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宋颜颜到班级的时候，李卓已经坐在座位上开始自习了。

听见旁边椅子传来声音，李卓从练习册里面抬起头，推了一下眼镜，什么都没说，又低下头学习。

宋颜颜把书包放好，问李卓：“能借我看看物理最后一道题吗？”

李卓刚想说程轶不是已经讲过了吗，才想到自己当时拿着卷子就跑，都没给宋颜颜看一眼，十分羞愧。他拿出卷子递过去：“我以为他会给你讲。”

宋颜颜抿着嘴笑：“谢谢。”

翻到卷子最后一题，李卓已经把空白处填满，那道式子恰好写在最合适的位置。李卓写字很快，字迹微微潦草，程轶那天写下这道公式也很快，字却很是清秀好看，很像他这个人给别人的感觉。

“你怎么会认识他？”李卓问。

宋颜颜：“以前是邻居。”

张希听到只言片语，回头好奇地问：“谁啊？”

宋颜颜愣了一下：“别班的一个同学。”

显然没什么八卦可听，张希失望地回头继续背英语单词。

李卓继续问：“你是外地的？哪个地方？”

宋颜颜觉得今天李卓的话有点多，上课铃已经响了，他一般都不在自习的时候说话。但既然人家问了，她也不好意思不回答，便说：“Ｑ镇。”

“哦。”李卓点头，“听说那里教学资源很差，每年实验从那里招一个人都是多的。”

这话倒是不假。

好在李卓没有再问，宋颜颜开始把注意力放到练习题上。

*

下午放学之后，钟夏一如既往在七班门口等着她。

宋颜颜背着书包出去，钟夏拉着她的手火急火燎地往前冲。平时她们两个吃饭，倒也没见钟夏这么着急。

宋颜颜疑惑地问：“今天怎么这么急？”

“你忘了？”钟夏惊讶地说，“晚上音乐社有重要活动！”

“我上次没去。”

“怪不得你不知道呢，今天晚上六点在活动室集合开会，要定下艺术节节目唱歌的人选。”

宋颜颜感觉有点新奇，也打算去看看热闹。以前在Ｑ镇哪有这种类似的活动，把学生放一起随便搞个大合唱就已经是最大阵仗了。

到达活动室之后，里面已经站了不少人。学姐手里拿着资料表来回翻看，拿了一根笔在上面标记。

有个人走进去之后，路过她的身边，讨巧卖乖地喊：“景薇学姐好！”

宋颜颜听到这个名字，乍一下只觉得熟悉，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就是程轶那个传闻中的现女友或者准女友，还有着校花的名头。

原来景薇就是她，她就是景薇。

确实可以算作实验的校花，举手投足间都可以看到良好的教养和贵气，但又不疏远冷漠，表面上好像和他们这些人没什么不同，但每个人都知道差距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大家先去找地方坐吧，我们等人齐了再开会！”景薇说。

宋颜颜走向座位里的时候，景薇也在默默打量她。

女生总是对威胁格外敏感，以前有那么多追着程轶跑的人，还有能和他朝夕相处的同班女生，她都不怎么放在眼里。但这个宋颜颜，感觉不一样。

宋颜颜比上次来到这里还要漂亮，五官底子不错，能看出是个美人坯子，皮肤比景薇每天用贵价护肤品养着的脸都要细腻，几乎看不出任何瑕疵，如果不是偏瘦看起来像个没长大的小孩的话，景薇也没有信心比她更漂亮。

程轶还带着宋颜颜去和他那几个好朋友一起吃饭，景薇和顾沈嘉认识，除此之外都没机会和许柯接触。宋颜颜已经打进了他的交际圈，景薇还没有。

景薇的脸一瞬间有些扭曲，她不敢想象会输给一个刚来Ｄ城一个多月的人。

人到齐之后，景薇开始说这次开会的目的：“快到国庆节了，国庆节放假回来之后月考，月考完的当天晚上就会开艺术节，艺术节一年一次，按照惯例，我们还是排一个唱歌的节目，大约五六个女生，这个数量可能还会变。”

薄睿宁在旁边补充：“没选上也不要气馁，我们音乐社机会很多，会照顾到大家每一个人的！”

景薇开始拿本子记录每一个人的意愿，问到宋颜颜这里，她说：“我就不上了。”

景薇的表情并不意外，也没多说什么，继续询问下一个女生。

最后，她从名单里挑了几个人出来，钟夏报名了，却没被选上。有人高兴，有人失落。

薄睿宁扫了几眼名单，对大家说：“那你们听景薇学姐的安排吧，我有事出去一趟。”

在夹缝里长大的孩子，对情绪有敏锐的感知力，宋颜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回去之后我们商量一下曲目，选上的人听我安排来活动室排练，可以吗？”景薇说。

其他人自然没什么意见。

会开到这里就结束，宋颜颜正要转身离去，景薇喊住了她：“宋颜颜。”

宋颜颜不解地看着她，景薇继续说：“今天，你来打扫卫生，有时间吗？”

她点了点头：“有的。”

钟夏说：“既然颜颜留下来，那我也留下来帮她打扫卫生吧！”

“我还找你有别的事呢！”景薇笑着看向钟夏，“我等一下要去采购服装，需要有个人帮忙参谋参谋，大概就选那种小礼服或者日常的小纱裙，钟夏你想去选吗？”

这差事可比打扫卫生有意思多了，钟夏立刻双眸发光，踊跃地说：“我想去我想去！”

“那走吧。”

景薇一边朝外面走，一边拿出兜里振动了好几下的手机，她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薄睿宁的控诉。

【为什么要选里面唱得最差的几个？】

【我真的想不明白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希望能给我一个解释，收到快回话。】

景薇轻笑了一声，镇定地回复。

【是你说要给每个人机会的，艺术节有假唱的机会，其他活动不一定有，我现在不给那些唱得差的人机会，以后要怎么给？如果你认为我的决定不对，那我现在就可以退出音乐社，让你自己管。】

薄睿宁，也只不过是她的舔狗之一罢了。他不会让她退出音乐社。

【那好吧，是我错怪你了。】

果然，他几乎不用几分钟，就会向她妥协。

什么都在她的掌控之内。

宋颜颜在活动室的角落里找到扫把，活动室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被打扫过，轻轻一扫竟然能看到灰尘在空中飘浮。好在宋颜颜从小就做家务，驾轻就熟。

扫着扫着就来到了窗边，F区六楼的窗户恰好对着教学楼后面的小操场，现在这个时间，有人在沿着小操场慢跑，有人举着本书慢悠悠地读，还有小情侣偷偷摸摸牵手散步。

人影渺小，空气中漂浮着名为幸福的颗粒。时间不匆不忙，这个年纪，无论做什么，都是最好的时候。

宋颜颜感觉心情愉悦，开始哼前几天新听到的一首歌。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唱歌并不跑调，甚至还很好听。

薄睿宁来到活动室门前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画面。穿着校服的清瘦少女趴在窗台上，两只手拄着下巴，清唱一首温柔的歌，声音清澈宁静，像潺潺溪水，像空谷回音，是被天使吻过的嗓子。

他没认出来背对着他唱歌的少女是谁，他静静在门口站了好几分钟。

直到她唱完，拿起扫把继续扫地，回过头竟然看到门口站了一个人。

宋颜颜惊叫出来，窘迫至极，简直想立刻变成一个透明人，有别人在她还唱得这么大声……

薄睿宁完全没想到这个人是宋颜颜，他大大方方地笑笑，走进去：“你唱歌很好听，唱功也不错，像学过声乐一样。”

“学、学长……没学过。”宋颜颜连脖子都泛着红，想找块豆腐撞死自己。

“明明唱得很好听，为什么说自己跑调？”就薄睿宁刚才听的那几句来看，每一个音都非常标准，转音颤音都处理得恰到好处，情感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是真的跑调。”宋颜颜解释，“在别人面前唱就会跑调。”

“这种心态可不行。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可也得在人前发光才行，见到人就变成一块石头，那它永远都是一块石头。”

宋颜颜承认他说得对，道理她懂，可她这个人，就是自卑又怯懦。

薄睿宁去钢琴上拿了一个深蓝色文件夹，翻到某一页，递到宋颜颜的手里。

他神情隐有自豪：“这是我写的一首歌，以前我觉得没人有资格诠释它，现在，我认为你是唯一一个能把它唱出来的人，你想赋予它生命吗？”

他热爱音乐，以后会考国外的音乐学院作曲专业。一个温柔的人到了热爱的领域也会变得骄傲。

宋颜颜捧着曲谱，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