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交战

没过几日,北齐的瘪犊子开始在城墙下放火烟熏,攻城车直接架在城墙上顶着烟往上爬。

石荒知道的时候都震惊了。

于是又往城墙去走了一趟,城墙上远远看去混乱不堪,石荒没有走近,只是在远远地看了一会儿后就走了,回去后找出宋魏和送来的简陋的布防图,看了一会儿后也是头疼。

蒺藜被收了、陷马坑被填了、拒马桩被抬了、护城河也他妈被架了桥,北齐那群打了鸡血的三天就登墙了。前方传来的消息,大型攻城器械也在来的路上了,轒辒和投石车最多还有三天就到了,到时候一旦城门被撞开,瓮城也守不了多久。

石荒看来看去也找不到破局之法,夏取良这群草原兵怎么这么会攻城?真是有备而来。

“家主,”小栓子在门外喊了一声,“城内传来消息,敌军挖地道了,在西北角的城楼下听到声音了。”

石荒抬了下眉,总不能从护城河下面挖过来的吧?那就是山上?

“找个口子,放烟。”石荒说。

“喏。”

小栓子应了一声,出去传话去了。

等小栓子回来时石荒正准备出门,见到小栓子道:“走,带我去地道看看。”

说完小栓子转过身,主仆二人翻身上马,去了西北角的墙根,在灌木的掩映下地下埋着一只大坛子,内里中空,专门用来监听地下的。

士兵见到石荒过来站起来行礼,“参见大人。”

石荒摆手,“能找到具体位置吗?”

士兵点了点头,“能。”

石荒点了下头,观察了下这个坛子距离城墙的距离,这附近像这样的坛子还有十几二十个。

石荒没有多留,四下走了一圈后又去了城门,找了宋魏和,宋魏和听到地道的事情后脸上又沧桑了两分,但是随即眼睛一亮,找来副将两个人蛐蛐了一通,副将带着二、三十个人往城里去了,等宋魏和回过头时发现国师已经走了。

宋魏和摸了把头盔,“还真有奇招……”

石荒不觉得他有奇招,更不知道他走后的事情。只是身体难受,撑着回府后差点在院子里就倒下,被小栓子搀着进了屋里。

找宋魏和时正好听到对方安排人往云梯上倒桐油,再点火。

这法子也能管一时。

攻城守城就这么个拼装备和人手的过程,蓉江唯一的优势就是地理优势,城门比寻常城门高出一丈来,将近八层楼的高度。城外护城河外是一个略带坡度的斜坡,北齐的军队上来需要消耗一定体力,这才抗住了一波又一波的进攻。

石荒倚在榻上,心口压着一股气,呼吸不畅,但是不呼吸也不行,每次呼吸都感觉肺腑间有寒气裹上来。抬手按住喉咙,“咳!咳!”

“家主?”

小栓子俯下身给自家家主轻轻拍了拍背,手上颤巍巍的,都不敢使力。石荒感受到了小栓子的畏手畏脚,笑了笑,推开道:“无事,只是有痰,但是咳不出来。”

小栓子拧着眉头,“我去给家主熬些茯苓陈皮?”

茯苓陈皮?这是什么搭配?有点耳熟这个搭配……

石荒眉梢轻抬,“只是茯苓陈皮?”

小栓子如实道:“再加点桔梗、紫苏叶、麻黄、黄苓、甘草……”

通宣理肺丸……哦,是汤……

“停!”石荒抬手打断,“去吧去吧,熬一碗……汤药来。”

小栓子屁颠屁颠去熬药了,石荒抬手捏了捏山根,深吸一口气,面露苦色。虽然小栓子一般熬的汤药不像府医给他熬的那样苦涩,但是中药哪有好喝的?

石荒动了动发麻的四肢,瘫在卧榻上看着头顶上的横梁,“咳咳……”摸出帕子颤着手擦去嘴角溅起的血渍,再多咳几次,他嗓子可能要出问题了。

“宿主……”

石荒听见系统的声音,想起来一件事,反手捞过一旁的一只菱花镜,握在手上,对着镜子一照,看见自己雪白的头发。顺手从肩头捞过一缕头发在指尖,“啧……不科学啊……”

但是随即想想,无论穿越还是轮回都比他这一头白发更不科学。

白个头发而已,多大点事儿。

“宿主,虽然头发白了,但你还是帅的,甚至白毛好像更帅了。”

石荒手一顿,沉默了下,然后低声道:“偷拍就算了,快门声都不关,你是以为我听不见吗?”

系统:“……抱歉。”

石荒看着铜镜中的人脸,看着看着视线开始模糊。蹭了蹭镜面,发现还是看不清,而看不清的不只是镜子里的模样,包括镜子的纹路。

石荒坐了起来,移开镜子看向四周,确定不是镜子的问题,而是眼睛的问题。直到耳边传来脚步声,石荒眨了眨眼,眼前还是一片模糊,但是好在,简单的,大型的东西,他还是能看到颜色的,根据颜色也能区分那个东西是什么。

小栓子进了门,石荒什么也没说,隐瞒了视线受损的问题,接过药一饮而尽。

等到午时,坐到饭桌前,伴着城外的厮杀声味同嚼蜡地吃着豆子、酸菜、还夹了两筷子猪蹄。

但是也就这样,顶多再喝了半碗汤。

汤里掺杂着果醋的味道,想来是酸菜的问题,这菜也不知道是哪里挖的野菜,菜梗上有些细密的绒毛,吃起来微微扎嘴。

吃完石荒还拿筷子翻了翻小栓子又盛进他碗里的汤,终于看到一片还算完整的叶子,哦,居然还是蒲公英?拿蒲公英做酸菜,难怪味道奇奇怪怪的。

“外面打得怎么样?”石荒随口问道。

小栓子迷茫了一下,有些吞吞吐吐地说:“挺……激烈?”

石荒:……

城外打得血肉横飞,他这里岁月静好。

但是岁月静好的代价是不少人替他去死。

于是早丧了良心的石家主推开了碗筷,勒令小栓子把剩下的吃完,然后随同他一起去看看城楼上的战况。

这次过来没看到宋魏和,石荒试探着越过往来匆忙的士兵,带着小栓子直接登上了城墙,还没走上顶就听见了外面传来的厮杀声。脚步顿了下后石荒继续往上走,走上城墙后才看到了沉着脸看向城外的战场。

石荒走过去,“派人出城了?”

宋魏和回头看到石荒,心下一惊,拱手抱拳,石荒摆了摆手,“免了。”

宋魏和让开了观察角度最好的垛口,视线却停留在国师身后那个仆从身上。那个人高马大的仆人背负着一张大弓,像是紫檀木的弓,颜色厚重又沉稳,弓弦紧绷,金线透着流光。

弓身上鎏金龙凤缠绕着,但是两兽都阖着眸子,龙凤有些黯淡,看起来是一件上了年头的旧物。制弓的人看起来技艺极其精湛,给宋魏和一种,这龙凤随时会睁开眸子活过来的栩栩如生感。

总觉得这弓,好像在哪见过,或者,听过?

石荒走过去,看向城外,只见护城河外的宽阔空地上,两军交战,刀光剑影密布其中,往来之间血肉横飞。石荒立身在垛口后,看向城外交战的双方,又看向远处黑压压的人海。

玄色甲胄,看起来沉重又坚硬,大周士兵的大刀、长枪、抑或大戟都无法攻开对方盔甲,只能靠劈打对方的头盔和下盘来打击对方,通常都是两到三个人围攻一个人。

石荒见此眉心微皱。

对着侧方伸出手,手掌摊开。

宋魏和就看到仆从将弓放到了国师手上,从旁边的肩带里抽出一支箭双手递了过去。

在宋魏和和其下将领们讶异又疑惑的目光里,国师弯弓搭箭,目光注视着城外打斗的双方。

宋魏和脸色严肃了不少,也许一开始看国师接弓箭会以为对方只是花架子,玩玩,但是当国师抬高了手再放下,弓如弦月撑开时宋魏和就知道了,这绝对是个行家。

石荒看着城外的混乱,他眼睛看不清,但他是个武者,可以观气。凭直觉也能判定底下身居高位着散发的气势,只要对方移动的速度比不过他的箭,他就能将对方留下来。

拇指上一枚紫檀木的扳指用以勾弦,食指压住拇指的同时挤住箭尾,箭架在外侧拇指上,视线定在城外密密麻麻的人海中。

此法不适合他的弓,他的弓是长重弓,但是三指射法他手腕使不出这么大的力。

差不多找到了底下气势最高的地方,石荒眨了下眼,发现视线逐渐清晰起来,这可真是太好了。视线清晰后,石荒一眼看到了底下那个人高马大的身影,这才渐渐分开双脚与肩同宽,强迫自己放松肩膀与背部肌肉,将弓弦再次向后拉。

眼睛盯着那个拿着大板斧的北齐将领,余光扫过自己手臂,确定能射出这一箭后手心一松!

“咻!”的,利箭破空而去,明明只是普通木箭,却响起了精铁的破空声,声音连城楼角楼处的士兵都听见了,操控弩箭的同时也余光朝着这边看了一眼。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国师缓缓放下手臂,反应快一些的如小栓子、宋魏和等人已经将视线投向了战场上。

只见那只箭矢带着雷霆万钧之力,在空中划出一道流光后,目力较好的人清晰的看到,那只箭矢径直穿透了那具高大的人影,或许扎进了地面。

那个人影强横地举起板斧又挥了两下后轰然倒地。

四周围攻和防护的人影见此纷纷散去,换了一处地方继续打生打死。

“咕咚!”一声,宋魏和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清晰的吞咽声。

那个北齐将领,距离城楼,至少八十丈!

石荒将手上的弓递回去,小栓子接过时发现家主手臂在微微颤抖,忙双手接过长弓背在肩上,面上不露声色,只是脚下微动,离家主更近了一些,就站在身后一步外。

石荒咂了咂嘴,他自然也看到了这一箭正中靶心,虽然这一箭负担不小,但是收获也是实打实的,起码北齐损失了一位战力不弱的强兵。

“十年不碰了,还以为要落靶了。”

小栓子眸子里尽是笑意,“家主还是不够自信,您便是再十年不碰,箭术也不会落下。”

“还是不行了……”石荒微微感概。

宋魏和一行人就听着这主仆二人“谦逊”的话,脸上表情越来越淡,最后面无表情。

然后又看着国师晃晃悠悠地走到弓弩旁,拍了拍操弩的士兵,在对方惊骇的视线里问了一些弩箭的操作,然后眯着眼睛像模像样地操控起来。

不多时,一支弩箭“咻!”的飞出去,一箭穿了两个北齐的兵。

宋魏和以及副将们:……

然后又见到国师在士兵震撼的视线里将弓弩还给他,晃悠悠地走到一旁堆积桐油的地方看了看,转身用自己的手帕抽出一支箭包在箭尖上,蘸取桐油……

宋魏和:这是要做火箭?

然后就见国师大人抬起脚,足见轻抬,将一只封好的陶罐掂在脚上,稍稍运腿将陶罐送出了城楼,朝着人群中砸去。

然后一转头,国师已经弯弓搭箭,箭尖燃烧着。

然后众人眼睁睁看着火箭飞出去,在陶罐落地之前射穿炸开,“嘭!”的一声陶罐炸开的一瞬间火光四溅开来,落在人身上,桐油抹不去,火拍不灭,一群人慌乱地开始打滚。

宋魏和倒抽了口冷气。

石荒本来只是试试,原来这种被密封的桐油罐子,再加一支火箭,真的能达到一点□□的作用。倒是意料之外。

但是也就这样了。

石荒感受了一下身上剩余的力气,于是放下了手上的弓箭,还给了身后的士兵,走向宋魏和,直言道:“不耽误你们了,本座就回去了。”

说完石荒直接转身,带着小栓子走下城楼。

宋魏和一众人神色复杂地看向那道清风朗月般的背影,抬手缓缓行了一礼。

有国师这三箭,大周士气如何不涨!

等到消息传到北齐军营,就是个噩耗了。

夏取良坐在营帐中,挑了下眉,“你说是谁死了?怎么死的?”

底下的谋士嘴角抽了抽,手上羽扇晃得飞快,连声道:“怎么?被这两天的兵戈堵了耳朵眼儿听不见了?庞崇死了,被城楼上的人一箭穿心。那人还射了两箭,一支弩箭,杀了我大齐两个勇士;一支火箭,炸开的桐油罐子直接将我大齐八个勇士烧成重伤,还有四个轻伤。”

庞崇是夏取良手下的一员虎将,一手板斧在战场上无往不利,跟在他军中二十年,从未有过败绩,如今这才攻打下大周三座城,倒了?

夏取良有些迷茫,恰好这时,营外暂时收兵,庞崇的尸体被人带进来了。四个大汉抬着一个人高马大的身影进了门,然后将人放在正中。

夏取良走下座椅,垂眸看向地上的人,只见庞崇的胸口连着厚重的甲胄破了个小指大小的洞,盔甲下的衣服已经被血液濡湿。夏取良蹲下身看了一眼盔甲上的破洞,抬手将汉子翻了个身,背心处的破洞也露了出来。

夏取良沉声问:“箭呢?”

一旁的一个将士红彤着眸子,闻言将手中攥了一路的东西递了出去。

夏取良转头看着那张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看清手中东西的时候眯了下眼,抬头,“箭翎?”

箭翎,箭矢的尾羽。

一旁的谋士拧眉取过箭翎,仔细探查后给出了答案:“射箭之人力气太大,箭矢承受不住这力道,连穿两道盔甲,扎在了地上,箭头直接碎裂了,还能保存一枚箭翎就不错了。”

夏取良闻言看向红着眼的将领,此人点了下头,道:“是,都碎了,只有这点尾羽留在地上。”

夏取良起身,拿过箭翎在指尖转了一圈,沉声问:“谁射的箭?”

一众将领纷纷摇了摇头,“没看到人,总归是东周的畜牲。”

夏取良深吸一口气,道:“火化,骨灰送回。”

营帐中沉默了良久后众人俯身抱拳,“是。”

等到众人将庞崇的尸体带了出去,夏取良没有跟着出去,而是看向了一旁的鸫,问:“你刚刚想说什么?”

鸫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旁边的谋士。

谋士对上鸫的视线,有些诧异地晃了晃羽扇,语调提高道:“几个意思?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防着我呢?”

启料鸫如实点了下头。

谋士看了看鸫,又看了看背对着他的夏取良,喃喃道:“行,我回头跟君上告状去,你俩居然有事儿瞒着我。”

话是这么说,但是人却是提着步子晃悠悠出去了。

等人走后夏取良看向鸫,却发现对方有些吞吞吐吐的。夏取良虚眯了下眼,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缓和了语气,道:“说吧。”

鸫咽了口唾沫,看向夏取良,开口竟是感觉喉咙干涩,道:“那三箭射出之前,我看见你家那位登上了城楼。”

顿时,夏取良沉默了。

他和石荒一锅饭吃了十年,可他全然不知道石荒又如此箭法。夏取良不由得开始回想,意识到一个让他有些毛骨悚然的问题:小荒爷是什么时候知道他的身份的?

总不能是第一次见面吧?

他明明用了手段,遮掩了面容,是多此一举地加上了面具,换成谁能把一个江湖杀手和一国将领串联起来?何况两张脸长得也不一样啊……

夏取良坐回椅子上,垂着头,沉默不语。

鸫见此也不再多说,而是拱了拱手便退下了,由着他自己一个人待着。

但是出了营帐,鸫看着阴沉下来的天色,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大荒山上种种他都看在眼里,这二人之间心心相惜,然后走到一起在他看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偏偏……一人是东周石家家主,一人是大齐夏家家主,周齐之间从来不和平,如此立场,走到一起了才是最遗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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