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石太傅身残志坚的上班路

一个月,整整一个月,石荒八次上吊,五次布裂了,自己摔了胳膊摔了腿;

三次房子塌了,揭穿了豆腐渣工程的恐怖真相,在符管家哭天喊地的控告下,石府获得一大笔赔款和一座新的菜园子、一座新的花园和一座新的池塘;

五次跳楼,五次都碰上了思考人生的符管家,然后被迫经历了符管家回忆青春、思考现在、谋划未来式以己度人的思想教育;

一个月三十天,剩下的一半时间石荒都在床上养伤之中躺过来的,太傅府里甚至为太医们准备了一处专属的小院。

三十天后,右胳膊还挂在脖子上的石荒终于想起了他还有个太傅的身份,于是在次日卯时中(早上六点)坐上了马车准备早朝。

小栓子在外面驾马车,石荒打着哈欠在马车换上陬红色金银线交织还坠着各色璎珞琥珀的官服。

“宿主真棒,都会自己穿衣服了。”

系统在一旁毫无感情地拍马屁。

石荒戴帽子的手一顿,翻了个白眼,这都一个月了,天天跟个残废一样地看着一群长得差不多的小厮给他穿衣服系腰带梳头发,他要是还搞不清楚这些层层叠叠的衣服怎么穿,他不白活二十多年了?!

“吁——”

马车突然被勒停,石荒在摇晃中坐稳,扶好歪掉的帽子,没好气地问道:

“怎么回事?”

“主子,有人拦马车,哟,他跪下了!”

小栓子在马车外一惊一乍地。

石荒愣了一下,忽略了系统说的那句“你帽子没戴好”直接弯腰掀开了马车帘子,这玩意儿还有点重。

马车在人来人往的早市被拦下来,拦车的人还举着一张纸当街跪下了,一时之间买菜的卖菜的围作一堆指指点点,见马车里掀帘子的是个年经轻轻却一身气势凛然的少年,招来的注视就更多了。

只是有眼尖的认出了他身上穿的官服,当下噤声不敢议论,但心下自有计较。

石荒扫了一圈四周的位置和人群,再看了看跪地的那个青年一身褴褛,心里也有了计较。石荒不禁冷笑,他这官服都还没穿好呢,麻烦就已经自己送上门来了,强迫着他接下。

故意的。一看就是故意的,不管选的位置还是要说的话,甚至跪着的这个人,都是安排好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冲他来的?

果然,青年根本不抬头看他,只是直觉他已经看见他了便大喊出声,口口声声道:

“官老爷,草民有冤,求官老爷替草民申冤呐——”

石荒从他第一个字开口就唤了句小栓子,然后等这人一句话说完小栓子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我家大人让你上车说话。”

……啊?

那位草民直到被小栓子半强迫地架上了马车人还有些蒙,在抬头看见面前坐的是个穿着一品大员的官服的是个面嫩的少年时就更蒙了。

这跟说好的不太一样,这官儿太年轻了,而且这当官的不是都要问问冤情再考虑要不要接下来吗?就这么把人抢上马车根本不给他说拒绝的机会呀!

石荒打了个哈欠,马车重新启动,胳膊支在膝头上撑着,石荒一副大爷的坐姿看着对面身形比他高大却有些畏畏缩缩的青年人,注意到对方手里的纸张,便伸出手去道:

“可否给本官瞧瞧?”

青年呐呐地瞧了他一眼,又瞧了他一眼,再瞧他一眼,石荒咧嘴冷笑,道:

“你当街拦下本官的马车,口口声声有冤情,现在上了本官的马车见到本官了反而无话可说,难道你拿的不是状纸而是装包子的油纸不成?”

许是石荒冷着脸的模样太能唬人,青年忙不迭地将手里的纸递给他,透过纸背还能看到里面的乌黑的墨迹。

石荒接过青年双手郑重递来的纸页,趁机扫了一眼这人的手,骨架宽大,肤色冷白,但是皮包骨,指腹厚茧明显,应该是个会长期写字儿的。虽然举止畏畏缩缩,但是不显得猥琐邋遢,衣服虽然旧,甚至有补丁但是还算干净,就是从上到下都是灰尘,发稍上还有水光,像是露珠。

初印象还算合格,这下石荒对这份状书算是有些兴趣了。

等石荒打开状书扫了一眼,系统实时给他翻译这些看得懂又看不懂的拗口的文言文。

啊……告西南道知府时怀韧的,草菅人命,强占良田,欺男霸女,纵容下属仗势欺人……等会儿,告谁?西南道?西南道最大的官儿好像就是知府?

“1762,知府是几品?”

“宿主,周国的知府是正二品,在现代属于副国级领导。”

二品,太傅是一品,能管,但是!

知府和西南道知府又有本质上的区别,一个二品的空官儿和一州最高军政长官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石荒清楚自己的斤两,也清楚一个知府犯事儿,都到了百姓进京拦人当街告状的程度了,所犯肯定不可能是小事儿。他区区一个新上任的太傅,可没有这么大的能耐去审判一位知府。

但是接都接了……

石荒正在考虑怎么处理这份状纸,既能查又能保住太傅府,然后就听到系统惊奇的声音:

“宿主,有人跟着你的马车,从行动轨迹和手里的武器来观察可能是杀手,但是目前好像没有动手的打算。”

杀手……

石荒漠着一张脸合拢手里的状纸,叩响马车。

“叩叩!”

“主子?”小栓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加快速度。”石荒道。

“是。”

马车速度加快,从马车的摇晃就能看得出来,但是这辆马车是特制的,速度越快,内部越稳,就是符管家专门为了赖床起不来需要赶时间上朝的他家太傅大人特别准备的。

“怕死吗?”

听到石荒这么问,青年对上他幽深的瞳,抿紧唇摇了摇头。

“如果你想让你的状书大白于天下,需要滚钉板、过火堆、受鞭挞,过后你还得活着你才有告状的机会,才有让人关注西南道的机会,你还敢继续吗?”

青年眼眶里泛出泪,咬紧了牙关,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唇齿中流出一个字——“敢”。

石荒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掀起帘子朝越来越近的朱红大门看了一眼,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

“既然死都不怕,那也无惧活着。”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官服乱糟糟裹在身上,帽子歪歪扭扭地石太傅从马车上跌跌撞撞跑下来,手里攥着一张纸朝着宫门口一溜烟儿地跑去。

肃穆的宫门口何时有过如此不修边幅的官员?还是在上早朝的时候来迟的,一时之间众人瞠目结舌地注目。

然后就见衣服都没穿好的这位官员停在了宫门前的两人高的大鼓前,取了鼓槌握在手里……

“嘭!”

在宫门口响起第一声鼓响的时候,石荒停在一旁的马车被一群“百姓”围住了,宫门口的目光都被一身红衣敲鼓的人吸引了过去,无人注意到角落里发生的事情。小栓子握着马鞭警惕得看着这群人,刚想问话就被“咚!”的一脚踹开了。

“嘭!”

登闻鼓敲响的第二声,围住马车的一群人拉下脸似索命的罗刹一般从身后露出双手,手里握着刀举着剑朝着马车劈砍而去。旁边有人看到后发出了惊叫,人群纷纷四散逃窜。小栓子冲上去被刀剑挥开。

“嘭!”

登闻鼓响第三声,马车当场被砍得破碎,露出里面端坐着的穿着雪白中衣的少年。少年白衣染血,唇角笑得冷冽,只见他抬起头对为首的杀手露出一抹充满血腥的微笑,笑意盈盈地说道:

“你好啊,朋友。”

为首的人惊骇地回过头,只见宫门前的“石太傅”褪去陬红的官服,摘去乌纱帽,露出底下破烂的布衣和瘦削的身材,双膝往宫门前一跪,捧着官服乌纱,攥着一张状书。声音振振有词,响彻宫门前。

“草民方清平,自西南来,告端州太守时怀韧欺男霸女,强占良田,官匪勾结,草菅人命——”

木已成舟,为时晚矣。

一纸状书,三声登闻鼓,朝野震动。

唯独石荒自打能下床以后就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地继续和系统斗智斗勇,每天都在花样儿作死。

他又获得了一个月加的带薪假——

因为石太傅“光荣负伤”,倒在了宫门口,宫门口的侍卫赶到时石荒已经倒在了血泊中,小栓子中了两刀昏迷了,杀手服诛,来不及逃的都自尽了,一个活口没有。

再加上方清平敲登闻鼓时所有人都瞧见了他身上石太傅的官服,再联想到方清平的状纸,这些杀手冲谁来的不言而喻。

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一品大员险些横死宫门,秦王震怒,西南道这回没问题也有问题了,查!大查特查!上到知府下到里正,一个都跑不掉。

京城里直接下了虎符,军队快马加鞭往西南齐聚,先把人扣下来再慢慢儿审!文武两派钦差大臣齐备,这次要把整个西南道查个底儿朝天。

而石府众人自石荒升任太傅以后就没有一天不再担惊受怕过,整天都提着心头过日子。主要是每天一起床他们家主子不是摔了胳膊就是折了腿,一副金尊玉贵的易碎品的样子让人看得心肝胆俱颤。

自宫门口被御林军高调送回以后太医直接常住在了太傅府,而石荒这次一昏迷就是整整半个多月,期间几度高热、血崩、心脏骤停险些救不回来。

连着四天,从房里端出来的水都是红的。向来沉稳的符管家都开始哭天喊地,求神拜佛了。

宫里宫外百年的人参、昂贵的雪莲、成箱的三七……不要钱地流水一般送入太傅府。

直到一个半月后石荒苏醒,甚至又过半月能走能跳,能吃能喝了,府上一众人仍旧犹如活在梦里,生怕这人磕了碰了瘸了残了哪又不好了。尤其在石荒早上吃馒头时呕出一大碗淤血再次陷入昏迷时这种高压下的崩溃再次达到了顶峰。

而石太傅的作死之路从未因为他有可能伤了残了瘸了瘫了就此停止,生命不息,搞事不止。主要是他就不相信,那么多刀剑对着他直接砍在身上,没缺胳膊没断腿,伤口愈合后居然连个后遗症都没有?石荒不相信,依旧照常爬楼、悬梁、跳池塘……

但是爬楼楼塌、悬梁梁断、池塘下一秒就水干……

直接导致现在府上就是野猫打碎了一只花瓶都有一堆医师和下人闻风而动齐齐围过来,看看是不是太傅大人又又又出事儿了。

甚至符伯还在后面一边带着担架飞奔过来,一边感叹他家文武双全的主子升了个官怎么反倒变得柔弱无助起来了?是不是流年不利,要不要求个符啥的回来?

这次是楼梯散架了还是房子塌了?还是脚滑掉池塘了又?

符管家现在十分替府上的所有建筑感到十二分的怀疑,甚至想着要不要把府邸上所有肉眼可见的所有建筑物重新拆了重建,这次他一定要全程把关,坚决抵制任何可能性的豆腐渣工程!

此时“柔弱无助”的太傅大人看着头顶圆圆的一片蓝色的天空,笑得一脸的“和煦”,三层楼高的枯井跳下来都死不了,他再信系统说的巧合他就是狗!

“给我个合理的解释,解释不清楚你就等着我买凶杀我自己。”

石荒道。

系统擦了擦脑门上不存在的冷汗,刚刚石荒晃悠悠地甩着腰间玉坠满府乱逛系统还以为他想开了,结果转个头的功夫就发现他家宿主在下坠!给系统荒的!结果一翻后台运行……好嘛,不死bug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的,也有可能自第一次打开后就没关上过?

于是这一次再没有东西能扯了,bug露馅儿了。

系统对这个自称九年义务教育漏网之鱼的高中肄业生宿主不再抱有侥幸心理,这玩意儿智商这一栏绝对有挂。

“这是因为剧情需要,石太傅至少要活到原剧情开启之后,不然石太傅如果一开始就死了,那么男主回来以后的剧情将会出现不可逆的bug。当剧情出现bug时,宿主有80%的肯定会被强制召回,重新开启轮回,直至剧情步上正轨……”

“所以这是什么?”石荒打断了系统的解释,指着自己说道。

系统声音小了很多,但是石荒还是听清了。

“叫做不死之身的buff加成。”

这回不用解释了,光听名字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不死嘛,只要是结果不变,残疾是不死,瘫痪也是不死嘛!

石荒闭眼一拍脑门儿,原地转了一圈儿,然后一脚踹上了旁边的泥墙,就听见“咔擦”一声,脚腕可能脱臼了。石荒站着不动了。系统屏住了呼吸不敢说话,生怕这位宿主直接一个转身真的往墙上撞,把自己搞瘫了。

结果石荒并没有,反而在静立许久以后,靠着墙坐了下来,脸埋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

系统看他坐了许久没动弹,正欲开口时发现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在阳光的照耀下从脸颊滑落,滴在衣服上。

“宿主……”

系统瞬间就不会了,这位爷上一秒还暴躁地仿佛要活拆了他自己,转个头就开始一言不发地掉眼泪,仿佛整个人都要埋在黑暗里了。系统表示没遇到过这种宿主,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也不知道这位是不是需要安慰?

“1762。”

石荒低哑着声音喊了一声,余音缭绕在井口里逶迤向上,最终被风吹散。

“我在,宿主。”

“你跟过多少宿主?活了多久了?”

“你是我第233任宿主,因为每一个副本或者宿主需要经历的世界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所以无法计算我经历了多少时间,但是粗略估计也上千年了。我也大概活了这么久吧?在所有主神连接下的子系统中,我算是很年轻的那种。”

“数千年了……”石荒感概道。

“是的。”

“我只活了二十多年。”

“所以宿主也很年轻。”

“可我活够了。”

系统哑声了,它再次打开石荒的资料查看过往经历一栏,发现有将近四年的时间属于一片空白,1762点了一下,却显示查询需要权限。1762申请了查看后翻到石荒最后的出院诊断,上面标红的“高危人格”仿佛一个大大的耳光甩在脸上。

一人一统都没有说话了,石荒靠着墙闭上了眼睛,满脸麻木的疲惫。

风吹过井口的月桂,花香落不到井底,反而随风飘走了。

熟睡中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石荒拧着眉头睁开眼,发现声音从身后传来,正欲转身查看时发现身后靠着的泥墙“动了”。

墙塌了!

枯井下面居然是空的?还是有暗道?不会是暗河吧?!

暗河是个好东西啊!这回绝对活不成了吧!?

石荒迷茫慌乱中尽量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栽倒了下去,没听见水声,只是好像看见了有光将他的倒影投在了泥堆上,然后听见了“咦?”的一声,他就被什么东西在黑暗中兜住了,刚好架在他的腿弯和腰间,还被他的冲势带着往下“滑”了一下。

石荒回过神来,刚好有什么东西掉在了他肚子上轻轻砸了一下,石荒探手一摸,蜡烛?指腹还摸到了温热到有些灼烫的蜡油。

“小孩儿,你哪冒出来的?”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在头顶上,石荒看不清周围的情况不敢擅动,但是根据这个声音,这个从腰上挪到背上的会动的触感,以及胳膊感受到的温热和起伏……

石荒在意识里喊了一声系统,冷着脸问道:

“老子是被一个男人抱起来了吗?”

系统擦了擦鼻子里源源不断的血,弱着声音道:

“是的宿主……你正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而且这个男人光着膀子,身材超好。

后面的话系统就不敢说出口了,只能自己偷偷看,顺便不忘了在夜视功能下咔咔一顿拍。

石荒不说话不挣扎,忍不住吸了下鼻子,全是泥土的芬芳,真棒。他莫不是遇到成了精的蚯蚓?

男人没听见回答,要不是男人能感受到他有些气急的呼吸,还以为这人睡着了。男人笑着颠了颠手上的人,这个身长,体重,还有刚刚掉下来时一闪而过的背影,这还是个男孩子。

“不说话,别是哭了吧?怕黑呀?”

石荒磨了磨后槽牙,没理,他大爷的,他面子呢?刚掉哪了?他以为的暗河没有就算了,这男人怎么回事?那不成这狗东西是挖地道挖到他家了?

“不怕,啊。这就送你出去,你睡一觉,醒来就能看到阳光了。”

男人话音刚落,石荒就控制不住地松软了下去,还来不及跟系统留一句“遗言”脑袋就砸在了男人胸口。男人抱着人在低矮的通道里走着,走上半柱香后才看到了火把的光,拿着火把走出暗道,外面是一处废弃的花园,通道口在假山里。

男人靠着假山把石荒放了下来,漆黑的鬼面只露出两只含笑的眼睛,上下把石荒扫了一眼,抬手摸上石荒脱臼的脚腕,稍微试了下骨头的位置后一揉、一拉、一扭,就这么治回来了。

男人抬手在石荒面上拂过,擦去脸上挂着的水珠,笑意盈盈地低声道:

“真是个小孩儿,这都能被吓哭……长得还挺漂亮。”

说完男人起身走进假山里,最后看了一眼倒在一旁昏睡过去的石荒,抬手不知道碰了哪儿,一块大石头从旁边挪过来,渐渐把假山的通道口遮住了。

“好像是口井?看来是挖错了……”

最后只有男人有些懊恼的声音回旋在荒芜的院子里。

做笔记:西南道端州知府(太守)时怀韧,告御状的方清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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