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3

周芜突然很难过。

却不知道该难过些什么,又是因为什么而难过

因为遗憾,因为后悔,因为年少时的暗恋不得而终,却又在多年后发现他真正的心意。

又好像都不是。

那四个字像是莫名其妙的打开了某个开关,啪嗒一声,那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如潮水般袭来,丝毫没给她反抗的余地,只能任由自己溺在这古怪情绪里。

那一行字,她念了好多遍,低声喃喃,像是在确定着什么。

彼时已是凌晨一点。

后知后觉才感觉到口干舌燥,周芜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总算有了些倦意,伸手摁灭台灯,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冗长的梦。

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风挺凉,带着些咸腥的味道,伴随着海水撞上暗礁的声音。

她似乎是穿着白色吊带长裙,裙摆柔柔的蹭着小腿,赤脚走在柔软的沙地上。就这么走了一会儿,又抬头望向天空。

漆黑无边的夜幕里,有着那么一颗星星,很亮,莫名的刺眼。

她开始奔跑,漫无目的,手脚冰凉间,被卷入呼啸的浪潮。

刻骨铭心的疼痛,口鼻里灌着海水,仿佛五脏六腑挤在一团,交缠着。胃里翻江倒海,她在海中翻涌,被抛上来,又压下去。

再醒来时,一身冷汗,那束光直直的射进来,天光大亮。

周芜蜷缩了下手指,慢吞吞的睁开眼,四周都蒙了一层雾,阳光洒了半张课桌,映到那本书上。

她在看到那本高中化学教材时,才彻底扯开那片浑茫天地,清醒的彻底。

前桌高越天靠着她的桌,有一下没一下的磕着,嘴里叼着一根冰棍,长叹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他同桌很嫌弃,朝右边挪了挪,与他隔开一段距离,一边写数学题一边吐槽,“滚远点,神经病。你要起义啊,还王侯将相...”

要起义的那位很不服气,嘴里嚷嚷着,雪糕要举到天上,一晃一晃,龇牙咧嘴的说要讨伐他。

同桌理都没理,头埋的更低,将算出的结果填到空上,不再跟他讲话。

自讨没趣后,他环顾四周,视线顿了下,骚扰对象人选便落到了周芜头上。见她支着手肘坐起,贱兮兮的凑过来,“班花醒啦?这一觉睡得香不香?睡了一节中午辅导,你是这个。”

说着用没拿冰棍的手竖了个大拇指,歪了歪脑袋,开始想象自己是个侦探,“话说回来,今天中午老崔咋没来上辅导?又跟他老婆吵架了?”

高越天口中的老崔是他们班主任,崔仲山。带他们班英语,挺乐呵一小老头,六十多岁,春夏秋冬统一穿搭,都没怎么变过,听说带完他们这届就退休。

英语教的不错,班里每回的英语成绩都在年级靠前。唯一的缺点就是记性不怎么好,时常忘了周几是自己的辅导。

平时上课有人犯困,就撂下英语书开始讲自己的爱情史,自己和自己老婆怎么认识的啦,什么时候结婚的啦,平时因为什么吵架的啦,有什么讲什么,一个月都不带重样的。

那些犯困的小屁孩被老崔拿捏的死死的,两三句就直绷绷的坐起来,目光炯炯,彻底清醒。

周芜还没弄清楚现在的状况。

二十五岁,自由职业,平时接画稿赚点外快,昨天晚上刚参加过同学聚会的她,现在身处高中教室,还睡了一个中午辅导。

“今年几几年?”

高越天被她问蒙了,冰棍儿都差点儿没拿稳,“咋了?你睡一觉起来傻了?”说完又宝贝的嗦了一口颤颤巍巍的“绿舌头”,才悠悠的回答道,“班花听好了,今天是2018年5月10日,你高二,在八班,现在是下午1:50,中午辅导刚刚结束。”

“而你,睡了一个辅导。”

高越天去教室后面扔了个棍,走到她面前时打了个响指,“哦,对了,我来补充。”他指指她旁边的位置,一脸骄傲与自豪,“很荣幸,你跟年级第一一个班。就那个,你旁边,从上高一以来,稳居年级top one。”

周芜没听进去,望着黄褐色的桌面出神,有些郁闷,也很纠结。

没什么经验,她想了好半天,决定不用正常人的逻辑思考问题。

自己没死,应该算不上重生。

排除了这个情况,就只剩下一个。

穿越。

挺玄幻的。

穿越的前提,应该就是星星纸上的那行字。

她略微低头,下巴蹭到领口,看向自己的装扮。

云和一中的校服。

普普通通的T恤,袖口一侧各有个蓝色道道。左胸前是很土的校徽,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下身则是整个云和统一,宽松的黑色运动长裤。

现在是2018年5月10日,这么说,她是回到了自己写星星纸条的那一天。

周芜拍了拍准备坐下学习的高越天,问,“他人呢?”

“谁?”高越天很迷茫,眼神格外清澈,大脑被这天热的有些死机。

周芜语气舒缓,重复了遍,“就你刚才说的年级第一,严柏礼。”

“他啊。”高越天想了想,朝门口努了努嘴,“那儿呢,估计刚才被哪个老师叫去办公室了吧,毕竟人家可是老师的心尖宠。”

这话听着挺酸的。

他们的座位在教室最右面,倒数第三排,两边各有个过道,右手边是书柜,周芜坐在左边的位置。

体育委员不知道找严柏礼说了些什么,在严柏礼点头应下后,高高兴兴的回了座位。那劲儿,心潮澎湃,手舞足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数学考了150。

严柏礼没在班级前门那杵着当电线杆,朝着他们的座位走来,不慌不忙,步子也稳。

周芜在他走过来的同时,慌忙低下了头,却意外看见了压在自己胳膊下的那张星星纸条,上面的内容完成了一半。

2018年5月10日,最喜欢的人是。

后面的内容似乎还没来得及写,周芜拿起笔,抿着唇,顿了一瞬后,缓缓在后面写下“严柏礼”三个字。

严柏礼觉得今天格外清净。

虽然平时一直很安静。

那或许也只是一个用来偷看的蹩脚借口,还是往旁边看了眼,只见女孩靠在位置最左边,胳膊挡的严严实实,不知道在写什么东西。

或许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在写的三个字时,目光温柔而缱绻。

严柏礼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那情绪很复杂,又极混乱。他拼命压下,等周芜侧头看他时,他又恢复了那一脸冷淡的模样,收回目光,埋头看向从老师那里领的竞赛题。

盯着那张洁白的侧脸看了会儿,周芜有些感慨,二十五岁的她再看严柏礼,依旧会舍不得移开目光。

这人长得实在太好看。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或许是上天真的不公平,严柏礼的肤色比常人要浅,十七岁的周芜曾经偷偷的趁严柏礼睡着,极幼稚的将两人的胳膊摆在一起。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严柏礼比她还白。

周芜最喜欢他的眼睛。

严柏礼的瞳色很浅,琥珀色,清澈见底,总是能将她映的清楚。双眼皮利利落落的一道,眼睫毛比女孩子还要长。只是眼神太空洞,没什么情绪,看人总是清清冷冷。

他有些近视,只是不常戴眼镜,觉得实在不舒服。

每次排座位,严柏礼总是坐在窗边,夏天太阳毒,冬天风大寒冷,不管什么季节都捞不到什么好处。可这人跟没脾气似的,一声不吭,从没抱怨,安安静静的坐了半年多。

严柏礼喜静,右耳总是带着耳机,白色的,小小一个,长长的耳机线连着课桌里的MP3。他耳垂小,周芜小时候听自家邻居老奶奶说耳垂小的没福气,从前的她总是对这些嗤之以鼻,现在却发现,这些东西有的是不得不信。

云和电子设备管的不算严,只要不太过分,教导主任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自己没看见。

很久之前,二人依旧是同桌,关系却没有其他人那么熟络。周芜总是不动声色的将头埋在臂弯里,悄悄露出一只眼睛,看他课间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写卷子。

黑发懒懒的搭在额前,手上的青筋因为皮肤白而很明显,他累的时候会放下笔,揉揉自己的腕骨,很奇特的放松方式。

这人长得就挺性冷淡,周芜总觉得他像清心寡欲的小和尚,整日在庙里敲木鱼,修身养性,嘴里时不时念出几句“阿弥陀佛”。

就这么发了一会儿呆,周芜收回目光,将那张星星纸胡乱塞进抽屉。

十分钟的课间。

周芜垂下眸子,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大片鬼画符呈现上来。心里有一搭没一搭的盘算着,怎样才能避免严柏礼的离世。

既然给了她一次回到过去的机会,那她总得做点什么,改变点什么,坐以待毙显然行不通。

几个大大的问号在脑子里轮流转了一圈,短暂的停留了会儿,又迅速消失,毫无头绪。

操场上很热闹。

尖叫声似浪潮,一阵一阵,声音主要聚集在篮球场那一方向。

周芜下意识的向窗外看去,男生的侧脸落在眼睛里,“小和尚”还在勤勤恳恳的“敲木鱼”。

心跳如擂鼓,慌忙移开又实在太明显。她干脆自作聪明,明目张胆,慢悠悠的将目光收回去。

向下一瞥,视线落在严柏礼抽屉里的那本又大又厚的圣经上,黑色封皮,封面上简单的弄了个十字架,十字架中间凹进去,设计莫名的好看。

好奇心被勾起,周芜伸手扯扯“和尚”的袖口,指着那本圣经,“严柏礼,你的书,能不能借我看看。”

“嗯。”严柏礼将书抽出,厚重的一本扔在她桌上。

桌面都变得圣洁。

周芜对基督教总怀着一种敬畏之心,信则有,不信则无,她是处于一种中立偏前者的状态。

她随意翻了一页,头顶上的风扇哗啦啦的吹着,却在一页静止不功,那是一个用黑笔特意标注的句子——愿我的祷告达到你面前,愿你侧耳听我的呼求。

周芜盯着这句话看了一会儿,总觉得有些深意,只不过目前以自己的水平,还搞不明白。

在抽屉里翻找写日记本,翻到今天那页,提笔抄下这个句子。

“哟,老崔来啦,下午好。”

正抄写着,斜后方突然窜出这么一句话,周芜抬头看向讲台。

崔仲山哼哼两声,穿着一件蓝色条纹汗衫,两手背在后面,英语书被卷着拿在手里。

小老头悠哉悠哉的走上讲台,翘着兰花指在空中指指点点,“中午辅导我不在,你们可玩美了吧?”

高越天挺活跃,压着板凳,笑声爽朗,“哎呀哪里,您不在,班里同学在我的带领下,都在好好学习呢。”

崔仲山哪里会信他的鬼话,自顾自的翻开英语书,轻飘飘的撂下一句,“来来来,高越天,你把我今天早上发的英语报纸拿过来,叫我看看你中午好好学习写了多少。”

刚刚还带领着全班同学好好学习的高越天顿时蔫了,哼哼唧唧两声,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台下的学生憋笑憋的表情狰狞,有几个上课不老实偷吃零食的,饼干碎喷了一桌子。

“行行行,不说这个了,今天中午就当多给你们40分钟休息时间。我说点儿正事儿。”崔仲山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那个,李......咱们班体育委员叫啥来着?”

坐在第一排的体育委员李南冬挺无奈,站起来,与小老头尴尬的对视,“老师,都快一个学期了,咱们班体委就在这儿,李南冬。”

“啊啊南冬南冬,你这个名儿太难记。”小老头合算了一会儿,话根本不过脑子,爽快的赐名,“南冬南冬,冬瓜是瓜,南瓜也是瓜,那你以后就叫瓜吧。”

李南冬面无表情,嘴上附和道,“好,都听您的。”

见这人并不是很喜欢自己的赐名,小老头咳嗽两声,吩咐下去,“瓜,明天就是运动会,你再来确认一下咱们班运动员的名单,念一下,让同学们听听。”

李南冬哦了声,在抽屉里翻了半天,找出来一张破烂不堪的草稿纸,郑重其事的清清嗓子。

“李南冬,邱介,铅球。高越天,跳远。女生五十米短跑,林珑,于芊芊。男生五十米,简将。男生三千米长跑,严柏礼。女生一千米长跑,呃......周芜。”

妹子们晚上好(ow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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