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宋渝第二天醒来,先映入眼帘的是江棠的喉结,随之,昨晚的荒唐行为才一并涌进脑海。

他的脸倏忽间红透,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试图像鸵鸟一样把自己掩盖起来。

江棠因为他的挣动醒了过来,晃了一下神才缓缓掀开被子,把宋渝揪了出来。

宋渝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昨晚还能借口喝醉酒糊弄过去,现在是完全清醒的状态,他怎么装都没有用。

“害羞什么?”江棠无奈地笑道,想要拉开他的手,看他羞红了的脸。

宋渝只管躲开,见他不肯动,江棠也不勉强,直接把人搂进怀里,在他耳边轻轻问道:“昨晚舒服吗?”

宋渝整个人都要爆炸了,实在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这么没脸没皮。

他愤然挣脱江棠的怀抱,从捂脸变成捂耳朵,“你不要再说了。”

江棠觉得宋渝实在是太有趣、太可爱了,怎么会有人纵容别人胡闹完,自己还在那里害羞的。

他把宋渝挤在角落,拉开他的手,在他耳边轻声道:“那怎么行?如果我只顾自己快乐,那岂不成了渣男?”

“跟我说说,我昨晚伺候得怎样?满意吗?”

宋渝咬牙切齿:“青天白日,你正经点!”

江棠实在是被宋渝逗得没法,嘟囔了一句:“小正经。”

后果就是被宋渝一掌推开,只留得住对方的一个背影。

宋渝离开后,江棠才起床收拾东西,昨晚房间里没开灯,现在他才发现书桌上放着一份特别的礼物。

那是一个宽口的深色陶盆,不过巴掌大小,上面铺着深褐色的湿润陶粒。

左边生长着一丛丛深绿而茂密的苔藓,它们紧贴着地面,旁边散落着几颗被磨圆了棱角的灰色鹅卵石。右边是两株并排生长的狼尾蕨,叶片舒展,轻盈而充满生机。

陶盆中间是一块形态嶙峋、未经打磨的灰黑色岩石,岩石的背面依靠着一株极小,但已经抽出嫩芽的槭树苗,从苔藓到岩石,有一条由白色小石子铺成的蜿蜒浅径。

这份礼物对江棠来说太珍贵了,他舍不得触碰。

桌上还有一张贺卡,上面是宋渝隽秀的字体:

这里的每一片叶子,都会记得今天,愿你欢喜。

江棠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这个小陶盆上面,一遍又一遍拂过那些细小的苔藓、石块和树苗。

过了好几秒,眼眶有些不易察觉地泛红,从最初的惊喜,渐渐转为一种更加深沉的了然,他很想立马冲去跟宋渝说:“我很喜欢……”,可是他又觉得这句话太朴素、太单薄了,不足以表达他澎湃的心绪。

他伸出手指,极轻地触碰了一下那片柔嫩的狼尾蕨,这世界好像只剩下他指尖微凉的触感,和心脏一下下有力地跳动。

他永远,会为宋渝感到心动。

***

六月七日的清晨,天空是一种澄澈得近乎透明的蓝,阳光已经有些晃眼,但还不至于灼人。

这是一个标准得像教科书范例般的晴天,好得几乎让人相信,一切都会顺利。

一中作为考点,门口早已聚满了人,在一片喧闹声中,最醒目的是守候在入口处的老师们。他们换上了各种鲜艳的红色T恤,上面写着“必胜”两个字。

许圳脸上挂着紧张与期待,同时又强装镇定,看到二班的学生,立马就会扬起笑容。

大家吵吵闹闹围在他身边,听他最后的唠叨:

“同学们,高考不是终点,是你们人生的起点,考完大家就自由了。”

“再看看准考证,有没有带齐东西,最后再检查检查。”

对着班里的男同学,他用力拍拍他们的肩膀,说:“放轻松,别想太多,就当平时模拟考。”

如果是女同学,他则会放低声音,温柔地嘱咐:“深呼吸,慢慢来,老师们都在外面等着你们。”

同样紧张的,还有家长们,有的学生妈妈穿着暗红色的旗袍,爸爸则穿着红衬衫,脸上也比平常的时候更郑重其事。

微风拂过每个人的脸庞,却不带一丝黏腻。

赵述山一会抱着江棠,一会抱着宋渝,嘴里喃喃道:“两位学霸一定要保佑我,考的全会,蒙的全对。”

“哥,你放松点,不要这么丢脸。”

“你不要说我,你自己也顺拐了。”

赵述川倏忽脸红,轻咳了一下,撇过脸去,不看任何人。

宋渝温柔地笑了笑,走过去抱住赵述川,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能行的。”

对赵述川来说,宋渝总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能让他马上冷静下来。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乱跳的心脏也平稳地落回了胸腔。

物理老师特地找化学老师学了几句蹩脚的普通话,找到了宋渝,乐呵呵地对他说:“好好考,可不能让我的物理成了拖你成绩的后腿。”

说不感动是假的,宋渝早已把自己当成这里的一份子,他握住物理老师的手,郑重地答应他。

考试的铃声响起,考场里静得只剩下三种声音:笔尖划过答题卡的声响,偶尔翻动试卷的声音,以及自己过于清晰的心跳声。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流速,当你真正专注于眼前的题目时,周围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那两天的考试,在许多年后回想起来,会觉得既清晰又模糊。

宋渝记得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桌角投下的光斑,记得监考老师走过身边时,轻叩地面的声响。

但早已忘了那些考过的题目,想不起开头和结尾,甚至记不清自己是怎样走进和走出那个考场。

那段记忆仿佛被水浸过,边缘晕染开来,模糊不清。

他觉得这场考试原来是这么平常与普通,像往常练习了无数次的模拟考一般,内心没有一丝波澜。

等宋渝回过神来,已经躺在房间的床上,没有预想中的如释重负,也没有欢呼与狂欢,只是有一丝空落落涌进心间。

在某个午后,他在整理书架,从一摞摞试卷底下无意间抽出了一本刚来南新镇时的笔记,上面有当时和江棠传纸条留下的幼稚涂鸦。

窗外的蝉鸣依旧聒噪,阳光斜照在字迹上,某种迟来的顿悟漫上心头,他把写过的试卷,练习册,学过的课本统统都装进箱子里,塞进角落封存起来。

窗外的白兰花树已经在悄然间开花,它含蓄地躲在枝叶间,当一丝清甜的芬芳传来时,宋渝才发觉,闷热的夏季来临了。

青春的散场从来都不是从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那时,而是在此后漫长的岁月里,你无数次回首,才终于看清那个静立在时间那头的小小背影。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宋渝的思绪。

“小渝!我要来了哦!”

徐弛弛欢快的声音传进宋渝的耳朵,他的嘴角终于扬了起来,青春会散场,青春里的人,从来没有离开。

徐弛弛完全就是长住的架势,恨不得把自己的家搬空,拖着两个大行李箱还有大包小包,光临了宋渝的小房间。

“夏天需要带这么多衣服吗?”庄清栩目瞪口呆。

“你懂什么?”徐弛弛不屑道。

之后他就从包里掏出各种小玩意,没错,他给每个人都带了礼物,甚至连江棠的爸妈和外公外婆都有。

工具人许柏发话:“你们必须收下,不枉费我帮他从G市背来。”

徐弛弛立马站起来给许柏捏肩捶背,“真是辛苦我们柏哥了。”

宋渝看着房间内满满当当的人,心里那丝空隙立马就被填上了,他温和地看着每一个人,那些怅然完全消散。

徐弛弛屁股还没坐热,江棠就接到了唐君岚的电话:

“考试考完了?来果园帮我干活。”

六月的南方,暑气已然升腾,阳光透过荔枝树层叠的枝叶,在红绿相间的果实上留下跳跃的光斑。

果园里弥漫着一种甜熟到近乎发酵的香气,徐弛弛嬉笑着钻进了果园,其他人都在后面慢悠悠地走着。

徐同学已经等不及了,还没开始摘,自己就先吃上了。

“江哥,你考虑考虑和我结拜成兄弟吧。”徐弛弛眼中尽是对果园的渴望。

“收起你那不争气的样子。”许柏实在是没眼看。

一行人吵吵闹闹,整个果园都是他们的笑闹声,宋渝小心翼翼地剪下一串沉甸甸的“糯米糍”,红艳的果皮上还残存着一点清早的露珠。

江棠剥开一颗,晶莹剔透的果肉瞬间迸出蜜汁,他忙不迭地塞进宋渝口中,宋渝含糊不清地说道:“好甜!”

赵述山站在矮梯上,伸手去够最高处的那串,阳光晒得他整个人都在发烫,额头也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脸上却挂着畅快的笑容。

“快来人接着!这串好大!”

最顶上的荔枝,阳光最足,果实饱满到让人一看就心生满足。

“我来我来。”徐弛弛立马丢下手中的活,窜到了赵述山旁边。

许柏只能认命地去帮他收拾烂摊子,庄清栩悄悄躲在角落里,吃一颗“糯米糍”,又吃一颗“妃子笑”,结果被酸到了牙,皱着眉咽口水。

赵述川在旁边幸灾乐祸,被庄清栩摘下一颗小小的砸中,赵述川可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不甘示弱地回敬了。

最终还是庄清栩一人承受了所有,吞下了苦水。

日落西山时,每个人身上都滚满了灰尘还有黏糊糊的汁水,他们互相指着,笑作一团。

蝉鸣在头顶拉长了声调,树下的欢笑声却比那蝉鸣更响亮,更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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