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齐长很不适应坐飞机,他本身就有些恐高,再加上耳朵出现胀痛的情况,导致整趟旅途都睡不着。
他无奈只能开始玩飞机大厨。
给新加坡乘客做饭的时候极其考验手速,一排五张嘴,贺齐长一边收头等舱的垃圾一边将大虾牛腩焖上。
正好这时,空姐也来送餐,偷偷看着他的平板屏幕笑了一下。
中午十二点半,飞机准时落地。
贺齐长的脚踏足地面时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安适,他拎着行李好奇地打量机场内的建筑。
机场很大,他走两步就想回头看看。
一个人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北京,他对未来充满着期待。
他给章子科发消息:
[到地方了,我准备先去青训基地。]
对面也很迅速回道:
[好,注意安全。]
贺齐长戴着口罩,一步步向出口的方向走去。
他莫名兴奋,手紧紧握住行李箱。
一路跟着导航来到地铁口,摸索了好半天终于找到对的方向。
磕磕绊绊的行程并未消耗他的热情,贺齐长来到青训基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
他给对接教练发了条消息。
等过了五分钟,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教练姓李,是个憨厚老实的胖子。
他愣愣地和教练握手,又小心地拎着行李箱跟在他后面走。
李教练问:“有父母陪同吗?”
贺齐长回:“没,我一个人。”
李教练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他先是带着贺齐长参观一下整栋楼。
第一层是一些办公和复盘的地方,第二三层就是正常的训练室,最上面两层是青训生住宿的房间。
李教练带他路过复盘室的时候,有一个选手正在被教练劈头盖脸一顿骂。
教练皮肤黝黑,眼睛又很亮,吼起人来像只黑豹,所以青训生们私底下也喜欢喊他豹哥。
豹哥骂的那个青训生因为失误太多次被拉过去谈话,但奈何对方烂泥扶不上墙,怎么苦口婆心地劝也没用,非想着在这儿多占会儿名额。
豹哥用北京话骂了两句,抬眼就看见李教练和贺齐长向他走来,这才收敛了脾气。
“这谁啊?”豹哥问道。
“Cuddle,”李教练笑了笑,转手就让那个挨批的选手先出去,“哎,我说黑豹,你就不能稍微温良一点吗?”
豹哥脸色阴沉沉的:“你要当老好人你当,那小子我骂他都算轻的。”
李教练忍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
贺齐长站在外面看两位教练唠嗑。
“那行,就这样,走了。”李教练带着笑走出来。
说话间,李教练手上多了一份合同。
李教练又带着贺齐长往训练室走去:
“这边是刚入行的一些选手。”
整个房间里弥漫着颓废之气,偶尔还会蹦出几句脏话。
贺齐长看着,内心有些打鼓。
李教练无所谓地笑笑:
“现在的人都太年轻,这儿点抗压能力都不行,以后打上职业也是当替补的命。”
说着,李教练走到训练室门口敲了敲:
“今天时长够了就去单人训练,晚上还有歼灭。”
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一种死灰感,拖拖拉拉传出几声“知道了”。
二人最后来到角落的一间办公室。
李教练喝了一口普洱茶。
“Cuddle,贺齐长是吧。”教练抬眼看了一下他。
“嗯。”贺齐长端坐在位置上。
教练先是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又开始对接他的一些资料。
“没有心理疾病或者遗传病史吧。”李教练翻了翻资料。
“没。”贺齐长回道。
李教练满意地点头:“好,马上再去做个检查应该就没问题了。”
李教练先是和他签了一份普通入职青训的合同,接着带他来到宿舍。
此时宿舍里面已经有三个人,一个剃着寸头,一个闷着头打游戏,一个好奇地向他这边张望。
三个人稀稀拉拉站起来:“教练。”
李教练微微点头,把贺齐长送到这儿。
“这儿就是你以后住的地方,”李教练指道,“明天一点半下午正式开始训练,有什么状况就自己调整。”
贺齐长攥着行李箱的手收紧,面上却不作一言。
等到李教练下楼,旁边三个人才长吁一口气。
“吓死我了……”刚刚那个好奇盯着他的男生这么说道。
“你好,我叫秋橙。”那个男孩儿朝他一笑,伸出手想帮他拿行李。
贺齐长低声说了句“谢谢”。
他将床垫铺好,也就将整个寝室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那个留着寸头的算是这届的刺头,名列前十,貌似家里还有个表哥也在当职业选手。
不爱说话的闷葫芦是这次比赛的二十多名,人比较腼腆,喜欢勾点毛线。
而他旁边这个龇着大牙傻乐的原名就叫邱晨,故而取了这个名字,这次排在第十三名。
“哎,你多少名啊。”寸头男从兜里面掏出一根利群,打了个火。
贺齐长不爱吸二手烟,微微皱眉。
“第二名。”贺齐长淡淡道。
秋橙眼睛瞪得老大:“你就是Cuddle?”
贺齐长收拾着衣服,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秋橙将手机掏出来:“我们加个微信?当时群里的人一直在找第二名是谁,原来就是你啊。”
贺齐长放下手头的动作,将手机二维码点开,对面很快就发送了好友申请。
秋橙将他拉入一个名叫“和平小队”的群聊。
闷葫芦和寸头的性格截然不同,这点从头像就能看出来。
闷葫芦头像是一只黑色的猫,而寸头男的是自拍照。
贺齐长给他们一一备注。
秋橙在旁边叽叽喳喳,说笑间还要带他出去吃东西。
贺齐长拒绝:“我先洗个澡,你们吃吧。”
“行。”
贺齐长拿着衣服向浴室里走去。
他正在洗头,忽得听见外面三人在谈论着什么。
“真的假的?”秋橙问。
“真的,”听声音应该是那个寸头,“我表哥就是打职业的,他说马上有个一队的选手要来我们这儿。”
“哪个战队的啊?”秋橙又问。
寸头干笑两声:“不清楚。”
“如果是Shark就好了……”秋橙遗憾道。
“你想得美呢。”
贺齐长静静听完,他并不关心这些,毕竟他现在连人都没认全。
贺齐长洗完澡出来,宿舍里只剩下那个闷葫芦。
闷葫芦手上拿着IPad,用触屏笔写写画画,贺齐长凑近瞟了一眼,原来是在复盘。
闷葫芦看他靠近,下意识用手挡了挡。
贺齐长知道他不爱和人接触,索性也没和他讲话,自顾自坐回到自己床上。
他吃饭的时间极其不规律,通常都是饿到不行了才会去吃点。
十点半,大部分人都已经回到宿舍,就剩下贺齐长一人在楼道里溜达。
他从餐厅出来,那里已经没人了,无法,贺齐长只能点个外卖扔前台。
路过二楼的大露台,他听见细碎的哭声。
贺齐长看见有团人影站在栏杆前。
那人操着一口河南话:
“还好……钱够用。”那人抽泣两声。
“他们说,马上我就能进二队了。”
“嗯……家里还好吗?”
他站在那边打了三十分钟电话,贺齐长默默地坐在后面没继续上前。
等那人走到灯光下,贺齐长才看清他的脸。
个子不高,人也挺沉默的,今天出现一次严重失误,赛后一直在给队友道歉。
“Cuddle?”那人的哭声止住,愣愣看着贺齐长。
贺齐长拍了拍他的肩:“听说你马上要去SJT当替补了?”
“恭喜。”
那人擦了擦眼泪:“谢谢。”
贺齐长还是忍不住问道:“怎么哭了?”
对面的男生低声道:“压力太大了,家里过得也不太好。”
贺齐长从口袋里拿出揉得皱皱巴巴的纸巾:“擦擦吧。”
他沉默地接过纸巾擦眼泪。
过了几分钟,天台就剩下贺齐长一个人。
他从一楼把外卖拿到二楼吃,一个人独自吃着不知道放了几年的僵尸肉。
压力也不自觉大起来。
贺齐长给章子科打去电话,等了十几秒电话接通。
“喂,怎么了?”章子科问道。
贺齐长听见好友的声音,不安地情绪稍稍被抚平:“没事儿。”
章子科忍不住笑道:“你这样子可不像没事儿人啊。”
贺齐长知道瞒不过他,一五一十和他讲了今天的事情。
“就因为这个?”章子科问道。
“嗯。”贺齐长说。
章子科不会开导人,但他面对自己的好兄弟还是很真诚道:“你打得又不差。”
“你想想,你可是这次的第二名。”
“有多少能比得过你的?”
贺齐长笑笑没说话。
二人聊天到快十二点,贺齐长得回去了。
他和章子科挂完电话,心终于放平。
回到宿舍,他又闻到那股烟味儿,贺齐长皱眉,草草脱掉外套躺在床上。
夜里,宿舍桌前还有一盏台灯亮着,偶尔传来男生骂人的声音。
贺齐长睡得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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