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南芥瞪大了眼睛，天台上的狂风吹乱了他灰色的长发，银色的发扣被风吹落随即坠下了高楼。

“拟南芥？你...”

太宰话音未落便被青年扑了个满怀，拟南芥十八岁了，身量已经赶上太宰治了，可此刻他却还是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样尽力把自己缩成一团，紧紧地搂着太宰的腰。一如他九岁，小孩拽着太宰的袖子把自己藏在少年宽大的披风里。

最开始只是些尽力压抑的呜咽，拟南芥咬着牙，想要连着泪水和那些不可言说的感情一同咽下去，

他是大人了，拟南芥呼吸急促地想，他长大了，不能再像从前的那个废物一样事事都要劳太宰费心。可事实上青年却逾矩地将头埋在太宰的颈窝处，

或许下一秒拟南芥就会被太宰捞起衣领来狠狠踹开，或许下一秒他就会迎上太宰失望厌恶的眼神。

但都无所谓了，青年紧紧攥着首领风衣高档奢华的衣料直到指关节泛青，他的手在颤抖，说不出是因为用力过度，还是单纯的害怕造成的。

但都无所谓了，

拟南芥能清晰感受到怀中人颈部脉搏在一下一下缓慢的跳动，能感受到滚烫的血液仍在流淌，

太好了，

青年烟灰色的眸中溢出泪水，

你还活着，

我实在是太想念你了。

拟南芥在无声地流泪，大颗大颗的眼泪浸湿了太宰的肩头。他听见苍白疲惫的青年无声的叹息，本来自然下垂的双手抬起，轻轻抚上拟南芥的背，

“哭吧，真是辛苦你了。”他好像在唱摇篮曲一样，温和的纵容青年的无礼，

于是抱着他的拟南芥猛然抬头，好像不敢置信一样，愣愣的用如夏日暴雨时天空的眼睛描摹他的脸庞，

随即他抱得更加用力了，好像离家许久的小兽只能依靠本能去贴近它所熟悉依赖的血肉。

没有人能在失而复得面前保持理智。

原本努力吞咽在喉间的哭泣被太宰轻轻一压便尽数吐出，十五岁模样的白发少年好像将灵魂都已经榨干，像是垂死的野兽一样发出悲鸣。

还有五秒，

拟南芥好像把自己分成了两半，一半用来宣泄压抑的悲伤，另一半则是像机器一样冰冷的给自己倒计时。

他给自己留出一分钟用来沉溺于美梦，妄图追随太宰的脚步，再次拉住他的衣摆共赴三途川彼岸。

还有三秒，

拟南芥松开了被自己攥得不成样子的衣服，

还有一秒，

拟南芥脱离了太宰的怀抱，

归零。

拟南芥迎上太宰稍显疑惑的目光，刚刚哭的一塌糊涂的青年缓缓展开一个算得上灿烂的笑容，尽管他的鼻子眼睛还是红红的，但他还是试图以最美好的表情去回应太宰，

“果然还是舍不得那么好的梦啊，”拟南芥用活泼轻快的语气这样说道，

在风中，青年凌乱飞舞的白发慢慢变回原来的长度，清晨的阳光洒下来，好像染色一样，白色头发由浅变深浸上阴影的颜色。

“虽然真的很惭愧，又要让太宰看到我狼狈的一面了...”拟南芥深吸口气，抬手从空中拉出一根【丝线】横在脖颈上。

银白色的线很锋利，只是轻轻靠近，便有血珠从青年苍白的皮肤处渗出，但拟南芥仍在微笑，好像他并不是去赴死，而是赶赴下一场令人期待的重逢，嘴角勾起的弧度竟与从前太宰的笑容一摸一样。

“但也无所谓了，

毕竟，

你并不是太宰。”

随着话音落下，【丝线】割断了颈动脉，鲜红的血液因压力刹那喷溅而出，染红了杀人凶器的同时也将天台的水泥地换了个颜色。

青年踉跄地倒下，只剩下还站在原地的太宰和中原中也保持惊讶的神采，片刻消解为一根根【丝线】，

祂伫立在拟南芥的尸体旁边许久，直到血液氧化为黑色才回过神来，好像恼怒极了，将线甩向四周，随即这一方世界便开始崩塌。

拟南芥睁开眼，这一次他面前的太宰十八岁，是刚刚篡位成功的那一夜。眼神阴郁的青年随意甩了甩被森先生的手术刀划破，正在流血的手臂。他放走了输家，却不满拟南芥的走神。

“回神”他命令道，

于是拟南芥踉踉跄跄地捡起被落在地毯上的匕首，捅穿了自己的心脏。

拟南芥睁开眼，这一次他面前的太宰十六岁，是他们在涩泽龙彦的废墟中相遇的那一天。还是少年体型的太宰不顾腿上的伤口，倾身拥抱了他。

“你想要我做什么。”他温柔道，

于是拟南芥摸到了别再他后腰处的手枪，射穿了自己的大脑。

拟南芥睁开眼，他与太宰是高中同学；拟南芥睁开眼，他与太宰是实验体与研究员；

拟南芥睁开眼，他与太宰是同胞兄弟；拟南芥睁开眼，他在一出生被丢到孤儿院时，就得到太宰收养

想要弥补人生的缺憾有太多太多种办法，

想要幸福的过完一生有太多太多种解法，

太宰隔着培养实验体的抚育箱，含着笑意用口型一个字一个字说给拟南芥听，

白发的神明面无表情地掐着昏迷不醒地灰发青年，手上用了十成十的力道，祂却依旧垂眸说给自己一母同源的同类听。

所以放弃吧，好好的做个梦，再也不要醒过来。

于是拟南芥溺死在河里，

拟南芥走进焚烧炉中，

拟南芥吊死在房梁上，

拟南芥卧躺在铁轨之上火车轮下...

拟南芥死过千百十次，拟南芥活过千百十次，他在烂泥中向前爬行，在井底仰望宇宙，在缸中踽踽独行，

神明可怜他，告诉他他不过是水缸中的一尾小鱼，跳出水缸迎来的结局，并不是化龙腾飞，而是缺水而死。

于是拟南芥在神明脚边睁开了眼。

烟灰色的冷色瞳中火焰炙热到连【丝线】都能烧毁，青年几近枯槁的灰发披在身后，

他如自地狱复返人间的恶魔，苍白的脸庞上挂着温柔的笑容，手中【丝线】勒紧了白发神明的脖颈，割破了脖子上的血管也割断了手掌手腕的血肉，金红的血液相溶，

该说不愧是兄弟，真是血浓于水呢。

拟南芥轻声呢喃着，好像在欣赏价值连城的宝物一样仔细品味神明惊怒的表情，

手上用力，随即天地为之旋转

破碎

重组

破碎

重组

时间在倒流

时间在快进

他说：“好久不见，你这个下三滥。”

拟南芥：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你这老登，拿太宰威胁我受死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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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拟南芥做了二十三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