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 7

“陆檐为什么要请你们吃饭?”车子开出饭店庭院时,谢染问。

禾黍系上安全带,倚靠着座椅靠背,声音沙哑,“为微博的事情道歉。”

谢染鄙夷道:“他多大的人了,尽干这种荒唐事。”

他顿了顿,疑惑道,“不对,对于一个学渣来说,接科幻还是很有戏剧性的,其次,他作为一个演员,要演好戏,理解人物是最重要的,但是,但是!那个,叫啥,《暴风眼》的主角叫啥来着?”

禾黍偏过头望着窗外不断滑过的霓虹灯,淡淡道:“洛枳。”

谢染没看过《暴风眼》,知道《暴风眼》是科幻还是在网友口中知道的,他靠着仅仅知道的信息,猜测道:“哦,洛枳,都是科幻片了,他还是主角,他应该是个科学家吧,要让一个学渣理解科学家,成为科学家,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他要靠这个拿影帝,鬼都不信……”

“那你说是因为什么?”禾黍问。

谢染观察着禾黍的神态,他的神态近乎水,波澜不惊,朝向这边的半边脸,眉尾舒平,眼角宽阔透亮,像洁白柔软的雪花,正常时是沉寂而柔和的,譬如现在。

他表现得正常,谢染才道:“你俩因为“沨淼必争”的事儿,就算有陆檐的现场视频,可是还有很多人说,陆檐来接这部片子是为了找你求复合。”

禾黍都气笑了,“媒体的话你也信?”

“当然不信了,但是网上风吹得挺大的,”谢染说,“不信你打开微博看看,你看看网上现在都讨论成什么样了。”

他来找禾黍就是因为网上的诸多传闻。

听到这个词,禾黍莫名地产生了一股烦躁,他本能地不想关注这些莫须有的东西,尽管他猜得到,网上有关于“沨淼必争”的讨论度一定很高,并且存在夸大其词的成分。

禾黍突然觉得很好笑,陆檐不过是演了一部紫荆花样的片子,所有人就默认了,陆檐的这个既荒诞又合乎情理的事情——谁也无法否认《你的名字》所带来的现象级“神迹”,绝大多数的人都默认了他们就该是一对。

在那个年代,即使他们都是同一性别,“沨淼必争”凭借天然的cp感和曲直动荡的经历,以势不可挡的趋势,在众多俊男美女cp中拔得了头筹,直到现在都时常被人们谈及。

“沈沨”的人物形象和禾黍高度相似,“闻淼”的性格比陆檐本身的性张力更强,一出场便是荷尔蒙爆棚的状态,这种天然的cp感,根本就不需要过多的渲染,用曲直的经历来制造刻骨铭心的爱情,使人铭记,单单站在一起大家就知道他们是一对璧人。

可偏偏他们的经历是曲直的动荡的。

特别是两人在大众面前所表现出来的人设简直就是“沈沨,闻淼”本人,就更令人念念不忘乃至痴迷了。

可他们似乎忘记了,《你的名字》终归是部电影而已。

禾黍因为矛盾,自从电影上映就从来没有看过,他也从不去提及这部电影。

“不想看,别搭理我,我要睡觉了。”禾黍说,说罢就闭上了眼睛。

他睡了,如此抗拒这个话题,虽然谢染很想继续探究下去,可还是闭嘴了。

禾黍住的地方珠光宝气,周围的霓虹永远璀璨地亮着,高大的建筑层层叠叠,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地在大地上蔓延。

迈巴赫平稳而快速地,行驶进这片密不透风,处处闪耀着金钱味道的建筑群之间,它穿过漫长而平直的道路,十分钟后,一个漂亮的拐弯,谢染踩了刹车。

“砰!”

禾黍的脑袋撞到了副驾台上,突如其来的巨大碰撞和疼痛,让他彻底醒了。

他扭过头,捂着脑袋,一种如梦初醒的茫然,“你要谋杀我是吗?”

谢染讪讪地看着他,抱着方向盘,三秒后,为自己开脱,“是你自己不系安全带的,这不能怪我,没事吧?”

喝了很多酒,胃里难受,系着安全带会加剧心理束缚作用,继而使胃里的翻腾感增强,所以禾黍在系了一会儿之后就松开了。

他都忘记谢染开车很猛的事实了。

禾黍坐直了身体,叹口气,没与谢染计较,一只手搭上了车门,“我早该知道的,下车吧。”

他打开车门下了车,朝一个方向走去。

路灯照亮了略显幽暗的树丛,禾黍高大的身影不太平稳地踏上了家门口的台阶。

脑门儿传来一阵阵的刺痛,禾黍抬手摸了一下,没肿但估计是红了。

谢染这小子。

他边这么想着,边开门进入了一栋气派的别墅里,抬手“啪”的一声按亮了灯。

这是一座占地面积很大的房间,房间的中心地带是一套素雅的茶几和座椅,电视墙是一整面巨大的没有切割过的玉石,座椅不远处是书架。

书架上有很多书,大多是有关音乐的,也有一部分用来消遣的小说和催眠的晦涩难懂的书籍。

最里面的大片空地上,放着一架酒红色的三角钢琴,窗帘是暖色调的写满毛笔字的布料制成,窗边皆是绿色的盆栽,二楼走廊十分宽阔,扶梯是木质,木头散发着淡淡的沁人心脾的香味,有助于睡眠。

整栋房间的色泽温暖中透着典雅,无一不透露着主人的优雅和温柔。

禾黍在玄关换了鞋,谢染就进来了。

他跨进门,反手关上门,把车钥匙放在了鞋柜上,像自己家一样低头换鞋。

拖鞋是一双非常酷炫的深蓝色的造型特别奇特的鞋。

是他自己带过来的。

谢染平时根本无意来禾黍这里居住,他只要来这里来找禾黍就准没好事儿,一部分原因是惹祸了,来找禾黍出头,一部分是因为谢君豪——谢染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他爹经常追着他骂。

“你真的不看看微博吗?”他锲而不舍。

“不看。”禾黍说。

“哎,可他们都在议论你啊。”

“不看。”

禾黍换好鞋,径直往楼上走,喝了酒,晚上又应付送走了那么一大拨人,他是真的有点想睡,谢染哎了他一声,一阵脚步声传来,他急速转过身,手指差点指到谢染的鼻子上。

谢染马上就要摔倒了,上半身前倾,扑腾着两只胳膊,禾黍扶了他一把,他才站稳,睁着眼睛看着他。

禾黍疲惫道:“小祖宗,我真的困了,明天再聊吧啊,你去找个房间睡觉吧,好吗?”

谢染满脸失望,但还算识相,没有再闹腾,“哦”了一声,“那晚安。”

然后他就朝自己房间走了。

禾黍往前走,走到二楼,打开卧室门,走进去打开灯,卧室同样的典雅干净——一张大床,素色的有毛笔字的窗帘,床头柜旁边的大花瓶里放着生机勃勃的竹子。

他打开了衣柜,拿出了冰丝睡衣进去洗澡。

热水从头淋到脚,酒气被覆盖冲刷掉,等洗完澡,酒也慢慢跟着醒了。

陆檐……“沨淼必争……”

打从他退圈以后,很多年不被人提起了。

禾黍擦干头发这样想着,卫生间里的温度比较高,他待不住了,反手关了灯就打开门出去了。

走到床边打开一盏暖色调的灯,走回门口关了天花板上的吊灯。

屋里一片昏黄,他走到茶几的位置俯身拉开抽屉,拿出一个遥控器对着电视墙壁按了一下,一块巨大的白色幕布缓缓展开了。

卧室变成了一个小影院。

他拉开抽屉,里面堆放着很多影片,《酒城》、《地球往事》、《玛丽苏》、《寒剑》等等都是陆檐的片子。

《酒城》是陆檐拍的第一部片子,也是他获得最佳男主的影片,当年影片上映时,十八岁的陆檐凭借这部片子一炮而红。可是《地球往事》又让他跌入了深渊里。

禾黍探出手,拿起这部片子,封面是“顾丞”死前那一幕——阴森的黑暗森林的地上,顾丞放大的眼睛里,倒映着遥远的天际,星辰与仇恨共存,再美好的东西都被嘴角流出的血所吸引了全部的目光。如果不是死亡,他一定还会爬起来。

窒息压抑的氛围能使观众身临其境,这也是整部电影的基调。

禾黍的手几乎有些颤抖地抬起,指腹摩挲过质感光滑的盒子,最后停留在陆檐的脸上。

舒平的眉尾眼角皱缩在一起,他感到一种沉闷疼痛的感觉湿漉漉地爬上了自己的背,压的他喘不过气。

快要窒息的时候,他深呼吸了一口,打开盒子,把光盘放了进去。

龙标出现在了幕布上,龙标消失,黑漆漆的屏幕上出现字幕,接着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音乐。

画面色彩很丰富,紫色、绿色、红色交织在一起,像大团的颜料。

顾丞坐在卡座上,跷着二郎腿,穿着一件黑色T 恤,T恤的两只袖子卷起,在刺眼炫目的灯光下,依稀可以在胳膊上,看见一个金黄色稻谷的文身。

“咔哒”。

他点燃了一支烟,一种深沉如湖水一样的眼神看向天花板,姿态放松地吐出烟雾,烟又回到他嘴里。

一个酒保在他面前跪着,一个栗色长头发的纤细柔软的美女站在他身边。

他们无一不在无声彰显顾丞在这间酒吧的地位。

酒吧里的dj声音很大,无声的沉默与压抑的气氛像潮水一样散落在酒吧各个地方,仿佛流进每个人的骨头缝里。

酒保的后背紧绷着,他战战兢兢地断断续续地为自己辩解,“不,不是我,真的,真的不是我丞哥!”

他辩解了很多句,顾丞才终于有了动静。

他在烟雾中,目光像冰锐的寒剑一样看过来,无声地凝视。

酒保吓了一激灵,话都不会说了。

顾丞俯身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开口:“你再说一遍?”

声音低沉,像夜里的野狼。

“不,不是我…”

顾丞勾了勾嘴角,一个嘲弄地笑,那酒保断断续续地又开始说话了。

陆檐出演顾丞的时候年纪太小,脸上皆是稚气,化妆师用了非常规的化妆方法,把他的眉毛和唇都做了调整,将微斜的眉梢化粗了些,保留了微斜的角度,唇变得更饱满,看人的时候凌厉中透着狠辣。

禾黍靠在沙发里,注视着屏幕上的顾丞,他走了下来,蹲在酒保面前,抓起了他的头发,沉声冷静地逼问,“那你说是谁?”

剧情很吸引人,可禾黍却开始跑神。

曾经音乐是他的一切,过去他总觉得人生除了音乐别无乐趣,而陆檐的出现改变了一切,成为了他人生迄今为止,唯一的变故。

他身上的一切都深深吸引着他。

那好像是2014年吧,一个炎热的夏天。那是所有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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