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宁果然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手头还有个时尚活动呢，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订了个十几个小时的机票飞回来。

尽折腾。

明穗脸色难得冷了点，义正言辞：“季影后，您下次再这样，我连房门都不会让你进。”

季宁比她脾气还大，伸手掐她胳膊：“你才是，别有事没事都瞒着我。”

她像个带女儿的老家长似的，低声又叮嘱：“你结婚的事情我会帮你留意的，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跟我说。”

“知道啦。”明穗都不知道季宁是不是年纪上来了，怎么越来越啰嗦了。

她真怕季宁赶不上飞机，催促：“快走吧，等你下次回国再聊。”

季宁盯着她看几秒，才戴上墨镜离开。

明穗关上门，仅存的困意又涌了上来。

她打着哈欠，踩着拖鞋上了楼，手机里又响了几下。

明穗趴在床上，勉强睁开眼看了眼。

是上次给她发消息的导演。

大满贯：【明小姐，你好，我是陈冠礼，上次给你发过消息的。】

大满贯：【我知道您这几年都没有接戏的打算，但请您别着急拒绝我。】

大满贯：【我先把剧本发你看一下，等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见一面，你看看情况再决定行吗？】

大满贯：【我们剧组真的真的真的很有诚意，开出的价钱肯定会让你满意的，而且也没有人比你这适合这个角色了。】

大满贯：【明小姐，您再考虑一下行吗？】

这几年的工作邀约确实断断续续地有，但大多数被她拒绝之后，基本都沉入大海。

像这个导演这么坚持的，明穗还是第一次见。

她又打了个哈欠，在困意即将席卷大脑时，撑着眼皮给他发了句。

【抱歉，不是钱的问题】

【是我现在不想拍戏了。】

-

何韵跟风娱传媒的老板告状了。

这事儿不小，盛氏集团在娱乐圈地位很大，是风娱传媒都要忌惮的存在。

得罪了盛桦，确实没什么好果子吃。

竟然连觉都睡不好。

明穗第二次被连环call叫醒，起床气达到顶峰。

她揉着脸，面无表情地想，还是给何韵留情面了，早知道就把她和盛桦一起丢出去。

明穗抓了把头发，最后还是拖拉着身体爬起来收拾去风娱传媒公司总部。

路上何韵不知道轰炸了她多少回屏幕目都是些不堪入目的辱骂，还有什么说几百遍都不腻的“你死定了。”“你给我等着瞧”，“我不弄死你我都不姓何。”

明穗觉得烦，手机摁了关机，扔到一旁。仰着脑袋靠在后座上，闭上眼睛，缓缓滤清事情的经过。

盛桦的事昨夜闹上过热搜，但热度不及傅远舟和明婉之，被压在了下面。想必他也是花了钱，今天再去搜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但是存在就会有痕迹，那几张照片，足以让盛桦成为最近世家圈子里的饭后谈资和笑柄。

盛桦顺风顺水了二十多年，哪次受到过这样的屈辱。他想搞明穗，但明穗一不接通告，二不演戏，在娱乐圈事业上几乎是个刀枪不入的硬钉子。

盛桦咽不下这口气，明的不行暗的来，压力于是给到了风娱传媒这边。

明穗还没进入会议室，隔着门都能何韵正在添油加醋的冷笑声。

“——盛氏跟我们有多少合作您还不清楚吗？！她明穗不思进取就算了，非要把我们也拖下水！我们还要钱！我们还要生活呢！她惹下一个烂摊子，轻飘飘就走了，我们怎么办？！她有没有为我们底下的小艺人考虑过？！”

啪嗒一声。

门被推开。

里面的声音停住，两人一站一坐，全都往转头望过来。

明穗出门前没怎么打扮，身上就一件白色简约T袖和高腰牛仔裤，脚上还是平底鞋。

何韵抱着胸，嘲讽地哈一声：“女明星没有女明星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克扣女艺人呢。”

明穗没理会她的阴阳怪气，面色平静地与主座上的人对上视线。

风娱传媒几年前内部高层大换血，现在的执行CEO为顾谨言老先生的二儿子顾和茂。

四十出头，年龄不大，啤酒肚，小眼睛，中年油腻男人该有的全都有，跟他那肮脏的思想如出一辙。

他默认各种潜规则，为求目的不择手段。

风娱前任董事长顾老先生还在世的时候，就跟顾和茂在董事会上争吵过无数次，顾老先生一走，他更加肆无忌惮。

这次的下药事件，没有他的默许，明穗觉得何韵绝对不敢这么猖狂。

顾和茂后背靠椅，签字笔一下又一下按着桌面，假模假意地问：“明穗，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解释？”

这话冠冕堂皇的，摆明了就是要让她认下来。

明穗声音仍然平静：“有证据吗？”

“这还需要什么证据？！”何韵最先压不住气，“房间只有我们三个人在，不是你还有谁？！”

“这话说的。”明穗笑，“不是还有你吗？”

何韵简直气傻了：“我有什么理由陷害去陷害盛总？！”

“那我又有什么理由？”

“因为我们对你——”差点被三两下套出话，何韵及时闭上了嘴巴。

明穗“嗯？”一声，弯着唇角看她：“怎么不继续说了？”

何韵脸色难看得厉害，她自然不可能说，说出真相就占不住理。

她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能咬牙怒骂着转移话题：“明穗，当众脱男人衣服你都做得出来，还要不要脸了？”

“——要吵私下吵去！”

顾和茂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目光在明穗身上打量一圈，像是在考量。

其实也不用怎么考量，一边是盛家，一边是没什么名气的小明星，蠢人都知道怎么做。

顾和茂将笔一下一下按着桌面，不容置疑的口吻：“明穗，你去跟小盛总道个歉。”

何韵立马得意挑衅看向明穗。

明穗眼里的目光冷下来。

她就不该因为顾老先生还对顾和茂抱有一丝的幻想，有其父不一定有其子的。

如果顾老先生还在世，她这一趟根本就不用来。

“在其位不谋其职，带着艺人只会走歪门邪道。”明穗站得很直，看着顾和茂，一字一句，“风娱在你手里，迟早玩完。”

“……”

空气中一片死寂。

顾和茂饶有兴致转笔的手停下，他冷笑一声，抬起头：“你在教育我？”

明穗不躲不避他的视线。

顾和茂撑着桌沿，慢慢站起身，隔着办公桌对上她的脸，居高临下地看她：“明穗，认清你的位置。”

“风娱是我的。”

他语速放慢，眼光嘲弄，说一个字按一下桌面：“我、爱、怎、么、弄、就、怎、么、弄。”

“你，管，不，着。”

“懂吗？”

“……”

顾和茂见她没声出，无所谓地笑一声，整理着衣襟，人模狗样地重新坐回位置上，丢上一份文件：“既然你这么看不起风娱，还留着这里干什么，解约好了。”

——大脑轰的一声。

像是触动了身体最底层的机制，明穗差点控制不住面上这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只是那一刻，耳边有很多声音在叫嚣着，忍住，明穗，不能发脾气。你得撑起来。

明穗稳住气得颤抖的手，藏在身后，只是声音还控制不住地露出点不平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合约是我跟顾老先生签的，你没资格这么做。”

“试试看？”

顾和茂就是拿着她不愿意解约的把柄，直接翘起二郎腿，饶有兴致扬起眼：“今天摆着你面前的就两个选择，要么跟盛二道歉，要么今天就滚出我们风——”

话音还没落下，门外忽然响起一道敲门声，顾和茂脸色瞬间一变，似乎是来了什么大人物，他声音带了点焦急喃喃：“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说着又话音一转，不耐烦地面对明穗：“你自己回去反思去，我没空陪你玩。”

明穗盯着他，不发一言。

顾和茂还没来得及使唤何韵支开明穗，没有关紧的门已经被推开。

明穗抬起眼，跟着望过去。

一晚上未见的人换了套纯黑色西装，量身裁剪，宽肩窄腰，身形被衬得流畅分明。不说话眉眼疏离感重，总给人一种高攀不起的冷漠和矜贵。

孟词就恭敬地站在他身后。

他垂着眼皮，神情也是漫不经心的，低头整理自己手腕上的衣襟的纽扣，缓步走进时忽然抬起眼。

目光在空气中不偏不倚地碰撞。

只是一秒。

两人各自收回视线。

明穗偏头抹了把脸，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擦肩而过的瞬间，傅远舟看见她拉得很平的唇角。

他修长指尖缓慢落在腕上的金表，漫不经心地转了转，等人走后，好像才终于赏了点面子似的，与顾和茂的目光对上。

顾和茂没心思管明穗的不知礼数，连忙迎上去：“傅先生，您怎么来得这么早？”

傅远舟脚步停下，语气有点意味不明，淡淡地听不出情绪：“怎么，你不欢迎？”

“不不不。欢迎，当然欢迎。”顾和茂咽了口水，连忙带着傅远舟入座，斟茶倒水，“我这不是在处理点家事，怕惹您笑话。”

何韵也迎上来，撩了下耳边的头发，刻意娇柔的嗓音：“是啊，傅先生，要是知道你提前过来——”

话音未落，傅远舟忽然将茶杯重重砸在桌面，砰得一声水溅了出来。

何韵吓了一跳，连忙闭上嘴。

傅远舟眉眼偏锋利，不说话时有股摄人的威压。何韵吓得连话都不敢说，只见他指腹漫不经心地推开茶杯，目光甚至根本没往她扫一眼，只看着顾和茂，两个字像咬着唇齿间，缓慢落下：“家事？”

他语气里一副“怎么，我是外人？”的冷淡口吻，把在场的人都吓得不轻。

这态度，摆明了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顾和茂顿了下：“傅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傅远舟交叠着腿，靠着椅背，没说话。孟词上前一步，从黑色公文包里掏出堆文件，有条不序地一份份摆放到办公桌上：“顾总可以先看看这些。”

顾和茂目光扫过面前的文件，脸色忽然一僵。

他拿起来快速翻阅，每看一份，他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孟词的声音一直很平静：“顾总还可以再听听这个。”

他手中握着只录音笔，按下播放键。一个人又一个人的语音。

女孩子哽咽的声音：“我是张舒玉，我实名举报风娱传媒顾和茂在去年十二月七日，不顾我的意愿，强行对我……”

男职工得意的嗓音：“你不知道吧，我可是顾总的人，谁都知道表面那份合同是假的，少交多少钱你知不知道……”

顾和茂脸色越来越惨白：“够了！”

孟词停止播放，语气平静：“顾总觉得，这些证据如果交到警察手中，您还能如此悠闲地坐在这里吗？”

顾和茂咬着牙，看向傅远舟，一字一顿，“傅先生，不要跟我拐弯子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傅远舟眼皮垂着，散漫的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还是没说话。

孟词从公文包里拿出最后一份文件，放到桌上：“直至2024年1月25日，傅总实际控股风娱传媒35％，不日后将召开董事会，重新商议风娱首席执行官的的人选。”

孟词顿了一下，接着说，“当然了顾总，你还可以用你手中的股份再垂死挣扎一下，不过我并不确定，这几份资料什么时候会送到警察局的手中。”

话音落下，四周寂静。

顾和茂牙关气得紧绷，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何韵听完了全程，预感不妙，正想偷偷溜走。

孟词上前一步挡住她去路，微笑道：“别急，何小姐。”

“待会还要请你喝杯茶。”

鸿门宴一样的话，吓得何韵不敢动弹。

傅远舟看了眼腕上的时间，像是已经不感兴趣般，放下交叠的腿，散漫地站起来。

只留孟词一个人。

顾和茂回过神来，他不知道傅远舟是什么时候跟他的董事们搭上线的。

他猛地站起来：“傅先生！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

没等顾和茂说完，傅远舟脚步停下，微侧着头。他神情淡，眼神也寡淡，轻描淡写一句：“只是帮顾总长个记性。”

“不要动不该惹的人。”

舟：我很高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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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