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如牵起他的手,瞬息之间,两人来到五十里外的一间库房。
库房里金光闪闪,黄金白银堆积如山,翡翠珠宝遍地皆是。
陈鸿羡呆若木鸡,“这是......”
莲如拉着他飞向金山的最高处,伫立顶端,放眼望去,满室珠光宝气。
“好多闪闪发光的石头。”
莲如雀跃地跳下,在陈鸿羡的低呼声里,化作一只燕子,在偌大的库房穿梭。
她顽皮得很,故意破坏那些堆得整整齐齐的金山银山,用爪子将它们推倒,待它们哗啦啦地倾倒,她便发出清脆的叫声,扑着翅膀,飞向另一座金山。
或是抓起一串链子,将它戴在脖子上,然后飞到某个角落,仔细藏起来。
将金库搅得乱糟糟后,莲如才想起陈鸿羡,只见他拾起一锭金元宝,端详片刻,便放回原位。
她收起双翼,落到他肩上:“你为何放回去?”
陈鸿羡掉书袋,“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
“听不懂。”
陈鸿羡环顾四周,意兴阑珊,最后将目光落到莲如身上。
莲如身披一袭乌黑发亮的羽毛,翅膀修长而尖锐,外形轻盈灵巧。
陈鸿羡朝她缓缓伸出一只手,她微微偏头,一双眼睛圆溜溜的,明亮有神,疑惑地盯着那只手掌,显得煞是可爱。
接着,她轻巧地一跃,稳稳当当地落在他的掌心中,两人面面相对,目光交汇。在他看来,金银珠宝皆是死物,都不如莲如生动有趣。
“这就是你真实的模样吗?”
莲如伸展双翅,得意洋洋地抖动羽毛。
“真漂亮。”
莲如甩甩脑袋,仿佛在说,算你有眼光。
她捡回刚才的话题:“你拿了,自然就是你的了,况且这儿只有你我二人,眼下,我们便是这些金子的主人了。”
“好霸道的燕子。”
“过奖过奖,我也是东施效颦,跟你们人学的。”
“银子固然是好东西,但三两碎银,填饱肚子,已经足够了,太多的银子反而是负担,倒不如两袖清风,自在逍遥。”
他潇洒一笑,尽显落拓不羁之态。
“英雄所见略同!虫虫固然好吃,但两三只肥肥的蝗虫就够了,要是给我一箩筐,我也要烦恼,总担心被人偷了抢了。”
两人一拍即合,莲如恢复人身,手中掐诀,眼前景色倏地向后倒退。
陈鸿羡不料她说走就走,连忙稳住身形,问道:“我们又要去哪?”
莲如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语气神秘:“你不稀罕银子,那假如我把天底下最大的权力拱手相送呢?”
他震惊得合不拢嘴:“莫非你......”
话音刚落,两人已来到千里之外的养心殿门前。
莲如站到一间直房前,双手抱胸,眼神中透露出睥睨天下的傲气:“里头就住着这世间最有权势之人,我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变走,让你取而代之,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司礼监掌印太监,不过这里有真龙之气,我们得赶紧行动......”
陈鸿羡打断她的滔滔不绝:“你先别行动!”
莲如瞪他,“你费尽心力考取功名,不就是为了当官吗,这儿可有天底下最大的官。”
“我有个问题,你为什么跳过丞相太尉,尚书将军,选中了太监呢?”
莲如得意地笑道:“恩公,亏你还是个人呢,竟然不如我这只燕子明白事理。丞相太尉他们权势再大,难道能时时刻刻见到皇帝吗?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可是皇帝的代言人。”
陈鸿羡不屑道:“我才不要做这种大奸大恶、无忠无义之人。纵然太监权倾朝野,但他们这辈子终究不是完整的男人,总比旁人少了些东西。”
“区区一点东西,有什么舍不得的。”莲如大手一挥,十分豪迈:“我做主,不要了!”
陈鸿羡被她噎住,冷哼道:“你真大方啊。”
“你本来也没有那东西。”
“你怎知我没有。”
莲如将他上下打量,掩嘴窃笑:“这不是一目了然吗?”
士可杀不可辱,陈鸿羡怒了:“你根本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最宝贵的东西,命根子嘛,我也有。”
陈鸿羡没料到她竟这么直白,说完之后还面不改色,这反而让他感到不自在,朝外走了两步,悄悄回头,发现她也正偷偷地瞄着他。
陈鸿羡轻咳一声,强装镇定,“我告诉你,我肯定是有的,但是——”他有些难以启齿,犹豫片刻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也有?”
她大方承认:“我当然有,我还能分你点呢。”
他被她搅糊涂了,“分我点?怎么分?”
“好笑,你说咋分,拔下来给你呗,虽说有些疼,但为了恩公,这点疼不算什么。”
陈鸿将直觉天灵盖都被顶开了。
妖怪的身体果然异于常人。虽然他不想要,但他很好奇。
他支支吾吾:“你的给我了,那你呢?”
莲如双手一摊,不以为意,“我多得是,赶上换季,出趟门能掉一路。”
亲娘诶,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掉光了呢?”
“啊,没事儿,还能长。”
“还能长吗!?”
“你不能吗?”
他扭过头,紧咬住下唇,半天憋出一声颤颤巍巍的“唔”。
莲如暗自砸了咂嘴,重新将他审视一番,自以为贴心地安慰道:“你也不用自卑,其实我长得也很慢,我哥倒长得快,睡一觉起来,都长出小尖尖了——诶,我也有小尖尖。”
莲如热切地想要向他展示自己的小尖尖,他却连忙按住她的手,阻止她的动作。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松开手,急匆匆地往后退,一脸紧张地说:“我现在都不敢碰你了!”
“为什么呀?”
“谁知道我摸到的是啥呀!”
莲如颇觉可惜,见陈鸿羡坚持不要,她只好作罢,然后朝他伸出两根手指头。
“给你两片,够吗?”
陈鸿羡双手抱头,如遭雷击。“你给它切成片了?”
“呀!”莲如猛然间大叫一声,眉头紧锁,伸手往胳肢窝里掏了一阵,口中咕哝着:“掉了,掉了。”
“什么掉了?”
两人面面相觑,良久无言,莲如骤然一动,陈鸿羡如临大敌:“你要干嘛!”
莲如理所当然地说,拔出来给你呀。陈鸿羡死活按住她,两人拉扯片刻,陈鸿羡一跺脚,一撒手,说我晕了,然后直直往后倒。莲如忙将他扶住。
莲如探他鼻息,还有一气尚存,忧心忡忡:“恩公,你也太弱了,说晕就晕啊,不过我把羽毛拔出来了,你瞧。”
陈鸿羡一口气吊上来,抓住她的手,“羽毛?”
莲如不喜光秃秃的肉身,变成人身后仍保留部分羽毛,覆盖在□□上。此刻,她手中正捻着一片从胳肢窝拔下的羽毛。
她把脖子一伸,下巴高高翘起,满脸骄傲地说:“羽毛可是咱们鸟族的宝贝,命根子!也就只有你,要是换成别人,我一毛不拔!”
他右手捂脸,发出一声苍凉叹息:“哎呀。”
这时,墙外突然响起零碎的脚步声,一对太监正往这边走来。
倘若被人发现,可就糟糕了。这要紧时刻,莲如还惦记着刚才的事,非要陈鸿羡告诉她,他以为她说的是什么。
这种话叫他怎么说得出口,莲如暗自掐诀,窃听他的心声,顿时恍然大悟。
但她是只燕子,并不因知道凡人的某个身体部位而害羞,反而理直气壮:“你不说,谁能想到是这个命根子。”
一个太监停下脚步,对旁边的人说,你听见什么声儿没?
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莲如牵住陈鸿羡,莲步轻移,须臾之间,便离开了养心殿。
飓风迎面扑来,莲如脚步不停,四处梭巡,似乎在寻找下一个落脚点。
“我们又要去哪?”陈鸿羡头痛欲裂,却又拿她没有办法,只得放软语气说道:"我已经见识了你的神通广大,我们还是回去吧。”
莲如横睨他:“恩公,我可不是为了这个才带你来这,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你回去后,是不是又要吊脖子?”
陈鸿羡讪讪地转过脸。
“待我带你去体验一下这世间的快活,你便不想死了。”
陈鸿羡叹息:“只怕是更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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