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Chapter30

下午三点接近四点的时候,两个少年收拾收拾出门了。

A 附近的建筑物数不胜数,它们高高低低地簇拥在一起,密不透风,有较大的占地面积,把生活在这里的人包围起来,鲜红的夕阳像是被稀释过的血一样,一半被高楼挡住,一半挂在蓝色的天边,像是用手指随意抹上去的,形状并不规则。

沿街摆放着各种小摊,玩具、小吃、手工编织的饰品、一长串的小火车里,坐着的小孩子。

禾黍环顾四周,他觉得今天傍晚的夕阳比以往的更红了些,小孩儿的笑声清脆悦耳,好像一切都在一夕之间变得不一样了——从他放弃比赛,又在前几个小时之前,放弃了征战歌坛的另一种途径的时候,就变了吧。

目之所及,无论是夕阳还是吹拂过来的晚风,他都觉得既轻松又空洞。

很矛盾的心理。

这种空洞,没有办法填满,随之而来的是无边无际的空虚和恐慌。

他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地和陆檐往前走,穿过这条街,过一条马路,就到了那天的羊肉粉店。

禾黍和陆檐一进门,浓郁的辣椒香气就钻进了他们的鼻腔。

禾黍环顾四周,店里的人很多,暂时只有一桌空位,那张空位还没来得及收拾,而在这张桌子上,悬挂着一个老式摇头电风扇。

店里的温度很高,吃一碗羊肉粉的话,如果有电风扇,或许能凉快点。

老板围着围裙,摇着蒲扇,从后厨走出来,热心地笑问他俩:“是你们俩啊,看来我店的菜,很合你们俩的口味啊,这次吃点什么?”

老板的热情,感染了禾黍,但并没有使他开心,他平静道:“和上次一样吧,两碗羊肉粉。”

又问陆檐:“你还要什么?上次不是没吃饱。”

陆檐拉开椅子坐下,道:“就一碗粉吧,今天不太饿,早餐吃太饱了。”

“早餐?现在可是下午了,小孩儿长身体应该多吃点,我家小孩和你差不多大,一顿饭要吃三碗米饭呢!”老板道。

陆檐笑笑:“是吗?那就再来两碗米饭吧,我要向你家小孩学习学习。”

老板道:“那行,”他大着嗓门朝里面喊了一声,“小孙,两碗羊肉粉!两碗米饭!”

“好嘞!”姓孙的服务生应道。

老板招呼完就走开了,禾黍在他们俩说话的时候,打开了一边的冰柜,取了两瓶冰红茶出来,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他从筷篓子里,抽出两支公筷,用纸巾边擦边问陆檐:“你不是不吃葱花香菜吗?怎么不和老板说?”

“挑出来不就好了。”陆檐不以为意道,“多大点事儿。”

说着,他从裤兜里掏出烟盒,取了支烟出来,在禾黍的注视下,点燃了。

白色的烟雾升起来,他在雾中吸了一口,进入胸肺的尼古丁味道,让他清醒,对面的禾黍看着他。

陆檐才反应过来,禾黍不喜欢烟的味道,他扫了眼烟,看向禾黍,“我忘了?要不我现在掐了?”

禾黍瞥了眼他指间的烟,浓烈的刺激性气味,涌过来,熏得他脑袋疼,但是,这里的其他人,也在抽。

禾黍觉得没必要对陆檐苛刻。

“抽吧。”他平静道。

陆檐把烟摁灭了。

他把完全熄灭的烟,丢进了垃圾桶里,“算了,不抽了,我回家在楼道抽。”

“说得好像是我虐待你一样。”禾黍把一双公筷垫了张纸,放在了他面前,“只要不在家里,你想抽就抽吧。”

陆檐朝他挑眉,“真的?”

禾黍点头,下一秒,就见陆檐点燃了一支烟,抽起来。

谈话间,食物被端上了桌,在头顶的风扇的运作下,羊肉粉不那么烫,可禾黍挑起一些,让风吹了吹,才吃进去。

对面的陆檐,抽完烟,一边挑葱花一边问:“你妈妈有没有带你发表过儿歌?我看好多歌手,都会带自己的小孩儿去录。”

“没有,我四岁以后都在新加坡,很少回国。”禾黍说,旋即意识到一个问题,“你不是不关注娱乐圈的消息吗?怎么会知道好多歌手都会带自己孩子去录歌?”

陆檐抬起头,“你睡觉的时候,我搜的啊,像周华建,李宗盛,王菲,他们都带自己小孩录过歌。”

禾黍越想越不对,蹙眉道:“他们是给小孩儿写过歌,《亲亲我的宝贝》《希望》这些,都是写给小孩的,不是带小孩录的。”

是自己记错了?

陆檐想。

不过这些都不要紧,他又问,有点小小的兴奋:“不管这些,你妈妈有没有给你写过歌?给我瞧瞧呗?”

禾黍淡淡道:“没有。”

他的脸色,和语气中微乎其微的冷淡,让陆檐有点尴尬地抿了一下唇,他意识到,或许古婳没有给禾黍写过歌这件事情,对他来说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自己的妈妈没有给自己写过歌,说出去,的确挺令人伤心的。

“……哦。”陆檐只能这样回答,“没有就没有,你好凶啊。”禾黍嚼着粉,看见陆檐闷头吃粉,他回想刚才,好像是有点凶,于是道:“抱歉。”

陆檐吃着粉,抬头看他,过了许久,一只手握着筷子末梢,说:“你看,你好好说就不会道歉了,没写过呢,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

他故作深沉,“和人生的各种大事相比,这根本就不值一提。”

小孩儿还说得挺有道理。

禾黍刚刚突然down下来的心情,得到了缓解,他道:“那我谢谢你开导我哈。”

陆檐笑嘻嘻道:“不客气。”

禾黍心中叹口气,陆檐根本就不明白,他根本就不是在生气写歌这件事情。

头顶的风扇嗡嗡响,是因为种种事情的挤压,让他没有好心情,去提及其他事情,他脑子里,都是关于以后。

去上班?毕业去出国深造……哦,他没有钱。

那去兴趣班教声乐,或者乐器?

总之总有一样能做对吧?

妈的,无法登上舞台,似乎成了他的执念,以至于明明有选择,他还是下意识地不愿意去做。

说好了不去想了!

吃饭!

陆檐边吃边察觉到禾黍的心情可能并不好,他没有经历过梦想有一天被自己亲手粉碎的痛苦,不能明白禾黍此刻究竟是怎样一种悲伤的心境,但是他能明白,前路迷茫时的恐惧和空洞。

他想象了一下,如果没有休学,他在教室里整天面对着听不懂的课,非常努力地学习,但是最后没有考上大学的话,他又该去哪儿呢?

工地搬砖?

火锅店端盘子?

假如把这些事情类比到禾黍身上……

金贵的少爷可能适应不了这种又苦又累的活儿吧。

这么一想可能是挺颓丧。

禾黍不知道要干吗,就让他自己慢慢想着吧,陆檐不作干涉。

风扇在不停地转动,陆檐拧开冰红茶的瓶盖喝了一口。

“爽!”

禾黍也喝了一些。

晚饭过后,天空变成了深蓝色,温度下降,从闷热的店里出来,到外面时,好像呼吸了一口清凉的海风一样凉爽。

冰红茶没有喝完,禾黍拿在手里,还有凉意,这一点点微乎其微的凉意,让他感觉很舒服。

身后响起了陆檐的声音,逐级递进,愉悦道;“走了禾黍,钱付了。”

——是陆檐抢着要付钱,他拦不住。

禾黍回过头,“嗯”了一声,转身,抬脚和陆檐并肩往前走,他的脸色恢复过来,神色很温和,忽略了那段不愉快的插曲,他对陆檐道:“你那剧本研究得怎么样了?”

陆檐想了想,“就那样吧,还成。”

“加油。”禾黍道。

陆檐应了一声,两只手插在裤兜里,朝前走,提起剧本,他又联想到,禾黍不去比赛了,不去演戏了,等到开学应该会去上学吧。

而他最多再过一个星期就要去剧组了,《酒城》的剧本他研究得差不多了,拍摄地点繁杂,要跑很多地方,一旦被选上,那他下半年估计都要在剧组度过了。

连18岁生日也要一起在那里度过了。

……陆檐看向禾黍,他才刚知道禾黍的身世秘密,这么快就要走了,他还没好好了解禾黍呢。

等他回来,禾黍估计就去上学了。

依禾黍的性格,一旦离开,就永远不会回来了吧。

说不清为什么,但他好像还真挺不希望这么快就离开的。

“你今晚还要去唱歌吗?”陆檐想着就这样开口问了。

“嗯。”禾黍目视前方淡淡道。

陆檐想或许带着他去双子塔散散心,总比待在乌烟瘴气的酒吧会好一点儿。

“能不去吗?”陆檐怂恿,“我们去双子塔吧,那儿那么高,还可以看星星。”

禾黍接连决定放弃了两件事情,空虚和恐慌侵袭着他,他实在没什么心情去看星星。

他扭过头,“我拿了老板娘两个月的薪水,旷工不太合适,等月底休假的时候吧。”

陆檐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但那个老板娘不是好人,旷工一天对她来说并不是不厚道的做法,陆檐继续道:“月底我就不在了,你跟谁看星星去!”

禾黍眨眨眼,烟雾一样的眼神,“……哦,你要去剧组啊?”

“啊!”陆檐蹙眉应道。

“去很久吗?”

“我看剧本了,”陆檐说,“里面有部分的戏在酒吧里,有部分在东南亚,有的在深山老林里,还有在盘山公路上和国家射电天文台的,得走很多地方,等拍完起码半年。”

他转过头,道:“你有半年都看不到我了。”

“国家射电天文台?”禾黍问。

“……有一场戏需要在那里取景。”

禾黍:“哦。”

这部戏需要走这么多地方啊,等陆檐拍完,p大早就开学了,陆檐送了把价值不菲的小提琴给他,央求他陪他看一次星星,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但是,他也的确拿了老板娘两个月的薪水,这个月才刚刚开始,还没到休假的时候,他不能旷工。

左右思索,禾黍决定放弃与陆檐一起看星星的机会,道:“双子塔我不能跟你一起上去了,薪水老板娘都发我支付宝了,还免了我的房租,我不能旷工,抱歉。”

陆檐失望,耸了一下肩膀,道:“好吧。”

禾黍并不是个冷漠的人,拒绝了陆檐看星星的请求,选择以另外一种方式弥补他。

——回到A ,照例在工作间隙,调了一杯果酒给他。

他把冰蓝色的酒,推到陆檐面前,在酒吧震耳欲聋的dj声中,大声道:“星星是无法陪你看了,这杯酒就当是弥补吧。”

陆檐把酒推了回来,指着伏特加道:“真要道歉的话,把那个给我倒点儿。”

小孩儿还想喝烈酒。

禾黍:“休想。”

他拒绝了陆檐,抓起手机看了会儿时间,道:“我去工作了,你可别偷偷喝啊。”

说完,他就越过柜台,走上了舞台,坐在高脚凳上,抱起吉他,调整了麦的位置,开嗓。

三首歌过后,他的目光透过迷幻的灯光,看见吧台高脚凳上的陆檐,朝他高举了一下酒杯,模糊的,他似乎还看见他朝他挑了一下眉,是挑衅的姿态。

禾黍心中叹息,小孩儿的好奇心实在是太重了,要他喝一杯,死心也好。

于是,他便没有搭理他,继续歌唱。

舞池里跟着节拍舞动的一圈人,神色各异,女孩儿大多一个穿得比一个少,言语间,洋溢着快活,酒保穿着得体的衣服,卑微的和善地服务着每一位来往的客人,窗外的霓虹绚丽多彩,下班回家的人群行色匆匆,脸上都是藏不住的疲惫,禾黍边唱歌边想,或许有一天,他会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然后平庸地过完一生。

而关于乐队,关于演戏,那些触手可及又遥远的幻梦,都是过眼云烟。

禾黍的思绪飘了很久,兜了很大的一个圈子,最后回到原地。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见,吧台上的少年已经趴在桌上,一动不动了。

不会喝醉了吧?

他看见陆檐手边的玻璃杯是空的,伏特加因为厚重的蓝色玻璃,而看不清楚剩下多少。

禾黍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了,再过两个多小时才下班。

他借着上厕所的空隙,跳下高脚凳,穿过人群,走向陆檐。

“喂!”禾黍伸手拍了拍陆檐的胳膊,“醒了。”

陆檐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后颈动了一下,把脑袋移到了另一条胳膊上,睡得还挺熟。

半边脸是红的。

好吧,他真的喝醉了。

禾黍拿起一边的伏特加酒瓶,空的。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陆檐竟然把一瓶酒都喝完了,这可是五百毫升,45度的酒啊。

他顿时觉得有点棘手,又无奈,他想象了一下,扶着一个个子体型和自己相当的醉鬼,从地下走到三楼的场景,就觉得费力。

陆檐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红扑扑的脸,又看着有点可怜。

禾黍有点心软。

好吧好吧,就扶你上去吧。

看在请我吃饭的份上。

他抓起了陆檐的胳膊,“走了,陆檐。”

这个时候,杜莎从一边走了过来,瞅两眼陆檐,道:“哟,他喝醉了啊?”

禾黍问她:“他的伏特加,是谁给的?”

“我啊。”

“他要的?”

杜莎:“是啊,他说你请他的,我就给了啊,怎么了?不是啊?”

就知道。

还撒谎!

陆檐趴在桌上,蹙眉嘟囔了一声:“我难受死了,靠!”

禾黍想发火儿,又忍住了,他道:“行吧,我把他先弄上去,可能要花费点时间,我和客人说是上厕所去了,时间到了没有回来,你帮我兜着点儿。”

今天的杜莎很好说话,她笑嘻嘻地应了下来。

禾黍把陆檐的胳膊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对杜莎说了句:“谢谢。”

他架着陆檐穿过人潮,在熙攘的人群中,没有人会注意到他已经离开了。

禾黍原本是拒绝和不太亲近的人,有任何身体接触的,但是上次,陆檐撞了自己肩膀之后,他好像慢慢可以接受了。

架着陆檐往前走的时候,他能感觉到陆檐呼吸时扑到他侧颈的温热气息,带着酒气的,滚烫的。

有点痒。

禾黍偏了一下头,想躲,可身体挨着,陆檐的呼吸避免不了。

禾黍觉得有点别扭。

酒气进入鼻腔,他闻的都想吐了。

他抿了一下唇,转过头,就看见,陆檐紧蹙着眉,大概非常难受,他又心软下来。

没关系,只是几层楼梯而已。

好歹多吃了几年饭,应该可以扛得动陆檐。

可是,陆檐一米八几的个子和体型,和他非常接近,让他带着他上楼梯的时候,非常吃力。

他用力托着陆檐的腰,胳膊用了极大的力气,促使他自己使劲抬腿,并保证不掉下去。

昏暗的通往地上的走廊里,陆檐的腿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完全没有力量作为支撑,好不容易抬了起来,等到接触到结实的台阶时,就软了下去,整个人跟着向下倒,禾黍无数次地用一只胳膊,撑住他的腰,保护好他。

无数级的台阶,禾黍无数次这样做,有的时候,胳膊酸了,没多大的力量了,陆檐的头就会磕到坚硬的墙壁上——禾黍会托住陆檐的后脑勺,以免得磕坏脑子。

在快要到达地面时,禾黍后背都出了一层汗,上面的曙光照了进来,他偏过头,一边用力一边哄道:“陆檐,你好歹使点劲儿啊,我一个人可拖不动你啊。”

陆檐像是听到了,他皱了一下眉,哼唧了一声,咕哝道:“你放心……我会走。”

“你会走个屁。”禾黍并不相信他的醉话。

“嗯?”低沉的嗓音,表达自己的不愿。

他睁开眼,视线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扭曲的,台阶像是过山车的跑道一样曲着扭动着,昏暗的通道里,像是地狱里,无尽的黑。

脑袋沉重地像是一颗铁球,他就是好奇,伏特加的味道而已,怂恿杜莎,开了一瓶,没想到酒那么烈,更没想到,他看禾黍唱歌,看着看着竟然把一瓶喝完了。

他偏过头看着禾黍,睫毛好长好密了,唱歌的时候,那种与浑浊的酒吧格格不入的气质,就好像一个清新脱俗的贵公子,叫人赏心悦目。

哦。

他本来就是贵公子。

陆檐不知不觉嘟囔了一声,“你,你放心吧……”

地下酒吧的声音传过来,禾黍并没有听清,“啊?”

陆檐方才的思考,似乎用了他所有精力,话没说完整就闭眼,再也没有动静了。

禾黍觉得小孩儿开始棘手。

彻底死过去了,这下,得全靠他的努力了。

他艰难地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陆檐半拖半拽地弄到地上一层。

就在这个时候,陆檐好像缓过来了,他挣脱开禾黍的手。

禾黍抬手去扶他,却见他向后退了两步,眯着眼睛,用手指着他,道:“看,我自己能走。”

陆檐绯红的脸,说话时的酒气喷了禾黍一脸。

禾黍不相信他可以自己走,他看着他笑了笑,朝楼梯抬抬下巴,道:“那你走吧。”

只见,陆檐哼了一声,转过身,向前迈开腿。

“我还可以走直线!”他理直气壮。

话刚说完,他觉得地面好像在动,像汹涌的波涛,台阶像扭曲的钢琴键,曲曲折折的波浪线。

世界在他的视线里天旋地转,下一刻,他的身体就向前倾倒。

完了。门牙要掉了。

禾黍及时拽住了他的胳膊,重新架在了肩膀上,道:“你还是省点力气吧,待会儿上三楼,你可乖点儿啊。”

酒精抑制了陆檐大脑的思考,他乖乖地“嗯”了一声,然后抬起了腿,含糊不清地说:“你放心会,会……”

“啊?你说什么?”禾黍问。

醉酒的人已经记不清他要说什么了,他沉默了。

禾黍看他眼睛又闭了起来,没打算继续问下去。

酒精同样抑制了陆檐大脑对肢体的调控,他答应禾黍的事情,没上三级台阶就失信了。

方才地下的那节通道,已经花费了禾黍巨大的力气,还有三楼,一鼓作气,快点结束吧。

他好不容易把陆檐拖到最后一个平面上,望着数不清的台阶,崩溃的想:

明明是自己遭遇了这么多事情,先是在舞台上被人认出来,一顿羞辱,拿出证据,观众不仅不信,还抵制他参赛,后来,因为乌托邦乐队威胁到了资方保的那支乐队,遭到节目组退赛——最后是自己主动放弃了参赛的机会,因为他不想连累节目组,对未来一片迷茫……这酒应该他喝,然后宿醉一次才对啊,怎么现在轮到陆檐了!

禾黍微张嘴吐着气息,看着陆檐绯红的脸颊,少年,你明天最好记得我的大恩大德,否则我就不管你了!

还有,你吃什么长这么高干什么?

累死我了。

禾黍吐槽了几句,望着台阶,喘了几口气,继续往上走。

脑门儿和后背都被汗浸透了,开门进屋,他好像解脱了一样,力气瞬间就被吸干,而陆檐顺势栽到了他自己的床上。

禾黍后背倚靠着门,用手背擦干净额头的汗,陆檐的整个脸,陷入到床里,两条腿耷拉在床沿儿。

你可太沉了。

禾黍想不到,扶一个身高体型和自己相差无几的人上楼,竟然这么费劲儿。

他足足缓了两分钟才缓过来,才有力气打开屋顶的灯,走过去,把陆檐翻了个面儿,然后走到一边热了一杯牛奶,走回来,坐下,拍拍陆檐的头,道:“起来,喝点牛奶。”

陆檐眼睛闭得紧紧的,没有理会他。

刚刚那会儿不是还说话呢?

这么快就睡着了?

既然睡了就让他睡着吧,禾黍把牛奶放在了茶几上,走回来俯身拉过被子,盖在陆檐身上,然后就打算走。

却听,陆檐咕哝了一声,他垂头看着他的脸,问:“你说什么?”

“……*&%¥#你放心……”

禾黍抓起陆檐的胳膊,放进被子里,掖了掖被角。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床上的醉鬼聊天,随意道:“我放心什么?你啊?”

禾黍看见他眼皮下的眼球在动,是一个奋力挣扎想要醒过来的征兆。

禾黍很好奇,他到底是有什么非说不可的事情,要睁开眼睛。

于是,他就坐下来等。

大概几秒钟的时间后,陆檐睁开了眼睛。

迷雾一样的眼神,他的目光里是面无表情的禾黍,迟钝的大脑这个时候开始了低功率的运转,他想,禾黍在一夕之间失去了奋斗的目标,演戏的道路还没有迈出第一脚,就被自己丢下了——虽然禾黍说过不想演戏。

古婳,那个温柔的妈妈早就消失在他生命里了,爸爸禾玉也不管他。

陆檐马上要走了,禾黍这个小可怜以后会去哪里啊。

他抬起手,拍了拍禾黍的胳膊,沙哑着声音,断续,终于把话说全了,道:“你放心,总有一天,会,会找到方向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叮!

禾黍死水一般的眼睛里,出现了波动,像是风吹动了风铃,很长时间里,没有恢复平静。

被触动的内心,有了久违的温暖的感觉。

原来他在路上一直嘟囔的话,是这个。

禾黍忍不住笑了出来,很轻很轻的笑声,他怕动静太大,陆檐以为他在哭。

送他小提琴,在舞台上保护他,接着提议带他去演戏,用演戏做跳台,最后去站上舞台……

这些……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对他了。

他第一次在这样的情况下,决定好好看看陆檐。

可是,这张脸,他已经看过无数遍了,不会再有什么别的发现,但是,他就是觉得,在陆檐说出“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时候,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有点想要亲近了。

——不如,和他一起去演戏吧,有陆檐在,他或许可以不必担心太多。

但是,他又本能地觉得陆檐在骗他,世界上没有人会陪伴自己很久。

虽然是这样,他还是觉得要谢谢陆檐。

禾黍在深沉的夜色里开口,垂眸看向陆檐的眼神里,有了明亮柔和的神采。

他沙哑道:“谢谢。”

陆檐听见了,他眨巴着眼睛,侧身看着他,道:“不客气。”

禾黍的声音,变得柔和,像是怕吵到陆檐,他问:“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演戏吗?”

陆檐蹙着眉,问:“你的身份,还有,你不是不愿去吗?”

禾黍:“以前是不想,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陆檐的脑袋有点沉,他皱着眉,定定地看着禾黍,看他的表情,他知道他是认真的。

他开始思考,禾黍进入娱乐圈会遇到的事情,被黑、造谣、竞争……啊,还有什么,啊,没事儿喝那么多干吗。

陆檐的脑子已经转不过来了,他挣扎着坐起来,一只手搭着禾黍的肩膀,免得自己再摔。

禾黍抓着他的胳膊,只见,陆檐的眉拧在了一起,半天没有说话。

不同意?

他皱眉想。

下一秒,就见陆檐抬起了手,是两只手,缓缓靠近自己的脸。

难道他要打自己,以使得自己清醒??

“啪!”

陆檐的两只手,落在了禾黍的脸上,用力一挤。

禾黍睁大了眼睛,还没有人这样对过他。

他震惊地看着陆檐,只听,陆檐道:“那行!我明天早上就给王明打电话!你会站上舞台的!一定!”

说就说,捏他脸干什么!

陆檐放开他,一只手仍搭在他的肩膀上,用食指点了他两下,眯着眼睛,顿了顿,“你别难过了,有我呢……”

禾黍笑笑,这个少年,喝醉了竟然记得这么多,他道:“好啊。”

陆檐蹙眉,似乎很难受,“不过,现在,我要睡觉,不行了,头要掉了。”

说完,他就躺了下去,像用完了所有力气一样。

陆檐的手顺着禾黍的肩膀滑落,在他彻底躺床上之前,手指也从禾黍的手中滑落了。

禾黍看着他笑了一下,起身重新把被子盖在他身上,然后关灯,关上门之前,他探头看了看陆檐。

少年平躺在床上,黑色的世界里,他的轮廓清晰可见,眉梢和薄长的眼角上挑,凌厉迫人,喝醉的时候,有红色脸颊的衬托,则显得脆弱乖巧。

禾黍勾了勾嘴角。

明天,将会是一个新的开始,他即将踏上一段崭新的道路。

这条路是陆檐给的,他感谢他。

禾黍关上了门,声音很轻,像是怕打扰了里面睡觉的少年,也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宁静。

明明有七朵连在一起的小红花,但是系统提示我七天日均连更不到1000字!

我申不了榜单了,嗷嗷大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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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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