会处理好的。”
直奔宋青君,这人弓下佝偻的背,谄媚说着。
小胡子还一抖一抖。
宋青君淡淡瞥去一眼。
……鬼才信。
听那声音就不适,她冷声拒绝:“阿蚕是我的丫鬟,我自然要为她做主。”
不过。
话音一转。
“你来得正好,带些仆人将阿蚕尸体抬下去,好生安葬。”
“二小姐——”
“快去。”
她态度决绝。
管家张张嘴后也只能领命,只是走前,他隐晦看了眼宋青君,面色复杂。
宋青君一直绷着脸,只等脚步声远了才松下。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她面上浮现为难之色,而这时,宋书禹飘到耳边说了句话。
那话正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书禹年纪的问题后面有解释(总之肯定不是只有五岁啦~)
太公:对一孕妇百依百顺,似乎只是为了孕妇肚子里那孩子。
《异闻总录》中有相关记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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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西苑太公·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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