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景言看得目瞪口呆：“你们鬼也搞直播？”
司岳一副你真没见识的样子：“和阳间差不多吧。”
纪景言：……哈哈，那很有生活了。
旁边黑无常想了一下，掏出手机，打开某阴间短视频app，定位到“同城”，很快就刷出了卢秋颖的直播，“嚯！这姑娘还挺火的。”
纪景言也凑了过去，只见这个叫【秋秋爱吃】的直播间观众数量已经破万，下面的弹幕在不断滚动着：
【饿死鬼9527】：来了来了！秋秋今晚搞快点！馋死鬼了！
【画皮爱好者】：秋秋今天的妆好有气色，是用彼岸花色的腮红吗？（系统提示：【画皮爱好者】打赏了【纸钱元宝】x10）
【某不愿透露姓名的鬼差】：秋秋悠着点，别吸太狠，这几天路过，听到顾客投诉食物没味的有点多。
纪景言长见识之余，又忍不住好奇：“食物没味和直播有关系？”
黑无常解释道：“大部分鬼是没有饥饿感的，也不能吃阳间的食物，只有在后人拜祭时可以尝到味道。虽然大家会用功德点购买一些地府产物，但和阳间的食物比起来，味道还是差远了。”
“生魂不一样，生魂是处于阴阳之间的特殊魂体，只要他们想，没有后人拜祭也能尝到阳间食物的味道，就像刚才卢秋颖吸食烧烤一样。”
“但被生魂吸过的食物失去阳气，吃起来自然没什么味道。卢秋颖直播间热度很高，估计直播吸过很多次了，被投诉也不奇怪。”
纪景言这下懂了，感情是地府的鬼吃不到，靠看卢秋颖吃解馋呢！不是和阳间的吃播一样吗？
卢秋颖这个吃播小网红也是成功再就业了。
不过黑无常很唏嘘：“可惜哟，这姑娘再干下去，功德点都要倒扣到下辈子了。”
“生魂吸食阳间食物是钻了空子，生死簿可不会算漏。她再播个两三年，下辈子……大概要当一只猪？”
纪景言看着直播间里沉浸式吸炭烤五花肉的卢秋颖：……
她也算提前尝到二舅入口即化了。
但张哥的忙还是要帮，他赶紧问：“现在阻止的话还来得及吗？”
“当然。”黑无常拍拍胸口，示意放心交给他，然后从运动服里掏出一个证件。
还没等纪景言看清，他已经朝直播的两只鬼冲了过去，熟练地喊出台词：“前面两只鬼！立刻停手！原地定住！我是鬼差执法队队长的范无咎，你已经违反了鬼魂阳间暂住守则！我数三声……”
声音由远及近，拿着手机的中年女鬼吓得惊慌失措，立刻拉着卢秋颖往外飘，还不忘朝直播间里喊：“条子来了家人们！我们先下了！明天再见哦！”
这工作专业度，比纪景言见过的鬼差都敬业。
黑无常可不惯着她们，一个闪现窜到了两人面前，再加上后面纪景言和司岳，直接把两人围堵在中间，拦在了角落里。
在路人的眼里，就像纪景言和司岳两个大男人挤在角落，不知道在叽里咕噜地在说什么。
中年女鬼逃无可逃，只能老实下来。但卢秋颖可不知道阴间的规矩，一脸疑惑：“咋啦，咱们犯什么罪啦？怎么条子都来了？”
她正吸得尽兴呢！
黑无常板着一张脸，“生魂不知道就算了，你呢，跑得挺快的啊，知法犯法是吧！”说着手里掏出一根带钩子的锁链，威胁道：“报一下你的身份信息！”
中年女鬼耷拉着脸，不情不愿地报出：“段秀丽，生龄45岁，死龄12岁，死亡编号201308194869……”
黑无常查了一下段秀丽的死亡编号，挑了挑眉：“死亡原因是救人而亡，你功德值挺高的，还有十年就投胎了，好好呆着就是！做这些违法违规的事情干什么。”
段秀丽嚅嚅：“这不是闲不下来么……”
一旁的卢秋颖看得一头雾水，实在忍不住打断：“你们在说什么？什么违法违规？段姨不是说直播是正常工作吗？”
纪景言好心解释：“你是生魂，吸过的食物会变得没有味道，干扰到阳间的正常运行了，肯定是不合法的呀。”
接着他又问：“你知道自己是生魂吧？鬼差没有告诉你要好好在病房呆着，等时间到了回到身体里去？”
纪景言算是问到点子上了，卢秋颖支支吾吾了半天，纪景言只好道：“你的家人很担心你，我是受你家人所托，才来找你的。”
卢秋颖才不情不愿说出实情。
原来她在病房呆得太无聊了，干脆在医院四处飘，没想到撞见在医院招工的段秀丽。
说起来段秀丽也是个神奇的鬼，她生前善事做得多，死后根本不缺功德点花，但就是闲不下来。干脆自己搞了个私企挣功德点，问题就出在了这里。
其实地府是鼓励鬼魂在投胎期间自主创业的，但必须到地府登记，按正规的微小企业流程走。
段秀丽也抠，压根不舍得纳税，更别说给员工买五险一金了。再加上这几年新死的鬼对劳动法格外敏感，一听到啥福利没有，根本不想进段秀丽的破小私企。
段秀丽没办法啊，为了招到员工，只能在医院里蹲点招新鬼，企图忽悠几个新员工。
卢秋颖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进了段秀丽的草台班子。
纪景言有些汗流浃背了，段秀丽忽悠人入职这段经历咋这么耳熟呢……
虽说段秀丽的忽悠占了大半责任，但卢秋颖自己不愿意回到身体也是原因之一。说到这个，卢秋颖情绪明显低落了许多。
“不是不愿意回去，就是……你们知道的，我在阳间也是吃播网红。就是在直播间里吃很多很多食物，然后卖货那种。”
纪景言点点头，他听张哥张嫂说，卢秋颖当网红挣不少呢，一个月起码五六万。
卢秋颖深呼吸了几口，半晌后破罐子破摔道：“但你知道吗，观众在直播间看到的都是我的表演，什么吃得好香，好解压，我这么拼命地吃，其实都是表演！”
卢秋颖像是回想起了痛苦的回忆，魂体晃动了起来，声音里突然拔高，“镜头一开，我就要装作胃口超好的小太阳，其实全是假的！从一年前开始我就根本吃不下了！我的喉咙在抗拒，我的胃根本接受不了，但我得笑，我要很夸张地吃，我还要假装自己很满意，对着镜头说‘这个太好吃了，宝宝们快下单’。”
“我根本没办法啊！我拼命地吃，为了维持身材吃完还要吐！我把手指伸进喉咙，不停地吐直到胆汁都呕出来！吐完整个喉咙像被火烧过，眼泪鼻涕全都流出来，痛苦得跟死掉一样！”
“但我能怎么办，你们说我能怎么办？！”
卢秋颖呜呜哭着，声音像冬天狂风刮过树枝，这是纪景言第一次听到鬼哭的声音。
他怔愣了一下，张了张嘴，最后只能安慰道：“要不以后不做吃播了？”
卢秋颖擦了一把眼泪，抽噎着：“你、你以为我想做吃播吗？我毕业大半年了根本找不到工作，做吃播还能赚点钱。我表姐没跟你们说吧，上年我家还的几十万债，都是我一口一口吃出来的！如果我不去做直播，我爸妈早就睡街头了。”
“我真的好痛苦，痛苦得想死掉！还不如现在这样，根本不用张嘴，吃什么都不会胖，也不会不舒服，还能被很多很多人喜欢着……你看，死掉多好啊！”
纪景言也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吃播已经把卢秋颖的身体和心理都吃垮了，现在反而是她最舒服的状态，可以从事自己喜欢的职业，又不会承受暴食的折磨。
怪不得她宁愿在外面飘着打黑工都不愿意回身体。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纪景言挠挠头，想问司岳有没有什么办法，就看到司岳捧着手机聚精会神地看着屏幕，直接把卢秋颖的哭诉当背景音。
纪景言：……
该说不说，老板在一片喧嚣中镇定自若地玩手机，这定力堪比顶着十级台风出门买菜的广东靓仔靓女
纪景言只能自己来了，诚恳发问：“小秋，你喜欢吃肉吗？”
卢秋颖抽抽噎噎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问。
“像红烧肉，糖醋排骨，水煮牛肉，葱爆羊肉，烤鸡腿，回锅肉，宫保鸡丁，羊肉串，菠萝咕咾肉，红酒炖牛排……”
卢秋颖没忍住吸溜了一下口水，忍不住问：“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黑无常说，你继续扰乱阳间秩序，下辈子只能投胎到屠宰场当动物了。”纪景言感慨，“当动物肉菜肯定是吃不到了，草的话估计勉强，现在屠宰场都讲究方便，综合饲料肯定够，就是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卢秋颖：……
纪景言：“你要真的不想回去，这段时间就多吸肉吧，下辈子投胎说不定还能跟亲戚吹牛，你早就把祖宗八代吃遍咯！”
这下卢秋颖连哭都忘记了，表情空白地看着纪景言。
这种事情不要啊！
纪景言给出卢秋颖缓冲的时间，继续道：“你现在回身体的话，估计影响不大，毕竟这件事主要责任也不是你，对吧，黑主管？”
纪景言话音刚落，大家的目光很默契地落在了段秀丽身上。
段秀丽张了张嘴，伸手指了指自己。
难道是我？
纪景言同情地点点头。
黑无常也反应了过来，在一旁叉腰：“没错，生魂没有上过地府培训课，而且不是主动吸食阳食的，所犯之罪应由监护人承担。既然卢秋颖你的员工，那么她被扣除的功德点，就该由你负责！”
猝不及防背锅，段秀丽只敢呜呜求饶：“不要啊！我们中年女鬼攒功德点很辛苦的，不要扣我的钱啊！”
“还敢哭！”黑无常举起勾魂锁狠狠威胁：“拐骗生魂的罪名还没跟你算呢！”
段秀丽哭得更大声了，谁懂啊家人们，钱还没赚到，存款就给赔了一半，对她这种事业逼来说，比扬了她的骨灰还难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