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个晴天,燕洄站在昭林殿中,春日暖阳照在他身上,但他的眼眸却带着刺骨的寒冷。
“一群废物,朕养了你们有什么用!”
宫人暗卫哗啦啦跪了一片,众人皆低着头,汗水顺着额角从脸庞滑下。
燕洄冷冷看了他们一眼,又转头去看被烧得不堪入目的昭林殿,一想到季鱼还在庆王的人手中,从心间涌上全身的暴戾便无法平息。
一个带刀侍卫匆匆的脚步打断了此刻昭陵殿中的死寂。
侍卫冲到燕洄面前,双腿跪下,匍匐下身:“陛下,我等已经找到娘娘的踪迹,娘娘已经被刺客挟持出了皇宫!此刻正在宫外!”
“只是据宫门守卫所说,那两张脸却是两张普通宫女的脸,他们并未看到什么皇后娘娘,小人猜测恐怕是有人用了易容之术亦或是人皮面具,但我们出城搜捕,用的画像上画的都是皇后娘娘自己的脸。”
话音未落,燕洄手背青筋暴起,凤眸染上了危险的颜色,连眼尾都带着怒意。
“庆王真的是长了大本事,”他唇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笑,“朕倒要看看严刑拷打之下,他嘴里能吐出多少东西!”
“去带看过那两张宫女的脸的所有人找画师,画下画像。”
“关城门,全城搜查!”
“尤其搜查庆王和耀明教及其党羽的集聚点,有一个抓一个,有一双抓一双,正要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暖阳洒进燕洄浓黑色的眼瞳中,照不尽一丝色彩。
侍卫领命转头,正要去办,却又被站在身后的帝王叫住。
“等等!”
那侍卫立刻转身重新跪下:“请陛下吩咐。”
燕洄垂眸看着跪在他面前的侍卫,来自帝王的危机感已经让他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你们真的看到那刺客挟持皇后逃跑了吗?”
他顿了顿,像是不想承认什么真相,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才睁开眼睛,重新面对事实。
“还是皇后跟着刺客一起逃跑?”
在场所有人都能明白皇帝画中潜在的意思。
他们将头埋的更低,几乎要把脑袋埋在地里,生怕直面帝王的怒火。
侍卫不敢不说实话,他回想起路上遇到的小太监说的话,又想起自己远远地看见在宫门口两个相依相靠分外和谐的背影,脑中犹如被石锤敲击了一般,一时之间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回,回,回陛下,臣并未看见那刺客挟持皇后娘娘,只看见两个宫女并肩疾行而出。”
彻底证实了自己的猜想,燕洄眸中的阴郁几乎要凝成实质,长睫不受控制翕动,指节几乎要被捏的发白。
脑中这段时间季鱼对他的温柔小意,与侍卫话语中她与刺客并肩而行逃出皇宫的画面,在疯狂的拉扯,几乎快要把他逼疯。
不过几息,燕洄突然从喉间溢出一丝意味不明的轻笑。
就这么想从他身边逃跑吗?
为了从他身边逃跑,不惜与反贼刺客合作,来上演一出金蝉脱壳给朕看。
季鱼,这是你逼我的。
暖阁如今已经快造好了,等彻底寻回你,你余生便只能在暖阁中度日。
再抬眸时,他的眼瞳中已经恢复了以往的狠戾和清亮。
“若找到皇后,赏金万两,不许伤她,全须全尾将她带回,否则,杀无赦。”
燕洄看了一眼被烧回的昭陵殿,廊间被烈火舔食过的柱子已经烧焦,像是一道道醒目的狰狞的疤痕。
忽然刮来了一阵春风,卷起了灰烬,带到燕洄脚下,风中还带着未曾消散的焦糊气息,将他逼得快要喘不过气。
他转身,衣阙翻飞间刮起的风将刚才吹到他脚边的灰烬反扑了回去,为了此次大典特地穿的暗红色龙袍,在此刻异常扎眼又讽刺。
直到燕洄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宫人才敢抬起头,软着身子勉强爬起来。
-
那带队官兵眉心紧皱,怒斥季鱼:“看什么看!快滚,别耽误我们找人!”
季鱼被吓得一哆嗦,再也不敢看一眼他们,转头就向巷子外小跑两步,走进了大街。
直到终于从那些官兵的眼皮子底下逃出来,季鱼才停下小跑的步子。
城门,得找城门。
但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哑巴怎么找?
她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目光扫视来往的人群和热闹的街巷,眼神中带着些焦急。
现在搜查的人还不算多,估计是燕洄还没收到消息或者刚收到消息,只有手底下的一些侍卫联合在城中巡查的官兵在找。
越是这样,越得尽快!
忽然,她的目光定在了不远处的牛车上,随意站在牛车前的男人在与另一人交谈,两人像是没有谈拢,另一人摇头愤愤走了。
男人翻那个顶天的白眼,在男人背后呸了一声,坐上牛车便准备走。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闷头莽了上去,拦在了牛车前面。
男人坐在牛车上皱眉瞪着季鱼,指着她的鼻子骂骂咧咧道:“做什么呢?不要命了是吗?”
季鱼抿唇,在一旁捡了根树枝,弯下身用树枝在铺满尘土的地上简易的画了个城门,然后直起身,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喉咙咬了两下手,示意自己不能说话。
男人迷惑地看了她半天,直到看到她最后的动作才拉长声音哦了一声。
原来是个哑巴。
他跳下牛车,去看季鱼在地上画的画,眯着眼睛看了半晌才恍然。
“城门?你要出城?”
季鱼眼睛瞬间就亮了,点头如捣蒜。
“行啊,正好我也要出城,正想着带一个人出城赚些路钱,谁知刚才那个人进只想用几个铜板便坐上我的牛车,简直是白日做梦!”
说到这里,他又嫌弃的呸了一声。
“你呢?你给我多少?要是钱给少了我可不干。”
俗话说财不外露,季鱼不想在大街上拿出金子来。
她想到自己塞进里衣的那块燕洄是给自己的暖玉,把手探进怀中,却并没有搜到什么玉佩。
今天三番五次的换衣服,估计是哪个环节不小心搞丢了。
尽管这样,她还是没有拿出自己的钱袋子,而是从头上摘下自己仅剩的几根发簪,递给了男人。
男人接过,将这几根发簪抬起来在阳光下转了转,季鱼看着他动作,站在一旁紧张地舔了好几下唇瓣。
确认不是什么便宜货,男人这才满意收起来。
“上吧!”
他一改刚才的态度,笑眯眯看着季鱼,仿佛看着财神爷一般。
牛车不像马车那般舒适,只在后面拉了个露天的板车,上面放着些稻草和货物,男人简单收拾了一下板车上的货物,勉强给季鱼腾出一个空位来。
坐上牛车,季鱼的心始终不敢放下来,才走了没多久,她已经看到两拨官兵从她面前经过。
周围的货物将她挤得有些难受,她扭动了一下身子,转头去看专心驾牛车向前走的男人,重重拍了两下板车。
男人应声回头:“怎么了?”
季鱼焦急地看着他,重重指了两下前方,男人看了半天看不懂什么意思,直到某一刻突然福至心灵。
“你让我快点走?你赶时间?”
季鱼用力点头,双手合十做出恳求状。
男人刚收了季鱼几支簪子,心情大好再加上看季鱼态度如此诚恳,便笑道:“行,那做好了!”
牛车立马用了比方才快两倍多的速度前行,季鱼紧紧抓住车板,心跳的七上八下。
最后一步,只差最后一步。
“停下!”
牛车急刹,停在了离城门口只有几百米的位置。
季鱼的心跳在此刻达到巅峰,她僵着身子看一队官兵正在向自己靠近,领头的那个官兵手上拿着一卷画像。
领头官兵停在她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又将手中画卷展开,仔仔细细对比。
直到确认无误,他才将手中画卷重新收起。
“走吧,没你们事了。”
在他将画卷收起来的时候,季鱼状若无意的瞟了一眼他画卷上的画像。
赫然是她原本的脸。
知道官兵退走,牛车重新开始向前走,季鱼才缓缓吐出胸腔中憋着的一股气,迟来的发现冷汗已经近视了里衣的后背。
她转身,离城门的距离越近,眼瞳中城门的倒影就越来越大。
出城门并不需要什么繁琐的工序,在城门前站岗的守卫甚至只是冷淡地瞟了他们一眼,视线就从那辆牛车上移开了。
城门外,牛车依旧保持着很快的速度向前疾行,男人边驾驶着牛车边转头问她:“妹子,你是在这里下车,还是再向前一段路再走?”
季鱼又拍了两下车板,男人停下牛车,疑惑看她。
季鱼跳下车,冲他俯身拜了拜,他立刻懂了季鱼的意思,回了个笑便又架着牛车走了。
-
小巷中,耀明教的人终于找了上来,他们看着刺客倒在血泊中的尸体,气得牙痒痒,狠狠踹了尸体两脚。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领头男人转身欲走,只吩咐身边几个手下简单收拾下尸体将她抛到乱葬岗去。
“堂主!”
另一个方向有两个手下急匆匆赶来,其中一人怀中还抱着一堆衣服。
“我们找到了这个。”
堂主看着手下怀中的那一堆衣服,冷笑道:“估摸着是那个什么鲫鱼换下来的衣服,找到这个有什么用!你们得给我找到人!”
手下将怀中的衣服扒拉了一下,从衣服中掏出一个玉佩来。
“这个估计是她不小心掉出来的,看这样式只有皇宫有。”
堂主眼眸亮起,从手下手上抢过玉佩,在手中反复的摩挲。
“估摸着是狗皇帝给的,真是好东西啊,”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突然笑起来,“你说要是我拿这块玉佩作为信物,告诉他,他的皇后娘娘在我手中。”
说到这里,他兴奋地哈了一声。
“真想看狗皇帝知道这件事的表情。”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