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石太傅今天又不想干了

先帝下葬后,朝堂有一段时间的混乱,不过在礼部尚书拿出秦王摄政的圣旨之后被压了下去。同时秦王在金銮殿上赖皮不肯上座,要挟百官各自出力,务必尽做大的努力将太子请回来。

而在石荒受封太傅的旨意被秦王在大典上宣布之后,石府的访客空前绝后地达到了鼎盛。

太傅府的匾额倒是换上了,悄没声儿的,听说是收到之后被拦在了门口。府上一堆上了年纪的老人代石荒收了匾,敬了香,当场就挂上了,送匾的人没进门,连石太傅的面都没见上一面。

石荒昏迷着,府上一律谢绝会见,连秦王上门也被拦在了门外,甚至秦王还被石府上的管家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通,话里话外透露出要不是秦王和大臣们老是在石荒生病期间来来回回,也不至于人到现在病非但没好还加重了。

倒是礼部尚书和宗正寺卿以及鸿胪寺卿三人,听说此事之后后连上门都不敢了,只差人将补品流水一般送进太傅府。

石荒一个风寒折腾了太医院一众太医分出了两派,一派提议猛药,一派提议温养,主要是他们都搞不懂好好的一个风寒,喝了药捂一身汗就该好的事情,石太傅可是文武双全的一个大好男儿,怎么就倒了呢?

三天了!昏迷整整三天了,怎么就醒不过来呢?!

就在太医吵作一团时,石府的府医颤巍巍地挤出人群,弱小无助地挤到了同样弱小无助的他家主子身边。

然后就惊喜地发现石荒眼皮子动了动,然后眼睛缓缓睁开了。

府医惊喜的一句话结束了太医的吵闹声——“大人醒了。”

石荒一睁眼,眼前就是乱七八糟凑做一堆的人头,个个“死不瞑目”(惊喜)地盯着他不放,石荒到抽了一口冷气差点吓撅过去,然后一大堆手朝着他伸了过来,他密恐差点犯了。一时之间险些以为他成功了,已经到地府了。

半个时辰后,睡了三天突然就痊愈的“石太傅”一脸冷凝地坐在主位上饮着热茶,一只手搭在桌子上,府医正一脸高深莫测地给他把着脉。底下站着一堆有品阶的青衣医者,个个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喘。

由于挤作一堆,把刚醒来的病人吓到差点撅过去,大概从此会成为这群太医终生的心理阴影,就此挥散不去。

心理阴影——新上任的石太傅——石荒,满脸不爽似慢悠悠喝完一杯热茶,也在系统的“场景回放”功能下看到了这群太医将他翻来覆去扎针推拿,灌药捂汗……的一系列骚操作。

石荒倒抽了一口冷气,心道醒的还算及时,要不然他觉得他不会想醒了。

“本官既然无事了,众位太医从哪来的……”石荒扫了一眼底下那群人头,挤出一个“和蔼”的微笑,道出最后半句:

“回哪去吧。”

太医面面相觑后还不忘了隐晦地看一眼此时被众星拱月的府医,见府医点了点头后这才拱手告辞。

走出大门后甚至不等引路的护院和童子过来,自己拎着箱子跑得飞快,胡子衣角乱飞,形象都不要了,石府众人一时引为奇观。

府医收了手,石荒收回来整整袖子,听府医说道:

“主子身体没有大碍了,就是这几日喝了太多药,是药三分毒,身体虚弱了这多日,后面食补,慢慢养着,养上一段时间就回来了。

只是主子这一次风寒来势汹汹,怕就是之前从未生过病,这一次把积压的都放出来了。后面估计是偶尔有些小病小痛的会出来,问题倒也不大,注意修养的话可能连药都不用喝了。

就是这段时间主子千万不要动武,保持心态平和,虽然可能反应还是偶尔稍有些迟钝,但是过一段时间也就好了。”

石荒点了点头,既然是府医便也不用客套了,转头对一旁的符伯道:

“符伯替陈伯再去找两个小童来伺候起居吧,我这边平日里劳烦两位多费心了。这段时间大家辛苦,月银再涨一成吧。反正我府上也没几个人,我自己俸禄不少,平日里宫里的赏赐比俸禄还多,府里就我这么一个主子,祖上积攒的家业总是要用的。”

符伯再称伯,也是个下人,石荒把话都说明了,情况也确实如他所说的,于是点了点头应下了。

“是,正好过两日就到了发月钱的时候,到时候让大家伙儿都过来给主子磕个头。”

“符伯看着办吧。”

石荒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随即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来,说道:

“到时候顺便准备几头羊,准备一些不烈的药酒,晚间事情忙完了都过来聚一聚吧,也让我看看大家伙儿。”

符伯笑了起来,连连点头,不迭应声道:

“好好好,听主子的,一会儿就去安排。”

石荒摆了摆手,回了房间去了。

符伯收了茶具退下了,只是对着里间喊了一声道:

“主子,老奴退下了,小柱子守在门口,您有事儿喊一句就成,这小子耳朵好使,他听得见。”

房内没有声音回复,符伯也没在意,只是吩咐了一下守在门口的“小柱子”好好伺候——一个五大三粗的虬髯大汉。

小柱子点了点头,从眼神就能看得出来很坚定不移,就是可能有点憨?

石荒看着桌上的两份诏书,耳边响着系统喋喋不休的评价和观察所得,眼里全是倦怠,转个头就把本该供起来的圣旨随便找了个装木箱子装上踢到了床底下。再把那身送来的暗红色的洒金锈文房四宝和笔墨纸砚的官服塞进了衣柜里,柜门一关往床上一倒。

系统看着看着沉默了,这一看就知道,这大爷又犯懒不想动了。

“宿主,明天要上早朝的。”不得不提醒一句。

“不去。”

“需要正当理由。”

“死了。”

“可你还活着。”

“你说得对。”石荒坐起来,点了点头,然后道:

“我这就去死。”

说完在屋里转了一圈,关上房门,把桌子拖到屋子正中,然后搭了个凳子在上面,踩着爬上去,把不知道从哪拖来的一条红绫丢过房梁系上结。

系统看着他把头套进了绳结里,恍然大悟这位是来真的,于是第一时间打开了运行界面,发现在石荒脚尖踢开凳子的一瞬间,有一个叫“不死之身”的buff开始运作,系统这才松了口气。

凳子“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屋外有人问道:

“主子,您没事儿吧?”

石荒无法回答,也不想回答。

因为在凳子落地的同时,他也落地了,不对,不叫落地,没有落地,他摔在桌子上了……

石荒摸了一把被嗑得发麻的腰,抓起身下断裂的红绫看了看,眼里一片冷意,试图躺平,结果桌子还没他人长,脑袋和脚耷拉着怪难受的,于是干脆翻了两圈,然后“扑通”一声砸地上了。

这下子这声音要说屋里没鬼除非门口的人是个傻子,但是显然这个叫小柱子的大汉并不是傻子,又在连续喊了两声没得到回应后直接一句“属下冒犯了”就推门而入了。

进门没看见人,直接进入内室,一撩开珠帘就看见他主子要死不活地躺在了地上艰难地翻身,地上凳子已经倒了,身下还铺着红绫。

小柱子吓到一个趔趄摔进屋子来,语无伦次地试图搀扶起石荒,被一巴掌打开了手。

“主,主子……您这……您这是……属下去叫府医!”

说完转身就要跑,石荒扶着开始发疼的肩背腰身一把拽住了小柱子的衣角,咬着牙不死心地抬手指了指房梁。

小柱子六神无主地抬头往房梁上看了一眼,眼神一亮,石荒看他那个表情感觉他是懂了,于是抓着红绫准备递过去,谁知小柱子开口却是问道:

“主子你是要那个箱子吗?您喊一声属下呀,属下会武功的,能拿的下来。您下回别自己爬上去了,太危险了!”

后面的话石荒没听了,看了眼小柱子,想问他刚刚有说什么箱子吗?什么箱子?

然后就见小柱子直接一个跳跃站到桌子上,再跳一次,落地时手里就多了一个看起来有些漆面斑驳的木匣子。

石荒迷茫中开始呼唤系统。

“1762,梁上刚刚有箱子吗?”

“宿主……有的。”

然后石荒就晕了。

“主子——”

小柱子惊了,叫的那叫一个大声,恰好符管家路过,听见声音跑进来时就看见石荒双目紧闭躺在地上,小柱子在一旁手脚不知道往哪放地跳脚。

而石荒身上是艳艳的红绫,仿佛一片血色。

符管家急急忙忙奔过去,他家主子貌似刚从鬼门关回来呀——

“我的主子诶——”

刚安静下来的石府又一次陷入了兵荒马乱之中,又一次昏迷了整整一日一夜,而刚刚清醒过来的石太傅又一次顺理成章地鸽掉了早朝……

于是京城里再一次响起了石太傅不久于人世的流言……

等“病入膏肓”的石太傅再次醒来时,眼前是那片熟悉的人头海……

真是眼熟呐各位,他记得他好像刚把这群人送走来着?

石太傅是个瓷做的,矜贵又脆弱,这是太医院一众太医心照不宣的印象,于是这一次确定石太傅再次苏醒且没有明显后遗症以后太医自觉地告辞了,没有出现一众太医呲牙咧嘴狂奔出门的奇景,石府众人一度有些许的遗憾。

而兴许是太傅这个官衔有些重了,年经轻轻的石大人有些压不住,于是在接过太傅一职后便屡屡出事的谣言也在朝堂上愈演愈烈。

高架不下的秦王只好下令让石太傅带薪养病一个月,一个月后再回来复职。

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应该是够了,怎么都够了,石荒是这么想的。

于是石荒能下床的第一天,企图拿房间里挂着宝剑抹脖子,抽出来却看到剑……生锈了。

亲自在院子里墨剑的石荒被符管家无意撞见后感动地涕泪横流。

“这把剑还是您祖父临终前赠予您的,是盼您从此前路无忧,一往无前。但是您觉得这个愿望太过沉重,一度想把这把剑随老太爷下葬了去,后又念及睹物思人把剑沉塘,第二天被老爷捞了出来,一番长谈过后这剑便挂在了您房里。您从来连看上一眼都不敢,如今此剑重见天日,可见主子是走出来了……”

管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这宝剑命途多舛的“历史”,深情得走过路过的下人们一个没错过地全感动得眼泪汪汪。

石荒低头看着手上刚磨亮的剑,寻思找个没人的时候试验一下,结果上手一划,这被他磨了一早上的剑刃居然是钝的!

不死心地用指腹反反复复在剑口上“滑”过,真就光滑如玉,手感极佳。

然后这一动作被管家注意到,管家这才解释利剑伤人,当年老太爷,也就是石荒他祖父将剑赠予石荒时便考虑过小孩子玩剑被误伤的可能,于是费尽心思寻了这一把无锋剑。也是用这无锋剑告诉石荒,利剑两刃,能伤人也能伤己,用剑要谨慎,用人也要谨慎。

石荒:我谢谢你?

被磨亮的宝剑被重新挂回了墙上。

石荒又看上了府上那座三层高的六角塔,地面铺着价值连城的青石砖,石荒上脚踩了踩,嗯,结实。

于是当天晚饭过后,年经轻轻的石太傅孤身爬上了能俯瞰半个京城的太傅府藏书阁楼顶。

然后碰上了独饮独酌的符管家……

平和到能原地飞升的表情在看到瓦片上坐着的一身寂寥气息的符管家时突然就僵硬了,在符管家转头看到他后一脸稀疏平常地招呼他一起坐下喝酒时直接裂开了。

石荒本来寻思着当着人面儿就这么跳了可能会给人留下心理阴影,有点不太道德,于是石荒在符管家的招呼下慢悠悠挨着人坐下了,从此符管家成为了石荒作死路上巨大的心理阴影,和最大的障碍。

然后在经过了一晚上符管家的灌鸡汤式回忆从前的思想教育后,石荒在拖着被冻僵的双腿下楼的路上突然悟了,他要道德干什么呢?这玩意儿才多少钱一斤?

做笔记:小栓子是个虬髯大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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