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鱼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燕洄已经早早起床了。
宫人正在伺候他穿衣,听见后面有动静,他立刻转过身去看,果然看见季鱼睁开眼睛。
他歪头,眼中漾开无限温柔:“醒了?”
季鱼眼中刚醒的迷蒙散了些,噔的一下坐起身,下意识便朝外间看去,想去找昨日被燕洄丢到桌上的纸包。
但被纱幔与屏风阻隔,季鱼什么都看不清楚。
燕洄一看便知她想找什么,刚好这时宫人们也已经为他穿完的衣服,他会挥挥手遣人下去,走了几步往床边一坐。
季鱼扭头与他对上视线,看见他从袖中拿出那包已经重新折叠好的纸包。
燕洄:“朕已经重新收起来了,等今日便将这包药去交给太医院那帮人验验,看看他到底想给朕下什么毒。”
他冷笑一声,唇边凝起冷意:“等到将他们彻底一网打尽,朕不会饶过他们。”
季鱼勉强牵动唇角,露出个笑来。
燕洄看着季鱼,原本冷峻的脸变得柔情起来,他爱极了一般拨弄了一下季鱼耳朵一旁的碎发,眼中闪着细细碎碎的光。
“他肯定想不到你会站在朕这一边,”因为心情好,燕洄的语气都带着上扬,“小鱼就在昭林殿等着朕,朕已经让尚衣局日夜赶工等你的册封礼结束后,咱们就举办大婚。”
大婚?
季鱼心中厌恶至极,但此刻已经暂时获得了燕洄的信任,她为了逃跑,没有任性的资格。
季鱼心中在不停地替自己祈祷,能够真的死遁成功,不留下什么痕迹。
否则,一旦给燕洄发现了什么,到时候自己只会比现在更惨。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长睫不受控制地乱眨。
“想什么呢?”燕洄弯下腰与她对视,眼中一派柔和。
季鱼赶紧摇头,掩饰般身体前倾双手环住燕洄的腰。
燕洄对季鱼这招颇为适用,手轻轻拍了拍季鱼的后脑,手指插过季鱼的发丝,从喉咙里溢出一丝轻笑。
往后半个月里,燕洄来得更是频繁,恨不得有点空就往昭林殿跑。
到了后来,他干脆称病不上朝,整日就呆在昭林殿。
季鱼疑惑。
她知道燕洄作为一个皇帝及其专横,是一个特别标准的暴君形象,但居然可以说不上朝就不上朝吗?
真的不会出事吗?
燕洄告诉季鱼这事的时候,徐太医正在给她做针灸,他看见她眼底的疑惑,宠地笑了笑。
“还是燕兰芝那包药粉的缘故,他既然想给朕下毒,那么朕索性就装作自己已经被下了毒的样子,看见朕称病不来上朝,他岂不是更加按捺不住?”
季鱼恍然大悟。
她就说,燕洄怎么可能说不上早上就不上了?
印象中他虽然是个十足的暴君,但政事确实没有落下来过。
燕洄看她难得对某件事这么感兴趣,忍不住多说了一些。
“那包药粉朕让徐元验了一下,服用半个月便能让人时常处于昏迷的状态,一个月后便能致人残疾,身体更是会时刻疼痛不止,让人生不如死,便是神仙也难以救回。”
他眼中流露出杀意:“看来他确实恨朕,想让朕就算是死了死不安生。”
空气中一瞬间仿佛被什么东西给粘滞住了一般,燕洄这句话对他与季鱼来说都是很正常的对话,却将还在帮季鱼针灸的徐元徐太医与站在一旁的陈知义吓了一跳。
他们立刻惶恐地跪了下来,冷汗涔涔,被燕洄这番话吓得面无人色。
季鱼趴在床上,下巴抵在自己小臂上,歪头去看跪下来的两人。
燕洄看向跪在地上的徐太医:“针灸完了?”
徐太医战战兢兢道:“是,刚好做完了。”
燕洄抬抬下巴:“做完了便下去吧。”
他视线撇向陈知义:“你也下去。”
两人赶紧告退,生怕再从燕洄口中听见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这可不是他们能听的。
两人都下去了,屋中没了多余的人,燕洄垂眸看着趴在床上的季鱼。
浓密的长发因为要做针灸,已经全部撇到了一边,露出修长洁白的脖颈,因为最近瘦了一大圈,下颌线也越发明显,清晰而瘦削。
他有些心疼,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用带着薄茧的指腹划过他的下颌顺着他的下颚线一路往下摸到下巴。
“正好最近不上朝,朕要盯着你吃东西。”
季鱼抿嘴,没去看燕洄。
燕洄看着好笑,眼中笑意明显:“朕听徐元说你的病最近已经好了许多,最近是不是不用针灸也能偶尔睡着了?”
季鱼最近失眠的症状确实好了很多。
自从她将那包药粉交给燕洄的同时,心中也在布局周密的计划,随着心中的计划越来越明确,季鱼越发觉得逃跑有望。
心安下来了,失眠的症状自然是能改善很多。
她佯装乖巧的点点头。
燕洄最爱看她这副乖巧巧的样子,还摸着季鱼下巴的那只手忍不住轻轻摩挲了一下她下巴上的软肉,带着薄茧的大拇指向上移动,抚过她的唇角。
“最近真听话,身体也越来越好了,”他道,“那我们小鱼岂不是很快便能重新说话了?”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用手指去玩季鱼的唇瓣,食指穿过贝齿的桎梏,碰到了她的小舌。
他手指无法控制地去拨弄,明明是极为恶劣的行为,但他的语气却极为温柔。
“再不能张口说话,朕亲自教你。”
说到后面,他的嗓子已经彻底低哑下来。
用什么教?
当然是用手,用舌头。
帮她找到正确的发音位置,教她怎么说话。
季鱼的嘴被外物侵入,分外难受,燕洄看她露出难受的表情,知道自己这是玩过头了,慢慢收回手,手指中沾满了季鱼口中的唾液也不嫌脏,没有立刻用巾帕抹掉,反而兴味盎然地将沾满唾液的,亮晶晶的食指炫耀般在季鱼面前晃。
季鱼双颊通红,实在是没有燕洄这么脸皮厚,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猛地一下坐起身一气呵成从怀中抽出帕子攥过燕洄的食指狠狠擦去还残留的口水。
擦完便将帕子一收盖上被子翻身背对着燕洄睡觉。
燕洄哭笑不得,扬起唇角盯着自己的食指出神。
季鱼在他面前越来越放肆了,快要没了几个月前刚从镇国寺的惶恐不安。
一想到那日在镇国寺的种种,他的心仍然会感到钝痛,仿佛只有在季鱼身边,他的心才能恢复正常的跳动。
他垂眸看着季鱼的背影,呼吸因为心情激荡开始不稳。
如果季鱼真的开始对他有了感情,不再想着逃跑,那么放她出昭林殿也并无不可。
只是放她出来的时候,自己必须得陪在身边。
他轻笑出声,躺在了季鱼身边,结实有力的小臂搂住紧紧拥住季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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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洄称病不上朝的事很快就引得朝野上下震动,朝中人心浮动,人人心中都有了打算。
庆王最近行事愈发张狂,朝中也是越来越多的人明里暗里向他示好,他心中愈发自得。
除了庆王,耀明教的人也越来越肆无忌惮,到处挑唆民众,拉进去的人也越来越多,很多时候官府即便看见了,也毫无办法。
燕洄对这些事视而不见,只一门心思在昭林殿陪着季鱼。
季鱼的册封礼快要来的前几天,礼服终于赶制出来了。
礼服送过来的当天,当时两人正坐在贵妃塌上,燕洄强行将季鱼按在怀中为她吃水果。
她对礼服兴致缺缺,但她没怎么表现出来,反而下意识抬头去看燕洄。
燕洄趁机将削好的水果塞进季鱼口中,看季鱼嚼吧嚼吧吞下去了才起身,转头将季鱼也拉了起来。
“走,去看看礼服。”
礼服刚刚被宫人放到了昭林殿的偏殿内,正对着殿门口,两人一踏进偏殿,就能看到那华丽到极致的皇后朝服。
明黄色的皇后朝服被展开挂在紫檀木架上,被金线绣成的凤凰在窗外晨光的照射下显得愈发流光溢彩,凤眼由一颗如血一般红的红宝石坠在上面,折射出血红的光。大颗大颗圆润的珍珠点缀在朝服外,与下摆被银线袖制而成的牡丹交相呼应。
头饰比起衣服的华丽程度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凤冠用赤金累丝打造而成,每只凤鸟口衔珍珠,振翅欲飞。
雍容而繁杂,像极了外表华丽内里已经腐朽的封建礼教,要将穿上它的人生生压垮。
季鱼的眼瞳倒映出金色,她喉咙上下动了动,只看见这件朝服心中便极为不舒服。
燕洄倒是越看越喜欢,他拉着季鱼往前几步,眼中对这件皇后朝服满是欣赏。
“尚衣局这件朝服做得很好,朕重重有赏!”
季鱼勉强勾起一丝笑,没有再多言。
燕洄眼中全是这件皇后朝服,他看着这件朝服,心中想的确实过几日季鱼穿上它,经过宗室百官,跨过白玉台阶,一步一步来到他身边。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愈发激荡。
他甚至开始想象册封礼之后季鱼与他一起穿着大红礼服,携手同行。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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