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大婚

通天的白玉阶被大红的毡毯覆盖,殿前到处都是红火的颜色,百官身着礼服,站在毡毯两侧。

在场的每一个人,几乎都是面如土色,脸上带着尴尬而恐惧的神情。

所以当燕洄身着大婚礼服,捧着那个紫檀木的骨灰盒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整个广场是落针可闻的安静,百官更是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所有人的目光都第一时间聚集在了那方小小的紫檀木盒子上,而后很快被针扎了似的移开视线,有些胆子小的腿已经有些发软了。

燕洄捧着手中的骨灰盒,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抚摸着骨灰盒上雕刻的花纹,仿佛在抚摸阔别已久的爱人。

有些眼尖的大臣看到燕洄这般动作,彻底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吉时到——”

一道尖锐的声音划破长空,打破了广场上的死寂,百官被这道声音吓得下意识地一抖,心也越来越沉。

燕洄将系着大红喜绸的骨灰盒放到了一旁早就准备好的御轿上,御轿上盖的是龙凤呈祥的红绸,四侧抬轿的宫人也是穿的极为喜庆,眉眼带笑,但眼眸深处却是藏不住的恐惧。

燕洄没在意他们,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在这方骨灰盒上,在他的身边,季鱼再次显露身形。

她懵懂地看着这座御轿,然后哼哧哼哧爬了上去。

因为过于大幅度的动作,导致坠在头发上的流苏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金线银丝绘制的百鸟朝凤图在阳光下波光流转,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季鱼好不容易爬上了御轿,看见轿子上有个紫檀木的小盒子,轻轻的咦了一声,尾音上扬,像一个小钩子,勾着一旁的燕洄总忍不住去看她。

季鱼看着这个小盒子挡了她的位置,也不纠结,直接拿起小盒子揣到怀里,放在自己腿上,等终于摆好了姿势,便对燕洄欢快道:“出发!”

燕洄轻促地笑了一声,低声道:“出发。”

一旁负责抬轿的宫人只以为他在对着骨灰盒说,但就是这样,也已经足够恐怖了。

他们尽量稳住自己用来抬轿的肩膀,害怕地吞了口唾沫,终于哆哆嗦嗦地抬起了轿子。

喜绸连着两端,一端被燕洄紧紧攥在手上,另一端绑在了骨灰盒上,就以这样一个不快不慢的速度登上了九重白玉阶。

直到终于踏上高台,宫人们轻缓的将御轿放下来,低头退至两边。

季鱼也从御轿上跳了下来,手中握着喜绸,端端正正站在燕洄的旁边。

“一拜天地——”

帝王对着苍天躬身,用金线绣制的龙纹在阳光下刺得人眼发痛,百官竟无一人敢直视高台上诡异的一幕。

“二拜高堂——”

当这句话落下的时候,燕洄明显顿了一下,但他最后还是转向皇陵的方向。

“夫妻对拜——”

燕洄转向御轿的方向,低头看着那方骨灰盒,扯了扯唇角。

红绸的布料随着风轻轻的在抖动,向新娘盖的大红盖头。

燕洄弯下腰,深深拜了下去。

陈知义手中端着个木托,木托上是两个小巧的酒杯,见燕洄起身,他适时走了上去,战战兢兢地将木托递到燕洄眼前。

燕洄垂眸去看那两杯准备好的合欢酒,轻笑一声:“我们终于喝上合欢酒了。”

陈知义听到这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差点连手中托盘都端不稳。

话毕,燕洄端起其中一个酒杯,喉结滚动了两下,仰头一饮而尽。

捏着酒杯的手指用力到肌肉绷紧,手背上根根青筋暴起,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手中的鎏金酒杯捏到变形。

每一道凸起的青筋都在揭露着烟回刺客并不平静的心情。

杯中滴酒未胜,他将酒杯重新放在木托上,轻轻地拿起了另一杯酒。

他端着酒杯的手并不稳,杯中的酒液荡起**涟漪。

燕洄直直的望着酒杯中的酒,仿佛这些涟漪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在他终于将自己的眼眶逼红之后,燕洄在喉头滚动间溢出了一丝低笑。

“皇后也喝。”

他向前走了两步,手腕倾覆,将杯中的酒尽数倒在御轿前。

酒液尽数落在汉白玉筑成的石阶上,像一曲哀乐,发出淅淅沥沥的哀嚎与痛哭。

一阵狂风刮过,吹起了燕洄的衣袍,红色的衣袂在风中翻飞,像一只垂死挣扎的蝴蝶。

风止,将死的蝴蝶最终还是落了下去,燕洄重新抱起那方小小的盒子,温柔地低语。

陈知义明明站的离燕洄很近,却一个字都听不清,他的呼吸强烈的不稳,心中只希望这场诡异至极的大婚能快点过去。

礼成。

燕洄抱着手中的盒子,又踏下的那九九八十一层台阶。

“回昭林殿了,”燕洄道,“我们的洞房夜。”

-

自从那日从酒楼回来之后,季鱼心中总装着事,连着两三日都没出门。

她这两天在不停的打喷嚏,尤其是今天,几乎是频繁的不间断的在打喷嚏。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她怀疑最近两天打喷嚏绝对和燕洄有关系。

一想到燕洄冥婚的事,她又想吐了。

季鱼看着自己桌上的菜,长长叹了一口气,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算了,没胃口了。

“小初!小初你在家吗?”

一道熟悉的清润的男声从院外传到了屋中,季鱼下意识朝门外看去,起身去开门。

敲门的是王大婶的大儿子林椿,季鱼一打开门,就发现林椿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

他的衣服还带着些被泥土和树枝划过的痕迹,但显然他并不在意这些,看见季鱼出来,他兴奋的提起手,满脸骄傲地展示手中的药草。

“我找到了!治你喉咙的药!”

季鱼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林椿。

林椿自来熟地推着季鱼重新进了小院,季鱼完全被他推着走,直到两人进了屋,林椿才发现季鱼原来还在吃饭。

他按着季鱼的肩膀让她坐了下来,自己则站在她面前开心炫耀。

“你知道这个药草我找了多久吗?!我从来没有在山上找过这么难找的药草!”

“我师父说了,有了这株关键的药草,加以针灸辅助,只要你真的想说话,假以时日一定能重新开口!”

季鱼眼瞳中霎时间蹦出光来,她伸手就要摸林椿手中的那株药草,被他一蹦三尺跳的躲开。

“不准摸!这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季鱼收回手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但一想到自己快要可以重新说话,又抑制不住心中快要迸发出来的兴奋,于是也学林椿蹦哒起来。

她往前伸手一抱,紧紧抱住林椿的腰身。

现代人没有古代那么男女大防,再加上季鱼兴奋之下也管不了那么多。

但林椿不同。

柔软的身躯撞入他的怀中,林椿霎时间就从脸颊红到了耳根,他喉咙滚动了一下,犹豫了一瞬,一手抬起,想回抱住季鱼,但下一刻,季鱼就退开了。

林椿有些恼恨自己动作慢了半步,心不甘情不愿地慢慢收回手。

脑中被自己快要可以说话的好消息占据,季鱼也不去想燕洄冥婚的事了。

她的视线转移到桌上还没吃完的饭菜上,又去看林椿还没来得及换下的衣服,心中猜测他大概是从山上下来之后就直奔她家中。

于是她干脆也不在家吃饭了,想拉着林椿下馆子,好好报答他这段时间为自己忙前忙后。

如玉葱般的手指扯住林椿的衣袖,季鱼拉着林椿就往外走。

林椿脸上的红霞还没有消失,在季鱼扯住他衣服的时候甚至更红了些,他低头直愣愣地看着季鱼扯住他衣袖的那只手,心中一时之间回不过神来。

直到踏出屋外,被风一吹,终于把他被叫的乱七八糟的脑子重新拼回了原位。

“我们去哪里?”

季鱼说不出话,便也没有回答他,而是直接将他扯到了街上。

在走进熟悉的酒楼时,林椿才反应过来季鱼这是要请自己吃饭。

“怎么这么客气。”他嘀嘀咕咕道。

季鱼假装没有听见,拿着林椿坐了下去,两人点好饭菜后,季鱼这才注意到自己居然没让林椿换衣服就拉着他上了大街。

林椿顺着季鱼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服上的泥巴点子,不在意地一挥手。

“这有什么,我经常这样,都习惯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认真地看着季鱼,“你要是下次再想请我吃饭的话,我想吃你亲自下厨做的饭菜。”

季鱼眉头一抬,有些意外。

她做的饭也没有多好吃吧?就是普通水准啊,别说媲美这种在本地扬名的大酒楼,就连林椿他娘王大婶也比她做的好吃不知道多少倍。

季鱼虽然没说话,但表情说明了一切。

林椿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在路上淡下来的红晕又快要爬上他的脸,他垂着眼皮,甚至不敢直视,坐在他面前的季鱼,支支吾吾道:“反,反正我就是喜欢吃你做的菜。”

十六岁的少年面对喜欢的人时,连伪装都透露出一股拙劣。

他掀起眼皮,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季鱼,又快速垂下眼去。

“如果你不想做菜的话,我也可以做菜给你吃,”话落,他又觉得自己的话好像有些不妥,于是慌忙找补,“我还挺喜欢做饭的!”

季鱼被他的反应逗得噗嗤一笑。

好可爱的小朋友。

又心善又可爱。

远离了燕洄,空气清新了,世界美好了,就连身边接触的每一个人都是淳朴善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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