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离行

一晚上六场游戏打得贺齐长眼睛疼。

长时间的比赛也让他在后面有些力不从心。

稳住前三名,贺齐长在最后一局的比赛也就当福利局玩玩儿。

最后一场沙漠地图开始。

贺齐长跳点的位置不错,几乎落在快圈中心。

贺齐长在狮城搜物资。

听见枪声后也没太着急,找到一把蜜獾后就将子弹打满。

听着枪声方向离自己还有些距离,就不打算去劝架。

他看着人数下降一人,同时刚刚的枪声也没了,就跳窗去找刚刚那人。

不料有一颗闪光弹炸到了他的眼睛上。

贺齐长立马向后退,拐进刚刚房子的角落。

他聆听越来越近的脚步,不带犹豫地跳了出去和那人贴脸。

7.62子弹射速快,伤害也高。对面那人拿的是喷子,第一喷没喷到后往后撤。

他不打算冒进,立马扔出一颗手榴弹。

在爆炸前又给了他两枪。

贺齐长估摸着那人快死了,一声抛掷投掷物的声音响起。

贺齐长顿感不对劲,立马向后拉去。

果不其然,在他刚退后的那一秒,一颗转角瞬爆雷炸到了他。

贺齐长血条骤降,而那人也早就躲进了房子里。

贺齐长不甘心就这么让他跑了,转身上了二楼观察对方脚步。

对面的人又准备抛掷,贺齐长这次提前料到后趴在了对角角落。

手榴弹炸的血不多,他用急救包恢复完血条后又打下了一针肾上腺素。

这场是他打得最富裕的一战。

贺齐长等着那人先动手,但对方似乎也在等他的意思。

半天都没有动静。

狮城极其诡异地安静下来。

贺齐长不打算再等下去,用烟雾弹封开了一条路。

他翻身下窗,跑进了隔壁的一楼里。

对方的脚步在屏幕上晃动,贺齐长停下,将枪对准面前的楼梯,静静听着脚步。

果然在二楼。

贺齐长看准时机在爆炸前扔出,形成一个转折炸向二楼的楼梯口。

在一阵耳鸣中,贺齐长拿出□□走至转角,向前拉出一步后将东西扔出。

接着迅速跑下楼。

他的□□稳稳地烧到了对方,对面的人后退一步立即钻进隔间内。

贺齐长深吸一口气,跳枪至隔间的门口,打得对方措不其防。

对方血量告急,被打中后慌忙跳窗而走,但贺齐长铁了心要收下过路费。

最后,贺齐长看着他在一楼马路牙子那儿变成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

贺齐长封了个烟上去舔物资。

子弹没多少就算了,连药都不剩下两瓶。

贺齐长“啧”一声,忍不住腹诽:穷成啥了。

最后一局比赛僵持了很久,一点大的地方容纳几十人,四面楚歌。

贺齐长在房区蹲守着,一点点呆到决赛,可惜的是,他在进圈的路上被人蹲了,止步在前五。

比赛打完,贺齐长扭了扭脖子,打了个哈欠。

教练在群内发布了条等待通知的消息,接着就解散了刚刚的房间。

贺齐长揉了揉眼睛,脑袋疼得要命,只想好好躺一会儿。

他半靠在床边,半眯着眼睛看屏幕,最后将手机放到一边,趴在床边上睡着了。

一夜无梦。

贺齐长第二日是被冻醒的。屋内挂着23度的空调,他也没穿外套,被子还在床上。他忍不住哆嗦一下后,爬到床上。

贺齐长将手机插上充电,屏幕亮起的瞬间,他被强光刺激地眯了眯眼,终于看清此刻的时间——凌晨五点。

他咳嗽两声,把被子盖上,脑袋昏昏沉沉的,闭上眼睛可怎么也睡不着。

一直睁眼到早晨七点。

他听见门外有动静,估摸着爸妈应该起床了,套了件外套出去。

“爸,妈。”贺齐长一出声才发觉自己嗓子哑得厉害。

原母作为医生,一下子就觉察到了不对劲,她看向贺齐长的眼神有些古怪。

“贺仔,你过来。”母亲边收拾着东西边说着。

贺齐长乖乖站到母亲面前,微微低下头。

原母试着他的体温,又往他的房间里瞥了一眼:“昨天睡觉没盖被子吗?”

“嗯。”

“柜子那边有药,你吃两片。”原母放下手上的动作,“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贺齐长没应声,脑子里乱得很。

生病是一方面,怎么和爸妈坦白自己报名打电竞又是另一方面。

他的手无意识摩挲着手机。

等到他们都走之后,贺齐长打算回房间补个觉,手机发出“叮咚——”一声。

他滑动着屏幕,视线定格在最上方的那条消息。

[恭喜您,成功入选。]

贺齐长深呼一口气,点开对话框。

他这次几次比赛,成绩一直位列前茅,总成绩更是万万人中杀出来的第二。

对面提醒他准备好随身物品,一些必要的证件。

最后附赠一条去北京的地址。

贺齐长的手指轻轻在屏幕上划过,将那个地名看了又看。

广东离北京很远,直达的机票要一千多。

他没那么多钱。

贺齐长颓唐地坐在椅子上,思绪混乱。

今天就得和二老坦白,他心里是这么想着,但还是打起了退堂鼓。

贺齐长枯坐一日,连巅峰赛都没打,他晃了晃脑袋,忍不住咳嗽两声。

就这样,他一边查路费和各种开销,一边等着父母的回来。

门发出不小的动静,贺父手上拎着一袋子水果进门,原母闭眼揉了揉自己的颈椎,他们看见贺齐长的时候都很意外。

以往这个时候,他们“好儿子”应该在打游戏,或者先一步睡下。

今天倒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贺齐长也是在此刻才意识到,原来他已经在这儿坐一天了。

贺齐长缓慢挪动自己的身体,看向母亲时,想说的话又憋了回去。

原母斜睨他一眼:“有事儿就说。”

贺齐长说:“爸妈……”

话头又顿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原母倒杯水放在桌子上,自己靠着座椅缓缓坐下,闭着眼睛按揉自己的太阳穴。

“怎么了?”

一瞬间,贺齐长没了刚刚的勇气。

“我……”

“我不想去复读。”

最后,他鼓足勇气,说完这句话。

原母动作停住,微微眯开眼:“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想去复读。”

原母有些好笑:“你不复读,你干嘛?”

“我想去打电竞。”贺齐长说道。

原母了解自己的儿子。贺齐长现在的脸色不太好看,单薄的身影站在灯下,紧紧握着拳,看向她的眼神,是从来没有过的认真。

渐渐地,她敛起笑。

原母几乎是讥讽道:“打游戏……我看你是傻了。”

“你怎么打?”

“你平时怎么胡闹,怎么任性我都不管你。你去打游戏,能当饭吃吗?”

贺齐长将手机亮出来:“我拿到了邀请,我可以去。”

“妈,你看。我可以一个人去北京。”

原母看着屏幕上的几行小字,冷声道:“贺齐长,你已经十八了。”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有些事情我不和你多说什么,你现在趁早死了这条心,什么邀请什么游戏通通都别想了,你现在洗个澡,吃个药,再过两天就去补课……”

每次都这样,贺齐长想。

他们从来没把自己的想法当回事。

“妈,我认真的。”贺齐长说。

空气冷凝住,原母只是看着他,然后平静地问:“所以,你都规划好了?”

“我看了机票,要一千多,我还可以坐高铁……”

“啪——”话音未落,原母扇了他一巴掌。

贺父此刻从旁边跑过来,钳住原母即将落下来的第二个巴掌。

“原珍!”贺父声音高了起来,“你别打孩子!”

原母声音更大:“这就是你的好儿子!”

“为了一个乱七八糟的游戏,连前途都不要了!”原母胸腔起伏剧烈。

“贺齐长,”贺父转头看向儿子,眼神复杂,“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贺齐长索性也都说了:“我就不是学习那块料子。”

“这个游戏很火,打职业也有奖金可以拿。”

“我不想去复读。”贺齐长一字一句说着。

原母的表情很难看,沉得几乎要滴出墨:“好,好,好。你去,我让你去。”

“钱,我一分也不会给你,你不是有能耐吗,你背着我们报名,你就自己去!”

贺齐长知道这是聊崩了,但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妈。”他闭上眼,声音很轻。

“从小到大,我没有一次不听你的话。”

原母冷冷盯着他。

贺齐长转身回房间收拾东西。

他带的东西很少,两套衣服,一些贴身衣物,必要的证件。

贺父看着他拎着一个包,脱口而出:“你要去哪儿!”

贺齐长站定在门前:“北京。”

原母将桌子上的果盘摔向他,尖锐的装饰扎到他的背上,接着盘子发出“哐啷——”一声落到地上。

贺齐长感觉背后火辣辣的疼。

“走!你让他走!今天出了这个门,你就别回来了!”原母几乎是吼道。

贺齐长没有犹豫按下门把手。

“爸妈,再见。”他说。

贺齐长背着黑色双肩包,离开呆了十八年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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