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齐长下楼后,才发现自己连钱包都没拿。
他现在浑身上下就只剩手机上的八百块钱,还发着低烧。
贺齐长犹豫了很久,最后决定打电话给自己的好兄弟。
微信拨过去,在铃声响起第三声前被接通了。
贺齐长嗓子疼得难受,声音都沉不少:“科儿……”
章子科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吊儿郎当的样子:“哟,怎么了?”
贺齐长抬头看了看天色:“我和爸妈吵架了,今晚能去你家吗?”
章子科一愣,他和贺齐长是发小,知道他几乎是不可能和二老吵架的那种人,肯定发生了大事。
“你在哪儿呢,我来接你。”章子科说。
“不用,就几步路,我自己走过去。”贺齐长说。
等他来到章子科楼下的时候,已经过去十几分钟。
章子科看着他的脸色不太对劲,问道:“你怎么了?”
随即用手探上他的额头:“我靠,贺齐长!你烧这么厉害!”
贺齐长被他拉着,匆匆上楼。
章子科的父亲是搞房地产的,母亲又是个不羁放纵爱自由的,两个人能回来的日子掰着指头都数的过来。
房间基本都空着,贺齐长可以直接拎包入住。
章子科去给他找温度计,顺手倒了一杯热水。
“这个药……”章子科看着后面的生产日期和过期时间,“没过期,吃两颗。”
贺齐长接过,皱着眉一口闷下去。
测了体温,还不算太高。
只能等到明天早上再去医院。
贺齐长洗漱完半靠在床上,脸上烧得通红,厚厚的刘海压住他的眼睛,看起来憔悴极了。
章子科坐在对面的椅子上,问道:“怎么回事儿?”
贺齐长烦躁地揉了下头发:“我和他们说了要去打电竞。”
章子科“昂”了一声:“然后就吵架了?”
贺齐长淡淡“嗯”道。
章子科说:“那你打算怎么办?北京的票买了吗? ”
说着,章子科拿起手机看票。
贺齐长沉默很久,才说道:“我看了,一千多,到那里还有住宿,吃喝的费用。”
章子科静静等着他的下文,不过也做好了给兄弟花钱的准备。
“我想把游戏账号卖了换点钱。”
章子科的瞳孔放大:“你要卖号?!”
“那号跟了你几年呐,哪儿能说卖就卖啊!”
贺齐长说:“我知道。”
章子科没辙了:“你缺钱就和我说啊,这点我还是有的,卖什么号啊。”
贺齐长看着自己的好兄弟笑了一下:“算了。”
“科儿,你帮我的已经够多了。”
章子科不再言语。
夜晚,贺齐长侧躺在床上,思绪放空,他的低烧似乎缓解不少。
翌日。
窗帘被章子科打开,刺眼的阳光照在贺齐长身上,他忍不住用手挡了挡。
章子科自顾自说:“你爸打电话给我了,问我你是不是在这儿。”
贺齐长睡得糊里糊涂的,根本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我当然说:不知道啊,叔叔阿姨你们再找找呢。”
贺齐长笑了一下,胡乱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在枕头旁边找到眼镜后佩戴上。
他摸出手机看了看。
一共十八个未接电话。
他习惯了消息开免打扰模式,所以昨晚响了一夜的电话他一通都不知道。
正犹豫要不要回拨过去的时候。
他看见母亲发给他最新的一条微信消息:
[贺齐长,你走了就别认我这个妈。]
贺齐长轻笑出声,随即将手机关闭。
医院的人不少,贺齐长简单挂了两瓶水。他转了会儿手机,章子科就打完票回来。
他问:“怎么样?”
贺齐长戴着口罩:“还好。”
章子科坐到他的旁边:“票订了没?”
贺齐长点点头:“订了。”
章子科没想到他动作这么迅速:“好吧,钱不够跟我讲,我还是有点积蓄的。”
贺齐长拍了拍他:“知道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贺齐长在准备卖号的事宜。
他那个号里有几套红装,战绩也好看,图鉴虽然零零碎碎,但这一卖也能赚不少钱。
章子科看着他:“你想清楚了没?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贺齐长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一时间没听清他说的话:“你说什么?”
章子科无奈:“我说,你想清楚没?”
贺齐长看着自己的号,来回看自己的小人。手指又轻轻点上他的眉心。
“想清楚了。”
贺齐长把号挂在了网上,同时开始和对接的教练商讨这个事情。
更改游戏账号需要审批,索性他还不算是正式职业选手,所以过程也相对简单一些。
票快售罄了,他就只能先接点陪玩。
一单少得十几,多的近百。
他几乎一整天都在打游戏,就为了赚到那张机票钱。
终于,他的号有了消息。
买家是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看见他的号的时候就已经询问过一轮。
反而是贺齐长打了退堂鼓。
号急着出手,价格也相对便宜。
倒不是说心疼这点钱,只是想到再过段时间这个号和他再无瓜葛,贺齐长的心也难免隐隐作痛。
到了确定交易的那天,贺齐长将自己的账号和密码打在屏幕上。
他在这一刻才开始后悔。
对面的消息不断,说已经准备好了。
贺齐长删删减减很多次,将那串熟的不能再熟的号码点击发送。
手机显示异地登录。
至此,Cuddle的游戏号消失。
贺齐长拿到钱后,一时半会儿也没缓过来,他盯着游戏账号看了很久,对方改掉名字,象征着他与那个账号最后一根纽带悄然断开。
章子科拎着外卖进来就看见他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贺齐长机械地扭过头,放空道:“没事儿。”
“号卖掉了?”
“嗯。”
“恭喜啊。”
贺齐长愣住。的确该恭喜啊,恭喜自己终于可以去梦寐以求的北京,可以摆脱复读的命运。
这么可喜可贺的日子,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章子科看着他:“我说了,你会后悔的。”
贺齐长故作轻松耸耸肩:“反正……过段时间就不打那个号了。”
“您可真是‘公私分明’。”
贺齐长没搭他话。
距离去北京还剩两天的时候,贺齐长开始收拾行李。
他去网上买了几件衣服,都是均价不超过三十的,裤子要贵一些,因为他买的是显腿长的。
剩下的都是些一次性用品。
距离去北京还剩一天,贺齐长接到了父亲打来的电话。
贺齐长将手机放在桌子上,听铃声响完。等一轮过后,他以为不会再有人打过来时,母亲的电话号码又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他莫名变得紧张起来。
在电话停留四十秒左右的时候,贺齐长接通了母亲的电话。
小半个月没见,他这才听见父母的声音。
“妈。”他喊道。
对方显然也没做好电话被接通的准备,一阵嘈杂音后,传来的却是父亲的声音。
“小贺。”父亲声音沙哑。
贺齐长一下子就心软了。
“怎么了?”他问。
章子科站在旁边凑耳听着。
“你……”贺父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沉默半天,才憋出一句:
“你什么时候去北京?”
“明天。”
“哪个机场?”
“揭阳的。”
贺父像唠家常一样,和他絮叨很多。
“一个人去大城市要注意,身份证什么的都带了吗?”
“带了。”
对面传出一个细小的女声:“说重点。”
贺父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贺齐长愣住:
“还没确定,估计也快。”
对面又不说话了。
贺齐长听见“叮——”一声,是父亲给他转的八千块钱。
“爸?”贺齐长心跳了一下。
贺父说:“不够和我们讲。”
电话被挂断,贺齐长眼眶红了。
他坐在床边,最终将那八千块退回去。
他人生前十八年,是靠着父母的期待成长。但今后的人生,他要自己向前走了。
他第一次一个人坐飞机,章子科送他到机场,心中感慨。
“走吧走吧。”章子科帮他推着行李。
“落地后给我打个电话。”他说。
“知道了。”贺齐长又回头看了看。
今天,广东的天气不错,贺齐长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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