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教官和姜言溪搀着徐欣晨去往休息处后，安排大家先自主训练，大家议论纷纷。

“她体质这么差吗？我们只是热了个身吧。”

“我昨天就看她不太对劲，站军姿站一会儿她脸就煞白煞白的。”

“虽然我体力也不太好，但也不至于差到她那个样子，感觉我们获胜无望了。”

“讲真，她这样子真的能参加比赛吗？参加也是拖后腿吧。”

“就是就是，到时候估计就是第一个倒的了。真是奇怪，为什么在学校的时候不拒绝参加军训啊，我的德育分啊……”

“不会全程都要我们帮忙照顾她吧？好娇贵哦～我们皮糙肉厚的，哪里跟她一样，啧啧。”

静静地听着这些，简蕴时被他们的讨论声吵得头疼。

孟禾凝也在凑这个话题的热闹，她问简蕴时：“蕴时，你说她这样能坚持到比赛吗？她看起来很不好。”

简蕴时没吭声，缓步来到队伍前，冰冷的眼神扫视大家。

同学们被她这么一看，声音降低很多。

“要你们自主训练，不是要你们在这里侃大山。”简蕴时的目光移向还在嘻嘻哈哈的人，那人立马噤声，低着头，生怕和简蕴时对视。

“你们确定要在已经坚持很久的同班同学背后嚼人舌根子？”简蕴时移开视线，继续说：“与其在这里讨论别人，倒不如想一想自己能不能坚持。”

她微微扬起下巴，冰凌似的眸子射向刚才吵嚷声最大的几人：“叶正文、康鹏天、韩彭、于梦琪，出列。”

被喊到名字的人有些惊讶，出列后正好奇简蕴时要干什么，便听她说：“你们几个，下蹲50个，一个都不能少。”

他们还没问原因，简蕴时先回答：“就你们几个最吵，扰乱纪律。”

四人无言，知道自己错了。

不止这4个人，其他人也被吓到了。

简蕴时的惩罚是其次，他们震惊的是，简蕴时竟然准确叫出了几人的名字。

“完蛋了，我刚刚也很吵。”向樱大呼不妙。

“张凯、马舒欢、童雨菲……你们7个，下蹲30个。”

“吴洪波、崔庚、倪兰、米乐……你们几个，20个下蹲。”

“向樱、成橙、孟禾凝……你们几个，10个下蹲。”

众人下蹲完毕，沉默着站好，再没有一个人吭声，只有运动后的喘气声。

简蕴时叫出四个班长出列，命他们看好自己小班的人，然后挑出一个训练比较优秀的人帮忙带领大家继续训练。

至于简蕴时，她需要查看一下情况。

看简蕴时走远，大家才松一口气。

这个副排长怎么没排长人性化啊，也太严厉了吧。虽然大家还是保持安静，但彼此的想法都通过眼神表达出来。

学校里都传简蕴时是高冷的富家千金、冰山学霸，但现在看来，明明是冷漠又不近人情的陌生同学。

难怪和排长这种心地善良的学霸不合。

—

徐欣晨好多了，正躺在休息处的床上休息，郑教官联系了医护人员，并希望多补给点葡萄糖和藿香正气水。

简蕴时进来后，姜言溪正调空调温度。

“你来干什么？”姜言溪以为简蕴时会对徐欣晨不舒服爱搭不理。

简蕴时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慵懒地跷起二郎腿，看姜言溪低头调好温度，似笑非笑道：“怎么，我不能来看看我的同学？还是说，你真想让我这个排长当摆设？”

姜言溪觉得简蕴时说这句话很搞笑，“不想当摆设是吧？那你给徐欣晨冲下药。”

本来以为简蕴时会拒绝，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起身去冲药。

轮到徐欣晨不适了。

药冲好后，简蕴时单手端着药过来。那股气势太过凛冽，整间屋子的温度都降低了。

徐欣晨有点不安地坐起身子，接过药。

“今天才是训练的第2天，实在是受不了的话，你可以申请退出。比起刚进赛场就倒下，还要浪费支援的力量，现在离开，可以将损失降到最小。”简蕴时的语言毫无温度。

她眼中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像没有味道的夜晚，幽深，沉静，也可怕。

望着这双眼睛，已经被困扰多日的徐欣晨毫无征兆地哭了。

徐欣晨也想要和班级一起争取荣誉，但她清楚，今天自己晕倒了，在同学们眼中会被怎样讨论。

简蕴时的话也直抵她心窝子，再继续坚持就是浪费资源，也是耽误大家。

但……

从小到大，因为身体不好，徐欣晨很少主动参与集体活动。中考体测后，她就住院一段时间，缓了很久才过来。

她深知自己真的是集体活动中拖累大家的那个人，可她真的想在憧憬的高中生活中，与同学们一起参与各种活动，为班级，也为自己赢得一份光芒。

三中这么有意义又有趣的军训，出了三中就碰不到了。

以后，以后也没机会了。

啪嗒——

眼泪落在胳膊上。

“真的很对不起，我……对不起，让我考虑考虑好吗？”徐欣晨嗫嚅着，几乎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姜言溪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给徐欣晨擦眼泪，她沉默着拍拍徐欣晨的背，然后不等简蕴时反应过来，她就把她拉出去。

啪——门关上了。

屋内的徐欣晨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大哭起来。

屋外——

姜言溪觉得简蕴时的话太过分了。

“简蕴时我想你应该知道，如果真的退出军训的话，她是会被扣德育分的。”姜言溪捏着拳头瞪简蕴时。

姜言溪当然知道徐欣晨的身体素质太差，可是主动劝退徐欣晨，她做不来。如果不参加军训，顶多是没有军训的德育分，但是如果中途退出了是要被扣分的。

比起这些，她更生气的是简蕴时劝退徐欣晨。

德育分和高考挂钩，被扣的德育分要用笔试成绩补，但这也未免太亏本了。

简蕴时不语，她安静地看着姜言溪，等待姜言溪继续说。

这更让姜言溪火大。

姜言溪试图让自己情绪平复下来，“简蕴时，你可以不在乎这些德育分，因为你根本就不需要这些德育分，你的未来有很多选择，但我们不是。我们需要这些分数，我们需要去争去抢，去为每一分努力。”

“我不求你能理解我们，但请不要影响别人好吗？”

简蕴时冷笑一声，“嗯，你说得对，像我这样的家世，不用像你们一样挤破头争抢德育分。但是姜言溪，如果你是以前的你，如果你是以前的Princess Vivian，你还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批判我吗？”

“姜言溪，你只是一时跌入和他们一样的境地，就觉得自己也是他们，然后开始厌恶我……”

“厌恶以前的你自己了吗？”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有力度，不似平日的玩笑话。

她是在认真同姜言溪说些什么。

晨间的风，像耳语，像一碧万顷的世界里，草木疯长，飞鸟疾驶。

那么大的世界，只剩下简蕴时和姜言溪。

那么大的世界，她们离得好远。

那么大的世界，被认为罪恶的人，岩浆般滚烫的心掩进无人知晓的河流。

姜言溪的呼吸滞了一瞬，旋即拧着眉反驳：“你高高在上自然是不懂我们在什么境地，我们只是贪心的、想拿德育分的普通学生……”

那一刻，简蕴时明白姜言溪什么都听不懂。

或许她很久以前就确认了，只是想一次又一次再确认些。

但以前和现在的答案毫无区别。

算了。

“比起跟我说这些没用的东西，你应该想想怎么解决参差不齐的队伍，拖后腿的不只是徐欣晨一个人。”简蕴时选择不再跟她扯其他的事，尽量把目光放在军训上，“想要拿到德育分，不是靠亲力亲为照顾谁就可以获得的。”

“我从未针对过任何人。”

“姜排长，别顾此失彼，也别分不清轻重。”

在姜言溪不解的目光中，简蕴时迈步离开。

—

这一天的训练比前一天好很多，郑教官也很惊讶，晚间训练时，郑教官为了奖励大家，提前让大家解散。

郑教官走后，简蕴时出队让大家集合。

“D区的训练场地算是模拟我们的实战场地，我们只剩五天时间，明天会接触武器。剩下四天就是重复前三天做过的训练，并去现场考察。”

简蕴时站在队伍前沉静道，瘦高的身子很扎眼，素来冷冰冰的面容添了点极强的压迫感。

不知道为什么，姜言溪觉得这样的简蕴时有种别样的魅力。

像……

呸呸！什么魅力！

姜言溪掐自己的指尖。

“但是松散的队伍和吊儿郎当的态度，我不认为这支队伍是可靠的队伍。”

“加练。一个半小时。”

简蕴时说完，众人缄默。

没人敢拒绝。

只有姜言溪跟吃了苍蝇似的大声抗议：“现在都九点多了，再练一个半小时都快11点了，还休不休息？受得了吗？”

同学们无神的双目忽然亮了起来，他们在心里呐喊：姜排长，救救我们！

简蕴时瞥了眼姜言溪的方向，轻声说：“姜排长不想训练的话，可以提前离开。”

结果只能是训练到十点多。

疲惫地解散后，简蕴时早早离队。姜言溪坐在一旁休息喝水，听其他同学交谈。

“她真的好严格啊，我感觉后面几天也别想轻松了。”

“我之前觉得她很漂亮，还挺喜欢她的，现在她在我心里的好感全都没了。”

“难怪咱班里的同学都不怎么亲近她，这性格也太不讨喜了。”

“我听说她因为徐欣晨身体不好，早就开始敌视她了，徐欣晨也是因为心理压力才晕倒的。”

“天呐！有这种事！”

“可不止呢，人家可是千金大小姐，初中的时候还霸凌过别人呢。毕竟谁都得对她毕恭毕敬，你没看她平时那个样子吗？拽得要死，谁都得听她的话，呵呵一阵恶寒。”

“你们不知道吗？她爸爸有好几个老婆呢，她亲妈早就去世了，我听说她那个家族啊……”

各种各样的讨论钻进耳朵，姜言溪觉得他们说得太离谱，忙说：“训练这么久不累吗？还有兴致讨论这些东西，赶紧回去洗洗睡吧，明天还要训练呢。”

大家对姜言溪更依赖也更有好感，纷纷点头闭嘴。

姜言溪四顾，没简蕴时的身影。

奇怪，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