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式开始之前，高章映着烛火看了看自己的手表：“现在是零点十九分，距离事件发生过了将近半个小时。”

“什么是事件发生？应该是尸体被发现。”姜琳立刻察觉出高章话里的不严谨。

“抱歉，是我的错误。”高章立刻承认自己的错误，重新说道，“距离尸体被发现已经过了将近半小时，但尸体发现的过程，还需要当时开门的吴姨和孙晴来向我们详细说明。不过，在此之前，我还需要赵语止先叙述一下自己今晚做了什么。”

赵语止明白高章的意思，她愿意配合，率先对自己来姜宅的行程做了叙述。

“我大概是在下午五点从家里出发来晨景山，我是打车来的，本来预计一个半小时就能到这里，但是到了山脚时司机有急事，我只好自己走上来，多花了些时间。”

“而且走到半路还下起了雨。”姜琳给赵语止补充道。

“对。”赵语止有些尴尬地回应。

“到了这里后是老刘帮我开的门，”赵语止努力回忆细枝末节，“他帮我拿了毛巾，然后我在客厅站了一会儿。”

“当时客厅里有其他人吗？”高章询问道。

“没有吧，我没有看见其他人。”赵语止向来不注意周围的人，她闭上眼睛试图再现当时的场景，“当时姜琳很快就从楼上下来了，你是和姜琳一起下来的。我是来找姜琳要钥匙扣的。至于我的钥匙扣为什么在姜琳那里，那又是一个很漫长的话题。”

赵语止叹了叹气，哪怕知道这件事很微小，但说不准真相就隐藏在小事之中呢。她接着说道：“我上个周末在同学会上见到了姜琳，我们是高中同学。”

见姜琳点点头，赵语止接着说道，“那个钥匙扣是很久之前别人送给我的，不知道为什么，同学会之后我就找不到了。直到昨天姜琳给我打电话我才确定，钥匙扣是在她这里。我这次特意来拿钥匙扣，但是来到这里之后姜琳才告诉我她也找不到那个钥匙扣了。”

赵语止忽然意识到自己围绕钥匙扣说了太多废话，赶紧继续往前推进：“接下来，我就和你们一起吃完晚饭，晚饭之后在客厅自己待了一会儿，想等老刘忙完之后带我去今晚住的房间。”

“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吗？”高章提问。

“对。”赵语止继续回忆，“因为三楼的房间有些乱，吴姨和老刘就帮我收拾。”

“你当时一直待在那个房间里吗？”

“没有，我在三楼的休息区坐了一会儿，因为有些困，还玩了会儿游戏，手机里有游戏记录。之后高章就上楼去了他今晚的房间，我过了会儿也跟着去帮忙收拾东西了。不过我很快又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的房间就在高章的隔壁。”

“你独自在卧室待了多久？”

“一直到停电，停电之后我出来看看情况，因为你和姜琳都要下楼，我也跟着你们下来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众人心中都清楚。

“好。”

赵语止叙述完毕后，客厅里有一阵安静。

“所以，在到了三楼之后，有很段时间是你一个人在房间里，没有人看见。”姜琳总结了孙晴的时间线。

“是的。”赵语止承认，“不过那时你和高章在三楼聊天。如果我出了房间，你们是可以看见的。”

姜琳单手撑着下巴，听得认真。

烛火渐渐暗了，桌子上放着一袋新蜡烛，那是吴姨在停电之后翻出来的。她拿出打火机，点燃一根新的蜡烛。

“最后一个问题，”高章看向赵语止，“你之前认识陈达吗？”

“我不认识他。今天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个人。”

赵语止叙述完毕。

“我们现在不能确定凶手是一个人。如果是两人联手作案呢？”

沉默许久的老刘终于发表自己的意见，他的第一句话就如石子打碎了现如今平静的水面。

有人因这句话忍不住颤抖。

既然是这样，谁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唯一无辜的人呢？

或许每个人都是凶手，孙晴想起自己从前看过的小说，她的脸再次变得苍白。

像是自我安慰般，她吞了吞口水，大声说：“现在这样，总比坐以待毙要好。”

这句话起了作用，有人愿意第二个上场讲述自己的故事。

姜琳放下水杯：“你们就直接问吧，我能想起来的话就说。”

赵语止自动无视了姜琳的后半句话，直接问她：“你在去三楼和高章聊天之前在做什么？”

“吃晚饭啊。”

“吃完晚饭呢？”

姜琳拿起水杯，没喝水，又放下：“吃完晚饭后，我自己待在二楼的会客室里呢。”

“有人和你一起吗？”

“没有，一直是我自己一个人。”

“你在会客室里做什么呢？”

“这你就没必要知道了。”

赵语止换了个方向问她：“你认识陈达吗？”

“认识。”姜琳较之前脸色缓和了一些，“他在我们家住了将近一个月，我对他的了解仅限于他从前是我妈妈的朋友。哦，当然，现在也是。”

姜琳看向自己的母亲姜江，姜江倚在沙发上闭着眼睛，脸色疲惫，像是彻底失了力气，与晚饭桌上雍容华贵从容不迫的形象截然不同。

听到这个回答，赵语止坐直了身子盯着姜琳：“你和陈达的关系怎么样？”

“我和他？”姜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在开玩笑吧，我和他能有什么交集。”

姜琳翘起二郎腿：“他这个人看起来就畏畏缩缩，脑子里充满了各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我没那个兴趣认识他。要不是因为我妈，他怎么可能敢在这里住这么长时间？”

“琳琳。”姜江听到姜琳后面的话是在忍无可忍，“他是你陈叔叔。”

“好一个陈叔叔。”姜琳撇过头不再说话。

“我和他从小认识，我实在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要杀了他。”姜江低着头，神色不明，“他从小就是个老实人。琳琳对他，只是有些误会……”

姜江哽咽了。

赵语止不知该如何安慰她，老友去世，还是以这样的方式死去，确实很难接受。

呜咽声传出来，姜江捂着脸哭泣，赵语止听到这里也湿润了眼睛。

雨越下越大，拍打在窗户上，连风声也在呼啸。夜晚的晨景山有些可怖，只有这栋房子是安全的。

可是如今，连着唯一安全的港湾也陷入黑暗，只有晃晃悠悠的烛火照亮了他们的所在之处。

烛光给高章的眉眼打上了阴影。

“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需要尽快查出凶手。或许我们可以从凶器入手。”高章打开手机，他在之前已经拍下了凶器的照片，“你们之前见过这把刀吗？”

手机在几个人手里传来传去，最终传回高章的手里。

他们都没有见过这把刀，吴姨很确实姜家从未买过这样的刀。换句话说，谁都有可能从外面买把刀带回来。

赵语止看着高章熄灭手机屏幕，她现在脑中一团乱麻。

如果能揪住一点线索就好了，一点就好。

她闭上眼睛，开始回忆自己进入二楼陈达房间时里面的情况。

整洁的房间和摆设，唯一不和谐的地方只有那把歪倒的椅子和躺在地上的陈达。

凶手是什么时候进入二楼杀了陈达？

现在他们只能把时间笼统确定在晚饭后到发现尸体的十一点五十分，而从这栋房子内部进入陈达的房间不过是几分钟的事。当时房子里的人比较分散，找到单独的作案机会极为简单，更何况这个案子很可能是两人协同作案。

不对，赵语止紧皱眉头，用手按了按太阳穴，一定有什么东西被遗漏了。

一刀毙命，厨房里没有不见的刀具，据姜江所言，陈达他所住的房间中应该没有放刀。这也就是说，这次极有可能是凶手有预谋的作案。

她重新回忆自己来到姜宅后的一帧帧画面，从自己进入屋子到晚饭时尴尬的氛围，再到突如其来的停电。

等等——

如果她没记错，除了当时出门的老刘，停电时只有陈达一人留在房间，那无疑是最好的动手时刻，而那时，有人正在——

赵语止摇摇头，不，不对，那样的话时间太过紧迫，这只是她的推测。她需要把这种没有基于证据的想象排除，以免错过真正重要的线索。

她回忆起停电后一楼每个人的状态，总感觉，有人在刻意掩饰自己的紧张。

还有呢？

就只剩下这点不和谐的地方了吗？赵语止睁开眼睛看向这里的每一个人，她多希望这里的人都能够说出实话。

比如高章，赵语止侧头看了他一眼，她揣测姜琳和高章暗地里的那些交谈，自己听到的那部分就已经足够惊人。

或许，作案动机已经有了，现在只差指认凶手的证据而已。

赵语止想起房间门口处的碎片和水渍，那点狼藉与房间中央的尸体相比不值一提，以至于她忽略了那点东西。

赵语止睁开眼睛，看着周围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