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刺杀,第233次重生

石荒下了城楼,没有去理会身后的人影,和如芒刺背的目光。

穿过萧索的街道,石荒走回府衙,知府背着手在院子里,抬头看向城门的方向怔怔发愣。

石荒缓慢行到对方身后,顺着视线看了一眼,只看到远处山头压过来的乌云。

“狄大人。”

知府狄献之回过头,看清身后白发的国师后忙行礼道:“下官拜见国师。”

石荒抬了下手,语气淡淡道:“狄大人在看什么?”

狄献之想了想,道:“下官是在看天,许是要下雨了。”

石荒背着手扫过院子里的一株叶子已经开始泛黄的银杏,道:“秋天了,下雨很正常。”

“是。”狄献之点了下头,道:“是了,入秋了……待这一场秋雨下下来,又能拖延一下北齐的攻势。”

石荒心道:未必。却也不曾说出口,而是道:“雨季多伤寒,提前预备好足量的药材,军中士兵绝对不能出事,城中那些不肯走的居民若是有多余的药材也送上一份。如今战时,那些城中药铺的存货可以直接征用,记得写好白条就行。”

说完石荒转身就走,转身之际却又想起什么,回头道:“狄大人若是心绪不宁,不妨来本座院子里寻本座手谈一局,反正本座也无事。”

狄献之勉强笑笑,拱手道:“大人慢走,下官知道该怎么做了。”

末了又道:“秋雨寒凉,还望大人勤添衣,勿染了风寒。”

石荒随意地摆了摆手,离开了前院。穿过月洞门,又走过回廊,回了自己的厢房。

坐下后石荒深吸几口气,缓了缓胀疼的脑子,然后垂着眸子道:“跟我说说这个狄献之。”

小栓子将一杯热茶递给石荒,石荒拿在手上暖着手,听着小栓子查到的东西。

“这蓉江知府狄献之是江南人,是这一代的嫡长子,族中也算是望族,只是这些年因为江南地带盐商行事猖獗,狄家清正廉洁,便也就没落了不少。及冠之年狄大人得京中世交举荐,入了翰林院,同年娶了幼时定下的一户落魄贵族家的嫡女为妻,婚后不曾纳妾,如今家中有一子一女。儿子如今也外放到了江南,担任知县,行事还算小心谨慎,民间声望也不错,只要不被刻意打压,想来升迁也就是这两年的事;

他女儿嫁进了当地富户家中,夫妻二人在当地的名声也都不错,富户家中还和红门有着往来,生意比较稳定。

狄大人被调到蓉江之时是孤身过来的,小厮都只带了几个,这些年他妻子倒是过年时有来过几次,但是路途遥远,也不知道为何没有留下。兴许是念及此处是边关,不太和平的缘故。

就蓉江的老人们而言,狄大人这个知府做得很是尽心尽力了,不曾徇私舞弊,也不曾贪赃枉法,至少明面上这些是没有的。相比较蓉江以前的知府而言,狄献之在蓉江百姓眼里,绝对属于是堪比青天的地位了。”

石荒点了下头,他就说这座城的执行力有点太快了,狄献之的号召力未免太强,原来如此。在这个贪官污佞满地走的大周,清官和还算正直的官员都是稀缺物。狄献之护了蓉江百姓多年,如今让他们为了活命离开居住了几代的城池,竟也能让大多数百姓包袱款款远离家园。

这种号召力在此时的大周……利弊参半。

石荒坐到窗边,小栓子见此摆好棋盘和棋盅,但是石荒捻起一枚黑子在指尖流转了一圈、一圈、又一圈……半晌了却一子没落。

“哒!”的一声,石荒手一松,棋子落回棋盅里。

小栓子一直在一旁看着,见此干脆把棋盘收了起来,随后在桌上摆上了茶具。摆出一只泥炉,不知道从哪找来的炭点燃,放在一旁开始烧水。

石荒静等着开水烧开,从面前的四、五只瓷罐里挑挑拣拣,最后找到一罐碧螺春,镊子取了一些茶叶在烫过的茶盏中,慢慢悠悠地开始一套做作的泡茶。

石荒冲泡好一盏茶,给小栓子倒了一杯,自己面前也摆了一杯,但是一口没喝。

小栓子端起茶杯浅酌一口,道:“蓉江的水不太好。”

石荒闻言端起茶杯也浅酌一口,随即道:“是不太好,不过也将就了。入秋的水有些浑浊,最近天气也不太稳定,你打水的井也就是有些年头了,水质还算稳定了,只是长久不曾清理,不管滤多少遍,还是有些苔气。”说着石荒又嘬了一口,笑道:“这青苔的气味很淡,混在碧螺春的味道里也别有一番特别的风味。”

小栓子笑了笑,只当时家主苦中作乐,“家主所言极是。”

石荒慢悠悠地喝完一杯茶,小栓子拿起铁钳子翻了翻烧红的炭块,从里面夹出一块来,给家主示意了一下,问:“家主,这块如何?”

石荒瞥了一眼,指了一下旁边的另一块,道:“这块儿吧,硬点儿。”

小栓子闻言微笑,用镊子换了一块夹起来,随后站起来,侧身对着窗户,夹着炭火晃了两下。石荒笑眯眯地看着小栓子寻找到合适的角度,然后“呼!”的一声,炭火从他倏然眼前飞了出去,越过窗户后在不远处的假山后坠下。

随后一道青绿色的人影从假山后翻了出来,慌乱地拍开头上炸开的头发,滚烫的炭火被抖落下来,险些被灼成地中海。抬头间露出一张胡子拉碴的脸,眼神满含煞气,手上握着一柄宽阔的短刀。

但是房中的主仆二人仿佛没看见他一样,还在围炉煮茶。

汉子心脏一提,握着刀直接朝着厢房冲了过来。

石荒摇了摇头,站起身离开了窗边,顺手捞走了旁边的一只棋盅在手里把玩,身后留下的小栓子和外来的人打了起来。

回到院子没有多久就知道院子里来了不速之客,但是对方蛰伏着不动他也不太确定对方的目的。直到小栓子这个狭促的想试探一下,便由着他去了。结果这一试探还真试探出来了,真就是杀手。

但是这个时候来杀手……

想了一圈,石荒最后想到的只能是景行舟那个疯子。毕竟在这么关键的战争时间,他身处前线,景行柏不会发疯来动他,除非他想将大周拱手送给夏取良。

但是景行柏意在皇位,不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景徒雅隐退幕后,既然选择了将大周交给景行柏,又有薛七娘挂着他,那景行柏就算将大周搞没了他也不会再插手了;那就只能是景行舟。

景行舟离他很近,知晓城中布防,就算被他夺了督军之位,他也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王爷,想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将杀手放进来还是很容易的。

石荒避开了窗户,刚走到屋子中央,“嘭!”的一声,大门被踹开,两个麻布衣衫的彪形大汉进了门,门扇倒下后和白衣白发的石荒对上眼,两个人心下一惊,石荒这鹤发童颜的模样着实是有些惊骇。

石荒看着门口怔愣住的两个人,慢条斯理地掀开手上藤盅的盖子,将盖子放到桌上,伸手从棋盅里捻出两枚云子在手上。

玉棋磕碰的声音唤回了两个人的神智,对视一眼后深吸一口气,举剑朝着石荒冲了过来。就在这一瞬间,石荒手中的棋子和两个杀手的脚步同时动起来,两个雪白的云子飞射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肉眼几乎不可见的残影。

“啊!”

好美妙的二重奏!

石荒心情还算愉悦地眯了下眼,两颗棋子砸中了杀手的眼睛,两个人都捂住一只眼睛,指缝在往外淌血。

石荒一只手还端着棋盅,脚步已经迈了出去。三两步落地无声地靠近了两个心神恍惚的杀手,空着的一只手抬起直接左右一劈,先把人敲晕了。然后慢悠悠地弯腰捡起脚边的一把剑,剑光划过,了解了地上的两个人,视线往窗边扫了一眼后眼睛一眯,手上的剑随手掷了出去。

长剑擦着小栓子的肩头飞过,划开了和他交手那人的脖颈。

小栓子趁势抓住越过肩头的剑柄,胳膊一拉,血迹喷射在他脸上,面前的人缓缓倒下。

小栓子随意地抹了把脸,提着还在滴血的剑朝着石荒走了过去。

“家主。”

石荒随意地点了下头,迈步走出门槛时看到了衣摆处沾上的几处殷红,眉心不经意地蹙了起来。

走出房门,院子里已经围上了一圈的杀手,看他们的武器和服饰,怎么看都不像是同一组织的,倒像是江湖上的赏金杀手。

城中能动用的人手都去了城楼,如今城内空虚,府衙内更是几乎找不到一个士兵,倒是方便了这群人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他院子里。

石荒扫了一眼后开口问道:“都是来杀本座的?能否问一句,本座的人头在你们手上值多少?”

围住院子的杀手们面面相觑后有个精瘦的小老头蹲在山石上,笑眯眯地比出三根手指,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道:“三千两,黄金。”

石荒点了下头,“难怪。”三千两黄金呐,抵得上大周最盛时期将近十年的税收了。

看到石荒平淡的脸色,院子里或站、或靠、或蹲的杀手们眉心皱了起来。边上一位姿态妩媚的女子眨了下眼,轻轻抚动肩头上垂下的粗壮辫子,声似黄鹂,“国师大人,莫怪我们,我们干的就是这一行的事儿。其实大伙儿还挺佩服你的,毕竟你石氏几代人一代接一代的给这大周续命了几十年;到你这里,更是不到弱冠之年就替这狗屎一样的国家又争取到了十年时间。这些年你做的,大伙儿都看在眼里,但是啊……”

女子叹了口气,四下看去,周围的人都满目遗憾。

女子道:“石家主,这个国家已经烂透了,谁都知道,您自己也知道,已经救不回来了。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将底层百姓的苦日子又延长了时间罢了,何苦呢?不如到此为止吧?”

石荒陷入沉默,小栓子提着剑站在身后,听到这话转头看向家主,看到家主异于平日的沉默只觉得心脏一抽。握紧了手中的剑,小栓子看向院子的杀手,身上头一次泛出了一股毫不掩饰的杀意。

“呵!”石荒突然笑了。

在众人神色复杂的注视下,石荒抽下头上的发簪,按在棋盅里,将棋盅丢回桌上,棋子微微晃动后稳稳当当地放稳了。石荒从袖子里摸出一条朱红的发带,将头发捞在手上扎了起来。

弯腰捞过脚边另一把剑,看着廊下的众人,道:“本座从未想过这个国家要如何,本座不过是做了一个家主该做的事情罢了。剩下的就是在其位,谋其政。也还是做好我自己该做的,能做的事情。或许在你们看来很不可思议,但是在本座眼里,这些不过是自幼便被教导进骨子里的东西,这是一个氏族的传承和责任,石家从未丢下过,本座不过是接过前人留下的基业,不让他倒塌罢了。”

话音落下,石荒举剑向院中众人,微微一笑,眉目如画,举止如仙,轻声道:“来,今日也给你们看看,我石家教导出的儿郎,或许也没有你们想象中的心慈手软。”

众人对视过后纷纷笑了出来,院子里顿时弥漫出冲天的杀气。

石家儿郎,要死也站着死,而石荒,从没打算死在这里。

“砰!”的一声,石荒手中的撞在另一柄剑上,眉眼冷冽的石荒距离那位从山石上冲下来的老者面目不过一掌,两个人手上的剑巨力擦过,直接擦出了些微的火星子。

“嘭!”

倒退开的石荒抬腿一脚踹开袭来的膝盖,借力后空翻,手上长剑横过,扫开抽来的鞭子。

落地瞬间转身剑随肩走,长剑挑开了飞射来的梅花镖。

再顺势转身、抬手、下划,动作飞快地拉来同身后人的距离,再退两步后和小栓子背靠背地靠在了一起,微微喘着气。

身上已经感觉到了负担,一来是太久没动手了,偏偏早晨射出两箭已经花了他至少七成的力。弩箭不算,他就单纯瞄准罢了;二来是身上的蛊毒几乎掏空了他的身体,每次动用内力也会导致蛊毒跟着异动,一次次加重负担真的会导致他命不久矣。

石荒深吸一口气,压抑已久的内力传遍四肢,带来久违的轻松,但是随即而来的,是从心口出蔓延而出的酥酥麻麻的刺疼。

石荒往后瞥了一眼,手上握紧了剑柄,剑随身走,身形游走间似流云、似雷霆,手上长剑带着千钧之力游走在人群中。

“锵!”

“嘭!”

交手声音不绝于耳,眼前只能看到道道残影。每一道残影晃过,不是地皮掀了一块,就是山石碎了一处。

等到石荒再次停下,在院中显现出身形时依旧还是微微喘气。小栓子已经负伤,靠在石荒身后不远处的柱子上,缓慢地梳理着凌乱的气息。

一众杀手看着一旁倒下的两个汉子,那抹喉而过的剑伤狰狞又醒目。

此时有几位老者看着那执剑而立的青年,缓慢地想起来,圣京石氏有一位少主,年少成名不是因为官职和身世,而是因为雨夜杀人!

几位老者对视一眼,眼中露出凝重之色,这位世家子的剑,可不是好看的花架子,而是一招一式都奔着人死穴去的杀招。

没等石荒多喘两口气,一群人放弃了小栓子,全部奔向这位从未以武力扬名的国师,刀枪剑鞭,各式武器其上,虽然配合的不是很好,但是一群人将整个人围得密不透风。

不多时,石荒雪白的衣袍和发丝都染上了猩红,随着他的抬手,挪步,红色的血滴甩在四周的草叶上,狰狞的山石上。

等到外院路过的护卫听见不对劲,透过半开的远门看见院子里的场景后,飞奔向前院,不多时,一队二十人的将士刀刃出鞘狂奔而来。

听见脚步声后一群杀手各自对视一眼,最后竟是纷纷退去,将战场让给了先前的那个精瘦的小老头。

老头子功夫很高,在石荒这里,大抵是和夏取良一个水平的。石荒的剑招在老人这里,对方显得更加游刃有余。但是老者没有任何武器在手,让石荒将防备心提到了极致。

“咚!”的一声,二人对撞一脚,老者后退了两步,石荒却是暴退了十数步。

压住喉咙里涌上的腥味,石荒眉眼凛冽地看着老者,但是一时没压住,只好偏过头咳了两声。

回头再看向老者时面上微微苦笑,但是依旧紧握手中剑,抬手擦去嘴角的血渍,“老人家,怎么称呼?”

小栓子有些许讶异,这是家主第一次对一个人的名号感兴趣,看来家主很看好这个人的实力,哪怕这个人出现的目的是来杀他。

老人家笑了笑,道:“江湖上的人管老头子叫毒老。”

石荒神色微微一动,低头看向刚刚对撞的左脚,再抬头看向老者,笑道:“看来本座轻敌了。”

老者笑笑,“石家主又不是江湖中人,要是不轻敌,老朽才要怀疑石家主的身份了。”

石荒点头笑笑,“你们时间不多了吧,接下来就看本座和老人家的本事了。”

毒老点了下头,“是这样。”

话音刚落,两个人都动了,知道了老者的名号,石荒自然不会轻易让这个老人近身。但是老人实力太强,压制得石荒想退都退不去。小栓子再次被人围住了,但是那群人只是一味阻拦他,显然并没打算宰了他。

余光扫过院子角落,石荒专心应对眼前的人。

一次错身而过之间,石荒背心被老者拍了一巴掌,石荒反身就是一剑拉过,在老者胳膊上划出一道一指长的口子。

老者动作极快,双掌对着石荒拍过来,石荒抬剑抵挡,被一掌打出去四、五步。石荒稳住身形,抬眼就是再次迎面而来的老者,石荒举剑突刺,剑刃擦着老者的脖子而过。

石荒感受到锁骨下方和脖子侧面被点了一下,半边臂膀突然麻了,手中长剑险些脱手。

抬腿横扫,被血液濡湿的发梢从老者面上扫过,毒老甚至觉得这发梢已经擦到了脸上,但是退去站稳之后伸手从面上拂过,又什么都没有。

“噗——”

石荒在老者退开后突然喷出一口血,踉跄着退后靠在了院中积水的大缸上。

老者微微一笑,然后叹了一口气,道:“石家主,对不住了。”

话音落下,老者旋身一跃落在房檐上,随后其他人也是各自借力上了房檐,看了石荒一眼后,在冲进院子里的官兵眼皮子底下各自飞身逃走。

石荒靠着大缸脱离坐下。

“家主!”

小栓子踉跄着拖着一身血污奔过来,扶住了石荒跌落的身躯。

石荒摆了摆手,相比起不知道什么名号的毒,他现在最难以忍受的是脑海里炸开的记忆。

是的,记忆!

他看见了他从幼时如国子监,到战死沙场的记忆;

他看见了他启蒙之年被立为少主,祖父退位,父亲成为家主……然最后,他死在自家花厅,中毒;

他看见了他死在书房,被刺杀;

他看见了他死在天牢,被围杀;

他看见了他死在祓厄江边,被景氏以祭天之名推入了江中……

石荒心神俱颤,那些是什么?

那些是什么!

石荒不动声色地咽了口唾沫,借着小栓子的手站了起来,将领白着脸看着石荒,石荒摆了摆手,“不用慌,不过是赏金杀手罢了,别乱了城中布防,一时半会儿死不了,退下去吧。”

小栓子眉心皱得死紧,但是中毒的事情,不能招摇。

将领忧心忡忡,最后小栓子看石荒皱眉,冲着将领吼了一通,最后留了两个护卫守着门,又赶回城楼去了。

石荒回到屋里,让小栓子退了下去,谁也不见。

等小栓子顶着不赞同的脸色退出房间,门关上后石荒脸色徒然沉了下来,流露出的阴沉连屋子里的温度都仿佛落到了冬日。

“1762——”石荒冷着脸,咬着牙狞笑,“说——老子到底是第几次重生!”

系统“叮!”的一声,响起的声音却是出乎石荒意料。

“宿主石荒你好,检测到宿主已经脱离主线,世界线正在自动更正中,宿主改变剧情任务成功,系统开始解绑。”

石荒呆了下,随即便是暴怒。

“你——好样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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