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缘朱市还真远。”
阿金一手拽着咕咕的爪子，一手端详着手中的地图。从地图上来看，缘朱市位于城都地区的北部，而且看起来还多森林覆盖。「缘朱市东广场」，阿金眯眼上下扫视，但没有一点线索可循。他的地图很是老旧，图上只有潦草的方方圆圆和正正方方的直角线，以及零零碎碎几近模糊的微小图标作为指示——毕竟这都是六年前的款了，而且还是在关都时顺手搞的。
胸口前的围巾传来窸窣的移动，火球鼠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努力地为阿金提供稳定的热源——他们在飞往缘朱市，依靠着咕咕的飞行能力和念力的辅助。本来阿金没打算搞得这么麻烦，他是觉得从路面走到缘朱市又不是不行，反正他到现在都没给那个啥博士一个准确的答复。但是咕咕却执拗地用念力将阿金半悬浮于地面，来展示它可以借用念力来带着阿金去。火球鼠倒是有别的想法，结果在咕咕扯着它到树旁一顿嘀嘀咕咕后，它也支持了咕咕的想法，并一直扒着阿金的围巾就不放开了。
于是他也就随它们了，反正真正会累的也不是他，他也懒得管了。虽然但是，他又悄悄瞄了一眼咕咕扑腾扑腾扇得飞快的那对比它身体小很多的小翅膀，眼睛骨碌一转，努力憋笑。
“喂——飞在空中的训练家——请您下来——”
喊声从地面传来，阿金没有理睬，然后下一刻，一个人坐在一只大比鸟的背上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让开。”阿金收起地图，喉间的忽然一阵反胃感迫使他压下去想说出的一连串嘲讽。他冷冷瞪着面前的「蓝发斜刘海」，然后轻轻向下拽了咕咕的爪子，示意它注意规避。
“在城镇区域借用宝可梦飞行必须先获取飞行资格。”蓝发斜刘海拍拍大比鸟的背部，语气放缓，“按照你的飞行路径，你的前方就是桔梗市，所以请你落地，好吗？”
他抬眼看到阿金警示甚至是敌视的眼神时，慌忙摆手解释道：“呃呃呃，我真没有挑衅你的意思。其实就是因为最近缘朱市那边人流量比较大，所以为了防止一些人捣乱，联盟让我们这些道馆馆主或多或少注意一下自己所在的城镇的安全。你要不还是先下来吧，而且你的咕咕看起来也很累了，不是吗？”
阿金看了他一眼，忽然松开拽着咕咕爪子的手。瞬间，他朝地上坠下，蓝发斜刘海被阿金的举动吓了一跳，赶忙呼喊道：“**——比比鸟——快来帮忙！”然后他拍着身下的大比鸟，试图赶在阿金落地前救下他。
事态发生的太过突然，蓝发斜刘海心里也在回盘是不是自己的语气还是太冲了，以至于引发这位过路人的剧烈反抗。大比鸟的速度是快，但是阿金落地的时间也非常短，蓝发斜刘海开始懊恼自己没有将父亲的猫头夜鹰也带来，否则还能用念力缓和一下对方的速度——等等、念力？
就在阿金即将坠地时，咕咕眼中蓝光一闪，用念力给阿金了一个缓冲。阿金平稳落地，咕咕落在他的肩膀上默默理羽，然后大比鸟落地，蓝发斜刘海翻身下鸟。**与比比鸟扑腾着翅膀急冲冲赶来就是看到这个沉闷的场景。**转头看向蓝发斜刘海，从而没有注意到它身侧的比比鸟误以为阿金是入侵者，猛地朝他俯冲而去，翅膀也亮起白光，加快了它的速度。
火球鼠艰难地从阿金胸口的围巾探出头，迎面看到的就是比比鸟的猛冲，它下意识就喷出一团烟幕试图干扰比比鸟的视线，但是比比鸟的速度并没有减慢，咕咕眼中蓝光再闪，用念力卷起落叶形成屏障，叶片在半空划出锐利的弧线，逼迫比比鸟向后退回。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比比鸟伏低身子正准备再战时，蓝发斜刘海急忙喝止：“比比鸟快住手！他不是坏人！”他匆匆跑到比比鸟身边，用身体拦着它。比比鸟收起翅膀，将头扭转至另一边，**蹦跳着赶来，对着比比鸟嘀咕了几句，但还没嘀咕完就被恼羞成怒的比比鸟用翅膀扇了喙。
阿金闭眼侧头，看似潇洒，实则是紧抿嘴唇防止自己在外人面前吐出来。他双手交叉环胸，指节借助大臂遮掩，暗戳戳地用力掐自己衣服下的皮肤。熟悉的痛感减轻了他的不适，喉咙间的反胃感也被重新压了回去，他这才舍得将头转回来，扬起下巴，眯眼故意道：“叽叽咕咕吵死了，蓝发斜刘海。你，有没有清洗鸟类羽毛的东西，蠢鸟脏得快发臭了！”
“……蓝发斜刘海，我是有名字的啦，真是的。”蓝发斜刘海，不，阿速用手指着自己，无奈纠正道。但是阿金只是歪头看着他，最终阿速先败下阵来，双手升起作投降状，道：“有的有的，但那些东西我放在道馆了，你是跟我去道馆还是去我家休息下？”
阿金侧着头，心里默默盘算着利弊，而后他目光瞟到远处逐渐靠近的那抹熟悉身影，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朝阿速随意地挥了挥手，将双手背至脑后，声音刻意拔高，带着几分夸张的亲昵：“不必了——我喊的「导游」来咯。”
话音未落，灌木丛中传来布料摩擦的轻响。阿金挑眉望向声源，只见红发少年背着陈旧的帆布包，缓步走出树影。他手中握着张地图，身后跟着小锯鳄和蜷缩的幼基拉斯——正是空木研究所的小银。阿金扬着笑大步迎上去，不由分说地用力拍了拍小银的肩膀，挑眉看向阿速：“看，靠谱吧？专门来接我的！”
阿速的大比鸟发出警惕的啼鸣。小锯鳄甩了甩尾鳍，幼基拉斯则抬头看向阿金肩膀上的咕咕，喉咙里滚出低沉的咕噜声。
小银闻声抬头。他的目光先是极快地扫过阿金略显苍白的脸和刻意张扬的表情，眼神中掠过一丝了然，随即恢复惯常的平静。他没有拆穿阿金的表演，只是微微侧身，避开了阿金过于热情的手掌，平静地开口：“阿金。缘朱市东广场的坐标我有，顺路的话，可以一起走。”
阿速愣了愣，看看阿金，又看看小银，挠了挠头：“你们认识？看起来还挺熟？”
“当然熟！我们可是……”阿金正想继续胡诌，小银却已经转向阿速，语气直接而务实：“他需要去宝可梦中心。我们赶时间。”他的目光在阿金掐着掌心的手指上短暂停留，但并未多言。同时他不动声色地将好奇张望的幼基拉斯挡在身后。
阿金顺势收声，对着阿速耸耸肩，一副“你看我没说错吧”的表情。
就在阿速的注意力被小银的话吸引，低头思考或看向大比鸟的瞬间，阿金脸上的夸张笑容瞬间消失。他像被烫到一样，迅速从紧挨着小银的位置弹开两步。双手重新插回口袋，肩膀微微绷紧，眼神也恢复了惯常的疏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仿佛刚才那个勾肩搭背、热情洋溢的人从未存在过。他刻意落在小银身后半步的位置，声音也冷淡下来：“带路啊，「导游」。别磨蹭。”
小银似乎对他的转变毫不意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便转身迈步。小锯鳄跟在他脚边，幼基拉斯也收回了目光。阿金保持着那半步的距离，沉默地跟上，只有肩头的咕咕歪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前面的小银。
「缘朱市新人潜力测试登记处」
空气里弥漫着劣质打印墨水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登记窗口后的工作人员推了推眼镜，狐疑地打量着阿金——那身沾着泥点和可疑灼痕的破烂红围巾，还有肩上那只过于耀眼的金色咕咕，怎么看都和“城都地区潜力新人”的标准相去甚远。
“姓名？出身地？”工作人员敲着键盘，语气带着例行公事的疲惫。
“阿金，常磐市。”阿金回答得漫不经心，指尖在咕咕的金羽上打转。
“常磐市？”工作人员的手指顿住了，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起来，“关都地区？根据规定，城都潜力测试只对本地训练家开放。你的城都居住证明或血缘证明呢？”
“啧，麻烦。”阿金眉头一皱，那股熟悉的、因被质疑和束缚而生的烦躁感涌了上来。他眼角余光瞥到身边的小银——红发少年正低头整理幼基拉斯的培育箱记录，侧脸线条冷硬，一副事不关己的疏离模样。
一个恶劣又极具他风格的念头瞬间成型。
在工作人员“请出示证明或离开”的催促声响起的同时，阿金猛地一个跨步，手臂灵活并极其突兀且用力地揽住了小银的肩膀，把人硬生生拽得一个趔趄。
“你？！”小银猝不及防，身体瞬间绷紧得像拉满的弓弦，银灰色的瞳孔因震惊和骤然被侵犯的私人空间而急剧收缩。幼基拉斯的培育箱被他下意识抱紧，小锯鳄在精灵球里发出低沉的咆哮。
“哎呀呀，大叔你误会了！”阿金脸上瞬间堆起一个极其灿烂、灿烂到近乎浮夸和挑衅的笑容，手臂收得更紧，几乎是把小银当成了一个人形支架固定在自己身边，无视对方身体传递过来的、几近化为实质的冰冷抗拒和僵硬。
“我们当然是城都人！你看——”他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火焰般的红围巾，又用力拍了拍小银那头在登记处惨白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的红发，声音拔高，带着一种理直气壮的胡搅蛮缠，“我叫‘金’！他叫‘银’！这还不明显吗？！我们是异父异母的重组家庭！亲兄弟！对吧，我亲爱的弟弟？”
空气仿佛凝固了。
工作人员瞬间瞪大，眼镜滑到了鼻尖。他看着被阿金强行箍在怀里、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震惊转为铁青、眼神阴沉得能冻伤人的小银，又看看阿金那副“你看多么合情合理”的得意嘴脸，脑子彻底成浆糊了。
肩膀被强制触碰的厌恶感、被当成道具利用的屈辱感、以及“异父异母重组家庭亲兄弟”这种突破想象力下限的、荒谬绝伦的、带着明显恶意的羞辱性谎言，如同数枚精神炸弹在他理智的堤坝上同时引爆。他生平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一股纯粹的、物理性的、想要把眼前这张欠揍的笑脸狠狠砸进墙壁里的冲动。手指在培育箱边缘捏得指节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塑料里。
然而，空木博士的嘱托、联盟虎视眈眈的监控、以及在此地暴露冲突可能引发的麻烦……残酷的现实像一盆冰水，强行浇熄了即将喷发的火山。效率至上的准则压倒了他的个人情绪。
他需要这个登记完成。为了幼基拉斯，为了那个渺茫的机会。这份沉重的“需要”让他感到了比被触碰更深的窒息和愤怒。
「——别太压抑呀，小银，如果对方惹你生气了，你就揍过去吧，有妈妈在呢」
他想起了养母的笑颜，想起了离别时她与尾太郎朝他招手。
在工作人员“这……这……”的迟疑声中，在阿金手臂传来的、带着恶作剧得逞般力道的箍紧下，小银深深地、无声地吸了一口气。
他抬起眼，目光扫上阿金近在咫尺、带着恶劣笑意的侧脸。然后，他用一种平静到诡异、毫无波澜、甚至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语调，从紧抿的唇缝里挤出一个字：
“是。”
声音不大，却是清晰无比。
工作人员被这过于“平静”的承认噎住了。他看着小银那冻死人的眼神和阿金得意洋洋的表情，脑子里的逻辑彻底打成了死结。异父异母重组兄弟？金和银？这……这简直……但红发少年亲口承认了……
“呃……好、好吧。”工作人员最终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和“这俩人怎么看都不对劲但流程上勉强说得通”的夹缝中选择了妥协，手指颤抖着在系统里敲下了信息，“……登记完成，测试编号B-07，地点在东广场……”
“谢啦大叔！”阿金瞬间松开手臂，像丢开一块烫手山芋——不，更像丢开一个即将爆炸的炸弹。他夸张地挥挥手，转身就朝门外溜去，脚步轻快得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小银站在原地，没有立刻动。他缓慢地、极其克制地活动了一下被勒得生疼的肩膀，仿佛在确认某个部件的完好性。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幼基拉斯培育箱，确认没有因为刚才的拉扯而受损。然后，他才抬起头，目光锁定在那个已经溜到门口、红围巾飞扬的背影上。
那双银灰色的眼睛里，风暴并未平息，反而沉淀为一种更加危险、更加森冷的实质性的杀意。
登记处的大门在阿金身后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门内，只剩下小银和那个还在恍惚中的工作人员。
就在工作人员以为这位“银”弟弟也会平静离开时——
小银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怒吼。
他像一道蓄力已久的闪电，几步就追上了刚刚踏出登记处大门、正想回头看看小银吃瘪表情的阿金。
在阿金转身的瞬间——
小银的拳头，裹挟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和精准的力道，毫不留情、快如疾风地狠狠砸在了阿金那张还带着得意笑容的腹部！
“呃——”阿金猝不及防，剧痛让他瞬间弓起身子，胃里翻江倒海，得意全变成了扭曲的痛苦表情。他甚至没看清小银是怎么出手的。
但这还没完。
紧接着，小银的膝盖带着同样凛冽而凶狠的力量，精准地顶上了阿金因弯腰而暴露出的侧腰软肋。
“咳啊——”阿金闷哼一声，整个人被顶得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登记处外墙的石砖上，震得他眼冒金星。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到门口的警卫只看到红围巾少年突然弓身撞墙。
小银站在阿金面前，居高临下，呼吸甚至都没乱。他的视线扫过阿金因疼痛而皱成一团的脸，里面没有任何胜利的快意，只有一种纯粹而冰冷的警告，像在清理一件碍事的垃圾。
他一个字都没说，只是最后用那冻死人的眼神剐了阿金一眼，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抓皱的衣领，抱起培育箱，转身走向东广场的方向。背影挺拔，步伐稳定，仿佛刚才那个凶狠出手的人不是他。
只剩下阿金捂着肚子和腰，龇牙咧嘴地靠在墙上，看着小银远去的背影，疼得倒吸冷气，但嘴角却因为“成功惹毛了小银”而咧开一个扭曲又有点得意的弧度。
“嘶……下手真狠啊，‘弟弟’……”他揉着剧痛的侧腰，低声嘟囔，眼神却亮得惊人。
你活该，阿金，活该被小银揍（点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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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冷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