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惯例，姜不凡先去给徐为清垃圾桶。
到了对方办公室门口，她敲了敲门：“徐总监，我来倒垃圾。”
徐为头都没抬。
于是姜不凡又问了一次，这次微微提了音量：“徐总监，我来倒垃圾。现在可以进吗？”
徐为这次抬了头，但只是看着她没说话，神情间有厌恶有傲慢，还有嘲弄。
——很显然，“穿小鞋行动”已经开始了。
这一瞬间，姜不凡觉得这个男人真是蠢透了。
长期借着身份之差压制别人，大概给自己都造成了错觉，将所在职位的一切附加价值当成了他自身的能力值与魅力值。
她缓缓绽开一个笑，在徐为的脸上浮现疑惑之时，她大声说道：“先帮盛总收拾是吗？好的！”
徐为脸上的厌恶和傲慢瞬间褪去，转而变成了慌乱，他压着声音问：“你在胡说什么？”
他甚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试图阻止姜不凡。
然而来不及了。
姜不凡已然转身朝盛谨言的位子走过去，在一众好奇的视线中，步子迈得格外雄赳赳气昂昂，紧握着垃圾袋卷筒就像紧握着剑柄。
就从此刻起，开战吧，混蛋。
途中她对上中午几个饭搭子的眼神，几位女生这次都没再偷笑，而是面带探索与疑问，以及某种很明显的忧虑。
姜不凡安抚地朝她们笑了笑，又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很快到了盛谨言跟前，她问道：“盛总，垃圾桶现在可以倒吗？”
“可以。”盛谨言稍稍移动了一下长腿，虽然他的腿本身也没挡着什么。
姜不凡麻利地取出垃圾袋，打结好口部放到一边，又扯出一个新袋子，对着半空抖成热气球状，再乘着“热气球”不注意，一把将它按进垃圾桶。
这过程中她能感觉到盛谨言一直在看她，不具有冒犯性的视线，但带着挺严肃的审视，偶尔与姜不凡对上目光，也并没有移开。
好像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学会释放属于掌权者的气势，有了迹象，但并不浓烈。
姜不凡却浑不在意，收完盛谨言的垃圾桶后，一把将桌上的“剑柄”重新拿起，再度在众人的注视中走向徐为的办公室。
到了门口，她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徐总监，盛总那边弄好了。”
徐为脸上的表情已经可说是恼恨，眼里满是不喜与不甘，却不得不顺应着姜不凡的问题，以尽量和善的语气回答道：“好，进来吧。”
姜不凡蹲下去换垃圾袋时，忽而听到徐为刻意轻压的嗓音在她的头顶响起。
“小姜，有时间跟我说说你心里的委屈吧，看看我是不是该负责。”
姜不凡能从其语调里猜得到这人的表情：轻蔑的眼神，油腻的笑意，志在必得的自信气息。
她闭了闭眼，忍住犯恶心的冲动，后倾拉开距离，然后才站起身，盯着徐为的眼睛：“徐为，你知道我叫姜什么吗？”
徐为油腻的笑意更深：“呀，看来是真在我这受了委屈呢。”
他又看向她的胸牌：“这不写着呢嘛，姜不凡。嗯，名字倒是挺不错。有这么个名字，怎么不选份前途大点的工作？”
姜不凡险些笑出声：“徐为，我觉得我很有必要重新跟你介绍一下我自己。”
“行，你说。”徐为也摇着头轻笑一声，似乎是有些无奈，但再度刺激了姜不凡的胃酸。
她强忍着不适开口：“我叫姜不凡，前东家是辰阳科技，卖零件的私企。”
听见这个公司名，徐为脸上的笑终于淡下去一点。
姜不凡继续：“这家公司有一个特色，销售部人均title经理，我离开前也在销售部，所以我在辰阳时被称为——姜经理。”
徐为的脸上终于完全没了笑意，他眯起眼睛：“你是那个被开除的女员工？”
不等姜不凡回答，他又语气强硬地质问道：“你跑来盛意当保洁，打的是什么主意？”
“终于想起来啦？不容易啊！”姜不凡笑着鼓掌，“我这不是如徐总监所说，想谋个大前途嘛，在盛意可比在辰阳发展空间大。”
她本意反讽，徐为却似当了真：“你是想攀上盛谨言来踩我？难怪一看见盛总就小动作不断呢！年会上也是故意出风头吧？”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姜不凡，将声音压得更低，嘲笑道：“不过，你不觉得太高估自己了吗？”
姜不凡并不生气，只摇了摇头：“不是性骚扰就是造黄谣，你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徐为彻底黑了脸，将视线往门外瞥过去一眼，最终只说道：“今天盛总在这，我没空跟你掰扯，但我劝你不要在这里搞老一套，否则你就会发现，辰阳只是开除你，已经是你的幸运。”
姜不凡压根不在意他的威胁，直接宣战：“那我们就看看，你还能让我怎么不幸。如果你失败了，也请坚强承担一切反噬，别有怨言。”
在徐为阴鸷的视线中，姜不凡拎着垃圾袋走出他的办公室。
外间的同事齐齐投来好奇的目光，但她神色如常，按照自己平常的进度，麻利收了格子间的垃圾。
只是下班后走出更衣室时，门外等着一个人，正是中午的饭搭子之一华秋雨。
“小姜，我想跟你聊聊，可以吗？”
姜不凡想起午间的那条短信，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恰巧俩人有两站顺路，于是约着去了交叉站附近吃饭，既方便回家，又能稍微避一避公司同事。
不出姜不凡所料，华秋雨聊的果然是徐为性骚扰这事。
“小姜，你……是不是有徐为性骚扰什么人的证据啊？”
“为什么这么问？”
“你下午去他办公室之后，下班的时候我看他脸色可差了，对着盛总差点都笑不出来。”华秋雨抿抿唇，“然后你中午又问了我们那个问题……”
“我并没有直接证据。”姜不凡想了想，还是直接说道，“但曾遭受他性骚扰的不是别人，是我自己。”
华秋雨讽笑一声：“呵，还真是不意外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