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规陈旧，神仙深受其害。

在亲手把杨婵压在华山下的时候，杨戬就决定一定要让旧天条做出改变。但是要让天条发生变化，何其容易——他只能小心翼翼的步下一盘大棋，让自己成为最大的恶人，让这一切得到改变。

当杨戬决定走上这条路，就已经做好背负一切的准备。他原本以为自己只能听到一片骂声，没有想到，在他不敢踏入的西海，即便听到了不好的消息，寸心依旧选择相信他。

杨戬喉结微动，半晌，他听见自己将一直掩盖的真相全盘托出：“我用了魂飞魄散。在她的灵魂离体的时候，收走了她的魂魄。这样，只要她的□□还在，就还能复活。”

寸心恍然，不过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想做什么事情？”

杨戬静静的看着她，轻轻摇头，没有说话。

寸心知道听心安全无事便已放心。对杨戬正在坐的事情，她虽然有一丝看热闹的好奇，但并不追求了解。

在明白他不想说后，她换了个问题：“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所有人。”杨戬的眼神瞥在手中的茶杯上。那里烧了一只黄色的鸭子，看起来很是生动，只是瞧一眼，便能让人觉得内心愉悦。

他必须这么做。

为了被压在华山下十几年的杨婵，为了在天庭郁郁的八公主，为了天庭里的所有神仙，同样为了被困在西海，永世不得离开西海的寸心。

但杨戬不会把这些事告诉寸心。他走上这条路，注定要背负很多，其中包括骂名，却不限于骂名。

如果不是因为岁安，杨戬可能此生都不会再来西海，也不会见到寸心。

她只需要在他死后收到天庭收回那些惩罚的圣旨，再为他生出一句感叹，就足矣。

他饮下一口茶水。寸心低着头，想到自己对他“是一个心怀天下的人”的评价，半晌，没有说话。

房间里传来声响，打扰了这里的清净。寸心抬眸望去，轻声一笑：“他什么都没听到，现在肯定特别好奇。”

杨戬的视线也随之落去：“他和你生的不像。”

“确实不像。”寸心嘿嘿一笑，笑容甜蜜，只一眼，就让人觉得她现在很幸福：“他生的像他爹爹，特别是鼻子和嘴巴，唔，还有性格，都像他爹。”

不过也有像她的地方。

寸心骄傲的抬起下巴：“但是他原型是一条龙。”

杨戬嗯了一声，慢慢说道：“听心的事情……”

他话只说了个开头，但是寸心很好的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点点头，保证道：“我只和岁安说，不会和别人说。”保证完，她继续保证：“即便大哥三哥大侄儿来了，我也不会说的。”

还有一个人。

杨戬望着寸心，嘴唇微动，但是那两个字卡在他的喉咙，让他异常难以说出口。

寸心笑语盈盈的与他对视，等他说话。

珍珠隔帘被海水撞动，交缠在一起，又慢慢分开。很久，没有得到寸心主动保证的杨戬才缓缓说道：“岁安他父亲那里——”

话未尽，意已尽。

“他不会知道。”寸心笑容在这一刻淡了许多。她收回目光，淡淡道：“他在四十三年前已经死去。”

岁安的父亲是一条不知道种类的大鱼。他化形化的晚，认识寸心认识的晚，寸心接受他时也接受的足够晚，所以他能陪伴他们的时间也变得很短。

在死之前，他不愿意死去。但是有什么办法，他们在相遇时，就已经得知了即将分别的时间，相处的每一天，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倒数。

好在因为知道这一点，在相爱的所有时间里，他们都足够珍惜，所以在遇见死亡时，也足够坦然。

寸心微微一笑，提起沉香：“听岁安说，婵妹有了一个孩子，叫沉香，现在和他化形时的模样差不多年岁。不知道他长的像谁。”

沉香长的像谁？

杨戬立马就想到了现在被自己关在大狱里的男人。他原本有些惆怅的心情一秒变得冷酷，鼻尖一哼，就是一声冷酷无情的哼声。

看来是和那个凡人更像一些。

寸心扑哧一笑，半晌，她说道：“孩子都是母亲的心头肉。婵妹被压在华山下十几年，想来也没怎么见过沉香。你若是有机会，多给她看看沉香的画面，也让她少些挂念。”

杨戬低声反驳：“上次容她见一面，她却让自己神魂不稳，差点就没了性命。”

“他们不能见面。”

寸心对这句话很不赞同，但若是见面的结果是杨婵的魂飞魄散，她想想，还是说道：“那你该多与她说一些沉香的事情。”

几乎从来没与杨婵提过相关话题的杨戬：“……”

寸心从他的表情里看透了他的心思，眉毛微挑：“你不喜欢刘彦昌啊。”

这算不算风水轮流转。

寸心再往空了的茶杯中倒入茶水，轻声笑道：“当年你把我从西海带走，我哥哥也不喜欢你。”她回来的时候，她大哥还想从海底操一把刀砍出去，好好教训杨戬——不过被她拦住了。

杨戬拾茶杯的手指一顿，他抬眸望向寸心，对上她那坦然的眼神，心中的无措和酸楚越发沉重。两个人对视间，他垂下眼帘，遮住了眸中过于火热的颜色。

半晌，杨戬饮下茶水，将茶杯搁置在贝壳桌上：“我要走了。”

寸心已经知道了听心的情况，心里放心，人也舒展：“再坐一会，我让岁安出来，一起吃一些玫瑰膏再走。”

她快步走到岁安在的那间房前，先是敲了敲门，而后将门打开：“岁安，出来了。”

本来很平静，但因为发现房门被中途下了隔音咒而坐在床上生闷气的岁安头也不抬：“我不要。”

“我已经了解这个事情了，你听心姨母没事，来，出来一起吃玫瑰膏。”寸心带着笑脸走过去。

不为所动的岁安：“我不要。”

好声好气的寸心：“……”

“大岁安！”

因为岁安没有姓氏，所以寸心在生气时，为了加强气势，会在他名字前加上他爹名字里的第一个字。

形成条件反射的岁安立马抬头，弱弱的看着正双手叉腰的寸心。

寸心表情“凶狠”，一字一顿：“出来了。”

弱小的岁安：“我来了。”

贝壳床慢慢打开，寸心满意的点头，侧身给他让出出房门的路：“走吧，用一些玫瑰膏，垫垫肚子，再送一下真君。”

乖巧走路的岁安小声嘀咕：“我送他出去，说不定还要迷路。”

对哦。

寸心灵机一动：“那送他出去西海，回来娘继续教你认路。”

岁安：“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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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