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来了先洗个澡。

奇异的是朱黎不惧热水,解了衣裳围了腰进入温泉里面。水焉择起初以为是鸟妖本能的怕水,但看朱黎泡了很久也不见皱眉头,惊奇了:“你不怕水吗?”

朱黎看了他一眼,扯了一下嘴角:“你不也是不怕水?”

“不一样,我好歹还和水沾一沾,你们不是羽族吗,羽毛打湿了,不好吧?”

朱黎冷飕飕的说:“我与正经鸟不同,已经修炼好了身法,不会贸然打湿。还有,你得注意最近一段时间别露馅,那个蒙面的白衣女,可是来自邻国承池的慧龄公主。”

最近江湖有消息称承池国国主降服了一个大妖,因这个大妖有威压,用它的一碗血能让不少法力低微的妖怪臣服,朱黎猜测这个被降服的大妖很可能是他要找的孔雀大明王,但这个孔雀掉落的位置确实非常棘手,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伤及人皇,这种事要是被上界知道了肯定得借题发挥。

为了避免麻烦,他们还是只能先把慧龄公主送到迟禾皇帝这里,才能再做打算。

人一多,陈默就不能不假装凡人进门,他来的时候姗姗来迟的玄辰决都靠着池子睡着了。朱黎见他一直不肯直面自己,便知道两人之间的嫌隙越来越深了,起身对水焉择道:“我走了。”

水焉择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试图挽救:“好不容易在一起了,不如……”

“不用,”朱黎看了陈默受伤的右手上的绷带,神情一滞。“留在这里也是碍事。”

听了这话,陈默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差,他依旧没有解开衣带,直接穿着整齐的下水,荡起的波澜让那边的玄辰决惊了惊,朦胧昏沉的睁开眼睛揉了揉,含糊其辞的说道:“唔,天亮了吗……”

水焉择对他说:“你快去睡吧,这在下面天天玩,有点乐不思蜀了是不是?”

“哦。”玄辰决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出了门。

陈默一口气上不来,连水焉择也不想理,水焉择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讲,两人之间相顾无言。

……另一边的女子则没有聚在一起,无论是陆淼还是阿雅都没有自来熟的习惯,贸然对公主说一声晚安也显得像脑抽了一般。阿雅没那个心情,也不敢有那个胆子,规规矩矩的洗漱完毕就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满脑子都是不知未来的恐慌。

倒是邻国的慧龄公主十分温和,过来敲门问了可否打扰,在得到阿雅的允许后,才带着侍女进门,先道了一声谢。

“公主不必客气,”阿雅小心翼翼的说,“来者是客,既然是客,那我们肯定都是欢迎的,不会让公主难堪。”

慧龄笑得十分温驯,接着与阿雅面对面坐,道出了自己的为难。

迟禾与承池的礼仪不同,慧龄出身不高,她的父皇并没有教习自己承池的礼仪,让慧龄年幼的日子里遭遇了不少的白眼。虽然她来迟禾的目的是为了学习迟禾的知识,但从皇帝挑选的人选来看,她也绝无回去的可能,如今若是不多加学习礼仪,将来要是在迟禾皇帝面前丢了脸,可没什么好日子过。

阿雅觉得慧龄公主的这个人选选的可真是不怎么样,不过好在她脸皮厚,过几日还真大胆在陆淼的面前说了想学礼仪的事。

陆淼眼高于顶,对不如自己的人向来不放在眼里,阿雅赔了好久的笑脸她才愿意借人给阿雅,不过依然十分幸运就是了。

他们在这里待了多久,阿雅和慧龄的关系就越好,后来阿雅甚至知道了她的闺名,不过为了表现尊重还是只唤了她小臻,会显得亲昵一些。

朱黎问水焉择拿了多少神器,水焉择却想到了那个陈默一直无法捉住的毒物核心,没准能去除毒草的人选另有其人。他仔细的看了朱黎一眼,越发觉得这个方法可行,于是转移了话题道:“我现在有件事找你帮忙。”

“什么?”

水焉择告诉他有关那个毒物的猜测,能加权力量,深化记忆,而且似乎有其他的效果。

听了水焉择的话,朱黎的眉头皱了起来。“你要我拔除你身上的毒花?”

水焉择点了头,之后,在朱黎的一顿操作下,那个水焉择并不知道的毒草就被顺利的拔除了出来。

毒草一拔除,就感觉记忆里的沉重记忆也随即变得模糊了,虽然是很深刻的记忆,但要是长久的记得这些痛苦的回忆的话,人还是会变得痛苦的,只能暂时忘记过去,才能让自己不会变得太过颓废。

仿佛周身也跟着轻松了,疲惫一扫而光,人也精神了,笑容也多了。“谢了,我先走了。”

朱黎看到他用完自己就丢,摇了摇头道:“你可真是……”狗啊。

作为他的多年老友,水焉择当然知道他要说什么,临走之前又对朱黎说:“一条老狗!”

“滚!”朱黎直接一瓢水泼过去,可惜距离不太够,只能将浴池的地面打湿。

可是水焉择已经嘻嘻哈哈的跑走了,真让人生气。

他走在外面的走廊上,长袍松松垮垮的搭在肩膀上,虽然刚洗完澡穿的不是很得体,但看得出有好好系腰带,没有走光。抬手的时候,从袍子里伸出半截手臂,线条很利落。

陈默就在门外不远处的地方,他似乎刚与阿奔交谈过,对方看见了他,但却不过来说话,而是先离开了这里。“在聊什么?”

陈默说:“没什么。”他转过身来,看到水焉择的手举起来,条件反射的后缩了一下,“干嘛!”

“不干嘛!”水焉择见意图没能直接达成,直接把陈默的领子抓紧,让这个高人弯下脊梁,然后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

摸完,他就像猴子一样蹿了出去。“呀吼!”

“……”这人有毛病吗?陈默都不知道是应该先抽搐一下嘴角,还是应该先扶额了。或者说,他本来应该是这个性格吗?

真的是,奇怪得可以。

一边是本国的公主,一边是邻国的公主,作为草民的阿雅希望自己不要惹上麻烦,所以最近一段时间都活得异常谨慎。

但是,就算是这样,还是有麻烦找上门来。

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阿雅走在回房间的路上时,被陆淼派人堵了个正着。“公主?”她后退了一步,见穿着浅蓝衣裙的公主殿下在侍卫的掩护下走出来。她比陆淼高不少,如果太过板正会显得像在蔑视对方,只能微微屈着身子,尽量不让陆淼觉得自己在轻视她。

陆淼没有太过注意这份细节,只是用冷淡的目光看着她,就算眼睛挣得很大,也没有太多的情绪。公主的眼眸充满着光辉,小脸细腻动人,属于甜美类型的少女,但是性格却不怎么软萌。“承池的公主跟你聊什么了?”

“承池?”阿雅有些不太理解,“公主难道指的是慧龄公主?”见陆淼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她赶紧解释道:“慧龄公主没跟草民说什么,只是希望能通过草民学习本国的礼仪,这样去了京城不至于在陛下的面前丢脸?”

陆淼沉下脸:“她是这么说的?”

“对……”阿雅缩起了脖子,“难道,不对吗?”

陆淼转过身:“表面上是为了学习礼仪,实际上则是为了和亲。就算需要学习本国的礼仪,也不应该是让你来教。明白了吗?”

听到了她的解释,阿雅立刻明白了过来:“草民知道了。”

顿了顿,她又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是两位合不来,希望能靠我搭起友谊的桥梁呢!”

阿雅长这么大也没遇到太多的坏人,除了最开始骗她到花楼的姐姐之外,她的一生好像都处在友好的环境下。陆淼听了阿雅这么天真的话,扯起嘴角冷笑一声后转过头来,“友谊的桥梁?可笑,我们之间可没什么友谊!”

“但是……公主,……慧龄公主既然是过来和亲的话,不恰好是您的嫂嫂吗?所以草民才会……”

陆淼说:“她嫁是她嫁,与我无关。就算对方想要套近乎,也是基于承池想要与我迟禾结盟的基础上,若是想要通过了解我而打通陛下那一关,那可真是想多了。”她蔑视一般的看了阿雅一眼,“草民草民的,你很喜欢这么自称?”

“没有,”阿雅低头注意到,高贵的公主殿下正抓着自己的手仔细的端详。“……”

她难道是,想和自己交朋友?

着实奇怪,如果只是想要了解慧龄公主的话,为什么她不亲自去问呢?“那个,公主……”阿雅的头脑有些混乱,“我叫阿雅。”

搞什么!陆淼在听到她乱七八糟的话之后,直接甩开她的手。阿雅更加糊涂,看到陆淼急匆匆的离开,她不敢相信自己被拦住,只是为了听公主高傲又冷酷的发言。忙道:“公主……”

“时间不早了,去休息吧。”

“呃,好。”大概是自己说错话了吧,阿雅十分困惑的想。

以前她可从来没意识到自己会有这方面的问题,或许是太过自来熟给其他人带来了困扰。如果之前因为是长辈没办法对年幼者发脾气,那么现在自己才是不占理的那个,如果再表现得太自作主张的话,肯定会带来太多的反感。

她已经是大姑娘了,要矜持,不能给别人添麻烦。

阿雅带着沉重的心情回了房间。

……

慧龄公主身边的女侍卫是一个很严厉的性格,当阿雅还在独自郁闷的时候,慧龄正在被女侍卫打手心。“今天多吃了半碗饭,该打!”

慧龄闭着眼睛,摊开手心,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慧龄手很快的缩了起来,她试图用逃避的方式躲避惩罚,但还是被侍女拉出了手。那雪白的小掌上,处处都是挨打后留下的红色伤痕。“我不多吃了,我不多吃了,不要打我。”

侍女抬起戒尺又是一下,“如果你还不能长记性,就别怪我无情。”慧龄被打得眼泪汪汪,她的手已经有些发抖了,却还是挣脱不开眼前人的手。

一想到自己这么多年都是在父母的批评下长大的,她就觉得很委屈。“为什么我总是不够好?”她说着,哭了起来。“明明都已经很努力的节食了,但还是控制不住的想吃。姐姐,我好饿,不能宽恕我一回吗?”

“这招对我没用。”黑衣侍女冷冰冰的说着,继续啪啪的打着她的手心。

五十板子结束,黑衣侍女退了出去,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慧龄一个人。她靠在床柱子边,低着头,任由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通红到发紫的掌心。

她好恨,憎恨命运的不公。

明明在外人眼里是骄傲到不可一世的公主,但是她却不能像其他人一样肆意的笑,开怀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明明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但却像是用泥巴做的人偶,不能太过肆意的笑,也不能随意的表现出自己的喜怒。

好假,好虚伪。她本来的性格不是这样的,她应该更野蛮一点,更直爽帅气一点,和那些年轻的小子们一起讨论哪个美女更好看,和男孩子们一起掰手腕,或者是直接扎个马尾潇洒的去浪迹江湖,直到在年纪很大的时候,遇到一个温柔可亲的小少年,并与他相守一生。

但是,她从来都没能仰望天空,她脚下的不是田野,是冰冷到有点硌脚石砖;身上披的不是星露,那是沉重的枷锁与命运交给她的沉重行囊。她坐在镜前绣着女工,摸索着那斑驳的针线,心像是游荡到了远方。梦中有鸟语花香,而现实,只有难穿的鞋子和头顶那越来越贵重的花瓶。

如果不曾听过窗外的世界,她会以为自己是安分守己的。聪明的女孩会听讲述者的口述,就能幻想自己与众不同的人生,然而,她终究没办法得到一个宠爱自己的机会,从四面闭锁的家门,走到另一家四门闭锁的房间,能看见的只有丈夫,和他的女人。

她害怕,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的撕扯开这牢笼。

但有的时候,她又沉浸在这安全的小屋子里,没能感受到一点风吹雨打带来的潮湿冰冷,多好啊。

“梅香姑姑,”她的声音轻轻的说道,“明天早上,我能有一只猫吗?”

黑衣侍女终于松了口:“可以。”

次日清晨,慧龄公主说要和她们一起用早餐。

陆淼眉头不皱,也不见喜怒,只是当慧龄拿着一个食盘来的时候,神色有点动容。

“这是我家的特产!”慧龄笑嘻嘻的说着,将神神秘秘的餐盘放在桌上。这肉汤发出丝丝绵绵的香气,上面撒着葱花,看起来很香。

阿雅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见她喜欢,慧龄笑了,拿起银色的勺子在汤里翻找了一阵。阿雅越看越饿,伸长了脖子看那一碗浑浊的肉汤里藏着什么宝贝。

陆淼的神情没变,但却在阿雅试图拿起碗接慧龄的银汤匙的时候伸手拉住了她。阿雅不解,回头看贸然走过来的陆淼,觉得自家的公主殿下近日过于主动了些。

朱黎没出声,水焉择张了张嘴,陈默闻了闻这个汤的味道,觉得有点奇怪。这个味道,不太像是人类平日爱吃的畜生的味道……玄辰决好奇的很,也跟着伸长了脖子。

慧龄在碗里舀了舀,喜道:“找到了。”她的银勺一提,从碗里提出一个拳头大的头骨。“……”

阿雅不知道鸡鸭猪牛羊中谁的头骨长这个样子,呆住了。

陆淼看了慧龄一眼,对方只是堆砌着笑,举着那小小的头骨在众人面前展示着。“你们还没见过我国的特产吧,我告诉你们,这道菜可香了!”见没人动,她又遗憾的放下了银勺,锲而不舍的在里面找了一块肉,放到了自己的碗里。

阿雅有点不知所措,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一群人都不说话。倒是玄辰决显得有点笨拙,想了半天才后知后觉的说道:“这是猫吧……”

此时,慧龄已经在吃了,她感觉到了迟禾国人对自己的震惊和鄙夷,好像自己在吃人一样。“你们怎么不吃呀?”她的神色看起来没有异常,但看起来却像地狱的恶鬼一样可怖。

有病的国家,有病的人,有病的习俗。她将猫肉咽下肚,就像在吃自己的血肉。

无论怎么逃避,无论怎么忽视和叛逆,她都是承池国的一员。

阿雅毛骨悚然,手里的筷子怎么也无法摆动。陆淼知道慧龄的目的,一顿饭吃的一如往常,毕竟这不是这个女人第一次表演了。

朱黎同样平静,水焉择叹息:“别吃了吧,毕竟这里的人都还有点不习惯呢。”

猫妖对于妖怪来说也很少见,更别提吃猫了,有点相当于跨界吃保护动物。陈默只觉得齿冷,但是对于慧龄来说,却没有多少连带的厌恶。

陆淼闭了闭眼,“田保臻,够了。”

慧龄公主像是被雷电击中了般,突然顿住,良久后,她丢了筷子逃出去。

梅香急呼:“公主!”然后追了出去。

阿雅有点魂不守舍,一顿饭吃得比往日少了许多。昱素不知道应该伤心还是应该高兴,只能站在一旁等她吃得差不多了,才将自家小姐从座位上拔起来,艰难的扶着她往回走。

“等等!”

阿雅回头,看到是水焉择,立刻站直了身。“公子!”

水焉择难得跟她对话,好感动,自己没有被嫌弃!阿雅冒着星星眼,欣赏着美男朝着自己走过来,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她骤然注意到了望过来的朱黎,马上从幻想的世界里脱离了开来。“有什么事吗?”

虽然有事跟她讲,但水焉择还是特地挑了一个开阔的地带,这样不会被人误会。“上次就听你说你想家了,我在想能不能用别的法子让你的父母找到你。”

“真的吗?”阿雅开心了一秒,不过很快就忧愁起来。“是什么法子呢?”

水焉择说:“开个铺子吧,做个名人之类的,这样的话,你的父母就算是处在天涯海角,也能知道你。”

“但是,但是我没有经商的经验。”阿雅低下头去,有点羞涩,“如果要是我真的有这个天赋的话,也不会被人骗到花楼……”

水焉择说:“不是还有公主在吗,你怕什么?阳城公主的威严这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要你说起她的名号,没人敢欺负你。”

“……公子,这样说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啊?”阿雅觉得这个意思是不是让自己去借着公主的名号去欺负别人?“而且,我要是做了太过分的事的话,公主会生气的。”

“你管她呢,到底是别人重要还是你爹娘重要?”因先入为主的缘故,水焉择对陆淼的态度其实不怎么好,他上辈子下界的时间很晚,那个时候的陆淼已经经历过太多的事,忘记了初心也忘记了自己为什么活了两百多年,身心俱疲,艰难存活于世,如行尸走肉。

阿雅有点无措,虽然理应抗拒,但她更想爹娘,而且水焉择居然给了她钱。

一个修士要花多久的时间才能攒下钱来啊,“!我不能要。公子……”

“钱都是俗物,你需要你就拿着。”水焉择说,“要实在过意不去,你过几年还给我也行。”

“……”

趁着空档,朱黎过来一把捞走水焉择,两人勾肩搭背的走到一边,阳光洒下,如一副画。

朱黎问他:“你喜欢她?”

“啥玩意?”

“喏,”朱黎努了努嘴,“我可是看出来了,你对她和对别人可不一般。”

水焉择笑了:“没事吧大哥?我对哪个女的不这样?你也知道我这脸,光是往那庙堂里一摆就有不少人过来求姻缘,这……小菜,我闭着眼睛招招手,能来一大票。”

朱黎的眼神晦暗了好几秒,随后撒开水焉择。

“哥们?生气了?”

水焉择刚把头伸过去,朱黎骤然出拳,一下子将水焉择打的坐在地上。水焉择不知道是被惊吓到了还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做,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朱黎道:“无趣。”他走得潇洒,没有将水焉择扶起来,鲜艳的红落在以绿为背景的夏日的阳光下,怎么样都无法融入其中。

陆淼躲在花窗后,看到朱黎过来了之后便走了出来。

她抬头看眼前人,对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又潇洒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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