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西海的寸心对人间的一切都感到新鲜。岁安原本想带着她先去华山山底的深潭玩水，再去华山脚下的酒楼用餐。但是寸心拉着他的龙角，一路带着他来到了苏州。

“你爹说，他就是这样走，”寸心走在路上，一边往四面张望，寻找方向，一边拉着岁安的手，笑着说出以前的事情：“在穿过一条开满花的小巷后，”

两人一起穿过一条穿满花的小巷：“看到了一家挂着老招牌字号的糕点铺。”

寸心想着大鱼曾经的描述，手指轻轻的从左面的店铺点过去，最后遥遥落在一家布料铺前：“嗯？”

她瞪大了眼睛，疑惑的重新数了一遍，最后还是将手指停留在那家布料铺前。

“原来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寸心笑着摇了摇头，眼中滑过一丝悲伤，但很快又被新的情绪取代。她低声喃喃了一句，岁安没有听清，等他想问的时候，却发现寸心已经重拾来世的兴高采烈，拉着他往前走去。

“没有糕点了。”寸心与他说道：“我们去做一身衣裳吧。”

岁安自然没有意见——玩水的计划，留到晚上就好了。

两个人一脚踏入布料铺中，又一脚走出。等走到没人的地方，岁安再度化为一条长龙，带着寸心一同前往华山。

身在云端，地面的一切都会变得渺小。岁安长啸一声，飞出百里外。一只仙鹤从两人的身侧飞过，见龙身上坐了一个人，觉得不可置信，又频频回头。

“娘，我们什么时候再去苏州取衣服？”岁安对这一身衣服很是期待。他们做了三套，娘俩和他爹一人一套，等拿到手了，岁安也能学着人间的人一样，烧一套祭奠死去的大鱼，慰藉思父之情。

寸心拍拍他的头，提醒他适时转弯：“做好就去拿。”

她原本尝试了自己化龙。但她的真身被留在西海海底，现在暂存的真身是一株丁香树，即便是她想变为原型，也只能变成一株繁茂的丁香树。

不仅如此，寸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现自己也不再是原来那副面容。

云朵上隐隐约约映出两人前行的角度。寸心抓过一片云，云朵化作一缕青烟，模糊中映出她的脸，但又很快消散。

寸心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岁安，”下了云端，两人一同落在华山一处偏僻山脚下。岁安尚且在整理衣服，寸心忽然开口道：“我给自己新取了一个名字，叫丁西，你看如何？”

岁安觉得一点都不如何：“为什么？”

“你看这棵树，是不是丁香树。”寸心给他解释这个名字的寓意：“我们又是来自西海，两者中各取一个，多简明的名字。”

“就是可能没那么好听。”

岁安觉得何止是可能，简直是压根一点都不好听。

“还有，”寸心笑眯眯的伸出一根手指，交代岁安：“在外面不能叫我娘了，得叫我姨母。”

这下岁安可绝对不能同意了：“为什么？”

寸心白他一眼：“我是丁香树，你是小红龙，我何德何能能生下你。”而且，“你娘现在在西海，怎么能多出一个娘。”

岁安委屈：“为什么不能叫干娘。”

“这叫一劳永逸。”寸心牵着他的手：“走吧，一起去酒楼吃乳鸽。”

岁安还想说什么，但是看着寸心一脸高高兴兴的模样，他哼唧一声，到底乖乖的跟在了寸心身边。

毕竟现在他身边的确实是他娘。不管容貌如何变化，称呼如何变化，他娘都真真实实的站在了他的身边，陪他一起去吃乳鸽，待会也会和他一起去玩水，一起看日落。

这已经是足够好的事情了。

岁安这样想着，含泪吃掉了酒楼里现存的所有食物。

寸心笑语盈盈的撑着头看他化悲愤为食欲的吃掉桌上所有的事物，温声叮嘱小二备好洗漱的温水，再送上两壶茶水。

华山上一片安静。

还在灌江口的时候，寸心曾经来过华山。那时候的华山漫山遍野全是野花，好不灿烂，可不像现在这般萧条。

“娘，我现在就住在山顶。”岁安已经为寸心的到来做好了准备。他原来是住在杨婵庭院中属于杨戬住过的客房，但现在接了寸心过来，岁安便重新寻了一处地方，搭了两间有庭院的小屋，想着等再观望会寸心的情况，再带着她离开华山，去游遍世间的大好河山。

“不知道仙鹤有没有把我托出去的海螺送到真君神殿。”岁安走着走着，就想起自己送出去的信件。他确定好做这件事的时候原想先跟杨戬商量——毕竟他法力深厚，见多识广，若有了他的帮助，他的计划定然会更加成功。

但是他找不到杨戬，也寻不到能联系他的工具——或许他又去人间找沉香去了。

是以岁安恋恋不舍的拿出了最后一只海螺，录了一段文字后，托能传信的仙鹤送去了真君神殿。如果杨戬回到九重天，应该就能感受到这封奔他而来的信件的信息。

寸心没什么想法，她只希望在还在这株丁香树体内的时候陪岁安多走一段时间，让他有更多美好的回忆。日后再去一个新的地方，也能变得更加从容。

而且，她也确实很多年没有见过海底之外的景象了。

“我们现在就去后山看日落。”岁安满脸笑容的计划着今日一天的行程：“晚上，我们就去玩水，然后湿漉漉的躺在草丛里，一起数星星。”

寸心摸了摸他的头：“好。”

两人一同说着笑着，山路便被走了一大半。岁安牵着寸心的手，感受着来自手心的暖意，恨不得这条路能够再漫长一些。

“我就是在这一片竹林，遇到了八舅舅和刘沉香。”岁安拨开一片竹叶，从叶堆后露出一张笑脸：“还有小玉？”

寸心听他说过几次小玉的名字，现在再度听到，不免问道：“哪个小玉？”

“小龙的小，玉佩的玉。”岁安想了想，脑海里慢慢浮现出小玉天真无邪的身影：“她是一只很可爱的小狐狸。”

叫小玉的小狐狸？

寸心的记忆一下子被勾的好远。

这样的小狐狸她也是认识一只的。那是狐妹和五哥的孩子，也曾差点成为她和杨戬的女儿。若不是后来狐妹的母亲抱走了这个孩子，或许她真的会在他们膝下长大。

“我倒是认识一只这样的小狐狸。”寸心笑道：“她差点就成了你的姐姐。”

“姐姐？”岁安不明白：“可我是一条龙啊，怎么会有一只狐狸姐姐？”

虽说龙生九子，九子不同。但这九子满打满算也都算水生动物，他是真没听说过龙能生出狐狸的案例。

“谁说姐姐就一定要是我生的。”寸心敲了敲岁安的头，轻哼道：“早就说你有的时候笨笨的，你三舅舅还一定要坚持你一直都是最聪明的。”

岁安不服：“我本来就是四海最聪明的小龙。”

寸心轻睨他一眼，在小龙控诉的眼神中噗嗤一下，抱着他拍背：“娘逗你的呢。你当然是最聪明的小龙，娘超爱你。”

两人说着笑着，便走到了小路的尽头。

路的尽头是一座庭院。寸心抬头，先是看到了繁花盛开的小树林，再是看到了庭院中站着的一袭黑色身影。

那人似乎在这里站了许久，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与寸心的眼神撞在一起，让两人都有些愣神。

天庭最近出了不少事情，杨戬忙东忙西，还要帮放出十万恶鬼的沉香收拾场面，若说华山，他已经许久没有来过。

——其实事情也没有处理完。杨戬还需要去峨眉山见一面沉香，保证他是在和孙悟空学习本事，而不是继续在猪八戒身边浑水摸鱼——但是华山的屏障感应到岁安的离开，杨戬略一思考，便先回了华山。

岁安留了口信，杨戬没再担心，转头准备离开。但离开之际，他看到庭院中少了一棵树，注意到书房中书本被翻阅，又被摆放整齐的变动。

“……”

这是一棵特殊的丁香树。在看到这棵树的第一眼，杨戬便明白了其中的玄机——也是那一日起，他开始等待岁安发现这个玄机。

现在来看，他在等待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杨戬的眸中闪过万分的情绪。这件事来的比他想象中快。他站在原地，一时间竟然迈不出脚步，只想等到岁安早日归来。

“……”

杨戬以为自己要等上许久才能等到这一日。没想到他只是站在庭院中看了两场月升月落，岁安就带着另一个从未见过的人出现在这座庭院中。

——如他所想，这棵丁香树的灵识定然是从他送出去的那朵花上生出来的。她的原身果然和寸心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杨戬迎面与寸心对视。她的容貌在此时已经改变，但只要看到这双眼睛，杨戬便能认出她是寸心。

寸心脸上露出几分讶然：“杨戬？”

岁安也看到了站在庭院中的那人。他欢喜的跑过去，叫道：“真君。”

关于小玉怎么被狐妹妈捡到的说法有很多。我私下偏向是她妈偷走了小玉，杨戬质问的态度让寸心冲动上头说了不理智的话。寸心即便再如何，也不可能做出抛弃一个生命的事情。狐妹妈这么看重狐妹，也绝不可能好声好气跟扔了她孙女的人说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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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