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没有七岁那年的那场可怕变故,我或许真的会如同父亲以及父辈们满心期望的那样,一步一步成长为一名传统的封建士大夫。我会秉持着对国家的忠诚,竭尽全力为国家奉献自己的力量;也会不遗余力地为家族的荣耀与繁荣而努力奋斗。然而,命运的轨迹却在那一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将我原本可能平静的人生彻底打乱。
若没有师父在关键时刻的出现,给予我指引与教导,即便是心中充满了复仇的火焰,我恐怕也只会怀揣着那看似天真可笑的奢望,一味地期望皇帝能够为父亲平反申冤。我可能会在无尽的等待与期盼中,逐渐失去方向,甚至可能永远无法实现为亲人报仇的愿望。
—— 选自《百里信的日记》
百里信的脸色在听到和尚的话后,瞬间变得如同白纸一般苍白。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和恐惧,仿佛自己的秘密已经被完全暴露在阳光下。紧接着,他又看到那个和尚用拿着肘子的手指向自己的衣服。那油腻的手指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弧线,最终稳稳地指向了百里信身上那虽然又脏又破,但仍能看出质地不凡的衣物。
“虽然你的衣服现在又脏又破,估计是你自己故意撕破,然后又在地上打了个滚吧。但是小乞丐,甚至是穷人家的孩子,可穿不起你这样的好料子。普通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在有些人眼里,你这料子可是抵得上普通人好几年的花销呢。商人之家不可能把这么好的料子给一个孩子穿,那么,你只可能出身官宦之家。” 和尚的分析有条有理,每一句话都如同尖锐的箭矢,准确地射向百里信心中最脆弱的地方。
百里信紧紧地握住手中的石头,那力度仿佛要将石头捏碎一般。他心中的恐惧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随时都可能将他淹没。不过那个和尚似乎并不在乎百里信发白的小脸,他继续饶有兴致地在百里信身上打量着。那眼神中充满了好奇和戏谑,仿佛在欣赏一件有趣的玩具。
“看你这神情,不像是离家出走,那应该是家里出了问题。最近金陵城有哪家出了事呢?好像是巡盐御史百里邦。” 和尚的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戏谑,他一边说着,一边拿着肘子又咬了一口。那咀嚼的声音在寂静的庙宇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在提醒着百里信现实的残酷。和尚的眼睛在享受美食的同时微微眯了起来,继续说道:“那个读书读傻了的百里邦不会是你爹吧?啧啧,定国安邦,忠君报国,真是可笑。”
百里信把手中的石头握得更紧了,他的一双眼睛里满是恐惧。他现在就像一张拉满的弓,紧张而脆弱,稍有不慎就会崩断。那强烈的恐惧让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落叶。
但是那个和尚却像一个逗弄蚂蚁的熊孩子一样,无情地让人恐惧。他看着百里信,继续说道:“让我猜猜你接下来准备干什么?不会是准备去京城找你爷爷求救吧?不说金陵与京城相隔万里之遥,就算你安全到了京城,你觉得你爷爷那个重视家族超过一切的老狐狸会为百里邦报仇吗?”
百里信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瞪着那个和尚。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但更多的是无奈和恐惧。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和尚的问题,因为他自己也不确定爷爷是否会为父亲报仇。
和尚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仰天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充满了疯狂和不羁,仿佛他看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他笑得前仰后合,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到最后甚至笑出了眼泪。那眼泪在他的脸上流淌,与他那满是油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足足笑了一盏茶的时间,和尚才止住笑。然后,他用满是油的手从怀中取出一个有些破烂的小本子,毫不犹豫地扔给了百里信。
那个小本子一看便知是手抄本,从那破烂的程度就能看出它经常被人翻看。本子的封面已经磨损得不成样子,纸张也有些泛黄,仿佛经历了无数岁月的洗礼。打开封皮,百里信首先注意到的是里面的字。那些字很小,不像是用毛笔写出来的,倒像是用什么尖锐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刻上去的。除此之外,还有那个字形,缺胳膊少腿,像是刚会写字的人才会写出来的。但尽管如此,还是可以辨认出上面写的是什么。
百里信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本子上的字,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眼睛慢慢瞪圆了,里面满是难以置信。那个小本子里面写了一个有些匪夷所思的故事,一个侯门庶出小姐被夺舍了,开始打压嫡姐,水性杨花地勾搭各家公子,最终嫁给了国公府世子。
百里信从未见过这样的话本子,这样离奇的故事让他感到震惊和困惑。不过重点是那个侯门庶小姐曾经勾搭过一位贵公子名为百里义,曾经很惋惜地提到过百里家有过一位夭折的神童名为百里信!还曾说过他四叔表面上看是畏罪自杀,婶婶与堂弟死于强盗之手,但实际上死于锦衣卫之手!
死于锦衣卫之手!
锦衣卫!
在大楚,谁能命令锦衣卫灭掉巡盐御史一家?
大楚皇帝!
两行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下,百里信心中一片茫然。哪怕只是个孩子,百里信也明白什么是金口玉言,也明白一个皇帝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面对皇帝,爷爷肯定不会选择为父亲伸冤,甚至为了不留下祸患,而让自己这唯一的活口也消失掉!
百里信在那里绝望地哭泣着,他的哭声在庙宇中回荡,充满了无助和悲伤。而和尚却心情很好地一口肘子一口酒,仿佛完全不为百里信的遭遇所动。他甚至还小声哼唱起来:“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如果有外人在,肯定会以为这个和尚已经疯了。在和尚看来,疯与不疯又有什么区别呢?这个世界如此可笑,就像他师父口中的话与歌一般。和尚一辈子也忘不了自家师父大笑吼道:“原来这个世界是一本书!” 时那个眼神。那眼神中充满了震惊、无奈和愤怒,仿佛他看到了世界的真相,却又无法改变。自家师父是个背景板,而自己也是,眼前这个小孩子也是。和尚又开始摇头晃脑地唱了起来:“我剑何去何从,爱与恨情难独钟。我刀划破长空,是与非懂也不懂。我醉一片朦胧,恩和怨是幻是空……”
百里信收起眼泪,看向和尚问:“你是谁?”
“我啊,哈哈,我是癫和尚,里面写着十年之后,我会为七皇子治腿,结果有人不愿意,于是我就在京郊被强盗杀死了。我呸!” 和尚拍着大腿破口大骂,“和尚我学医才不是为了这个结果去死!我问候皇家所有女性成员。”
百里信的表情不由空白了一下,他完全不明白和尚在说什么。“啥?”
“我师父是不启和尚,俗家名字是钟玉堂,就是那个钟!女主角可是过继到他老人家名下当孙女,由一个庶女变成了宗脉嫡女,我呸!我师父七岁被他们扔到了庙里,哪里夭折了?我师父来自异世界,才华经天纬地,个性奇葩异常!根本不想要后代!” 癫和尚突然泪流满面,“我们都是背景板,都是为了主角服务的,老天不公!老天不公!”
百里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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