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计划这么成功是在刘若橙预判之外的,沈申再次回来的时候,双眼通红,刘若橙寻着声音出来,沈申看到她怀里抱着的孩子,弓着背双腿弯曲跪在地上。
刘若橙吓得后退了几步,吓得没说出一句话。
“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实施你的计划了吗?”
刘若橙看着慢慢站起来的沈申,以及那双朝着自己逐渐逼近的双眼,正在盯着怀里的孩子,她大叫一声,孩子被吵醒,一直在哇哇乱哭。
刘若橙连忙安抚着孩子,退到楼梯口,转身就逃跑。
沈申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刚才他仔细地看着怀里的孩子,很仔细很仔细,从额头到眉毛再到眼睛,没有一处不细细看着。
为什么第一次在产房中看到这个孩子,他觉得异常的亲切,他是把这孩子捧在心尖尖上,越看越喜欢,好像是这个孩子陪伴了自己很久。
席静在他耳边说的那一句话彻底将他打醒,是什么会让她做出这种事情,想起这孩子的眉眼,他意识到,自己的第二个儿子与席昊长得很像,如果把两个孩子放在一块,是不是就会分辨不清?
沈申抬头看向楼上,这就是为什么自己回来一趟,刘若橙也要跟着来了。
她的目的是这个,想要给席静重重的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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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由于席静失血过多,导致她现在还昏迷不醒,孙宏一接到电话就赶过去了,他到医院的时候,沈宴宁就抱膝在病房外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孙宏以为席静怎么了,原本怀着沉重的心情走进病房,询问过护士之后,得知没有生命危险,他才对病房门外的沈宴宁说不用担心,很快就没事的。
沈宴宁摇摇头,她不说话。
直到现在,她眼前再次浮现那些鲜血,沈宴宁就头晕目眩,根本站不住脚。
因为流鼻血加上她这两天来例假,身体里的这些血液根本支撑不了自己多久,她拜托孙宏去帮她买一袋子的糖。
吃下孙宏买回来的糖果,她缓了一会身上的力气才属于自己,贴着墙面站起来往病房中移动。
小半会的时间,手续办下来了,需要住院一段时间,孙宏和沈宴宁把席静安顿好之后,两人回到家里迅速地手势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
来来回回这样一折腾,再次望向天空,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
医生说病人醒来之后可能情绪不稳定,需要有一个人在身边看护,如控制不好,及时注射镇静剂。
守着的自然是孙宏,沈宴宁去楼买些吃的,如果席静的情况还算得上好的话,一会醒来就能吃饭了。
沈宴宁去医院楼下找了一家餐馆,买了一碗白粥和两碗南瓜粥,临走之前又买了三块白饼,提着饭就上了楼。
进病房时,孙宏绕到床尾给床调高度,看来席静是醒过来了。
她走过去把粥和饼一并放在桌子上,打开包装说:“我买了粥和饼,先吃点清淡的吧。”
沈宴宁没去看席静的脸,蹲下从柜子里取出水杯时瞥见她垂下窗边的那只白净的手,而指甲缝里的血块,沈宴宁一眼就看到了。
强忍着不适她站起身,提着自己的粥走出病房,去了就近的一个家属休息区。
现在已经是晚上的十点钟了,她想要不要请假,还是等每天下课之后来医院,“高考”的号角已经打响,每一秒都很珍贵。
但是,她知道席静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她会和孙宏说她住院自己的小孩都不愿意请假在医院照顾她,又是想要在人面前把面子挣足,又是觉得身边的小孩没在自己心里不舒服。
坐在休息区域,吃完后她返回病房,席静已经睡着,孙宏正在把四周的窗帘拉上。
“宁宁,一会叔叔送你回家,你妈妈这边还要一会。”
沈宴宁点头,她和孙宏说自己在大门口等他。
一会儿的工夫,孙宏就下来了,取了车之后,沈宴宁坐在后座,两个人从医院离开。
在路上,孙宏车速变慢,和沈宴宁说话:“宁宁,这两天你就好好上学,你妈妈那边我去和她说,你马上要考试了,需要什么东西就和孙叔叔提,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孙宏接着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沈宴宁的学习,席静那边他会照顾好,不需要沈宴宁操心。
“谢谢你,孙叔叔。”
沈宴宁轻声说,她其实要感谢孙宏,往最不好的方向想,席静哪能配得上孙宏这样的人来照顾她?如果没有孙宏的出现,家里现在要变成什么样子。
孙宏被她这么一夸,反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他看了眼后视镜,坐在后座的女生看着窗外,打开窗户正在吹风。
第一次见到沈宴宁时,没有席静说得那样,小女孩是有两张面孔的,在什么人面前是什么样,她让孙宏不要被沈宴宁的样子骗了。孙宏第一次觉得席静说话多少刻薄了,对待自己的孩子应该时常鼓励,而不是每天不间断地否认。
“叔叔相信你一定以后能出人头地,有一番事业的。”
沈宴宁关上窗户,点了点头,孙宏能在后视镜看到自己的答复。
日复一日的否认已经让沈宴宁麻木了,但是今天孙宏却对她说以后可以出人头地,可以以后有一番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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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常去上学,沈宴宁还是会每天脚步放快去医院。
周陆嘉虽然和之前相比,人是一直在,还是三天两头地请假,李老头对他的请假并没有太大的意见,主要是因为最近拿到手软的卷子,
他想让给周陆嘉偷偷塞几张卷子,这个学生他投在里面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周陆嘉总是不见人影。
匆匆忙忙的,席静在住了半个月便出院了,出院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孙宏安排的医生那里去检查。
席静本不想去,孙宏说了很久的时间才把她劝说过去。
周六,一家都去了那家医院,到医院后前台接待小姐问有没有预约,孙宏说约了黄医生。
三人被带到接待室里,接待小姐说等一会黄医生问诊完成后就接待他们。
医院整体是以白色调为主,白色的沙发,白色的桌椅,接待他们的小姐也是一身白色的职业装,头发盘在脑后一根头发都没有掉出来。
等了五分钟,接待室的门被推开,一身白大褂的黄医生走进来,年纪比沈申能大个四五岁,笑起来感觉为人挺亲和的。
挨个与三人握手,了解情况了之后,他以为接受治疗的是沈宴宁,沈宴宁说不是自己,是席静。
黄医生微愣半晌,随后语气抱歉:“不好意思,我以为是这个小姑娘呢。”
他推开门,给席静带路:“来来来,咱们进去说。”
留在接待室里面之后孙宏沈宴宁二人,前台小姐端来了碗点心和饮用水放在桌子上,说有什么需要随时按铃。
他们看向右手边都有一个按钮。
半个小时,席静出来,黄医生说以后两个礼拜都来一次,不如和他说一说自己心里担心的事情,不要总是压在心底,
说完后,他将目光投向沈宴宁。
她今天戴了一条围巾,因为温度偏高,她脸陷入围巾里,从不抬头。
“这位姑娘,我想和你说一些话,不知道方不方便?”
席静和孙宏同时望向沈宴宁,沈宴宁从围巾中抬起脸,睫毛上蒙上了一层雾气,她指了指自己。
黄医生说只是说一些话,不用另加钱。
沈宴宁转头看两人,孙宏招招手:“黄医生很多人都预约不到的,能遇见就讲的是个缘分,既然黄医生邀请你了,就去吧。”
沈宴宁跟着黄医生进去后,席静和孙宏坐在沙发上等待。
刚坐下,黄医生给她倒了一杯水。
沈宴宁接过去后,黄医生坐在她对面的靠椅上,先是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可以如实告诉我,我们的对话我不会给任何一个人说。”
接着,开口问了沈宴宁这样一句话。
她自己听后,眼神里净是迷茫和无措。
“你是否经常感到胸口烦闷,呼吸不顺畅,寝食难安?”
沈宴宁摇头。
“焦虑或者长时间啃咬指甲?”黄医生问,他没有那么直接,而是用身体或者是心理上的变化来暗示沈宴宁,但这些她似乎都不符合。
“你是否有过想要自杀,或者是自残的想法。”
听到这句话,沈宴宁一愣,黄医生的眼睛却一直看着她,沈宴宁压抑住内心的茫然,不解的是为什么黄医生会问这样的一句话。
“这就是为什么刚才见到的第一面,让我以为你是来咨询的人。你的精神状态很不好,一些下意识的动作不是那么的复合符合逻辑。”
在他们的这个年纪里,有对知识的渴望,也有对成绩的焦虑,更多的其实是这个年纪的蓬勃朝阳。这些在沈宴宁的身上留下的只有麻木。
现在的青少年心理问题越来越多,多数围绕的是学业,家庭,交际圈展开的。但其中影响最为显著的是影响青少年健康的家庭教育。
沈宴宁想,如果按照黄医生所说的那样,她应该都死了很多次了,也应该再次不可能轮回了,怎么还能好端端地坐在他对面。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在自己身上动刀子,也没有想过用这种方式离开。
那句“我从来不惧怕黑暗”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她也会做到,永远不惧怕,如果惧怕,她早就死在席静最恨她的那一年了。
“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黄医生笑着说,他转过身在便签纸上写了一些东西,交给沈宴宁,叮嘱她说等回家后自己一个人看,只能一个人看。
对上沈宴宁疑惑的眼神,他指了指沈宴宁手心的那张黄色便签纸说道:“如果在二十年后,如果要离开的话,就来找我,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来找我。”
黄医生朝她伸手:“今天的问诊就到此结束了,走出去后希望你比进来之前更加想要留下。”
沈宴宁走出去后,回头望了眼黄医生,他对自己说:“Remember。”
记住。
——
沈宴宁回去后,将房间门上锁,她拿出那张揉皱的便笺纸,放在桌面上摊开。
台灯下,看到便签里面的内容,刹那间,沈宴宁掉下了眼泪。
里面的内容就如她的滚烫的泪水一般。
炽热。
“hurning hor”
逃出黑暗的不只是阳光,还有炽热,她十七八岁的炽热。
她不会死在寒冷的冬天。
-
国庆假期,几人打算去寺庙上香祈福。
第一天坐着大巴车赶往目的地,寺庙在山顶建着,谈景一看还要爬这么远的路,一下就泄气了。
姜末精神抖擞,朝着山摆了摆,嫌弃地看了一眼谈景,嘴里念念有词:“我说无心祈祷的就在山下等我们下来吧,某人缺乏锻炼,料想佛祖也会明白,给你个及格线就行了。”
原本想着周陆嘉会拉着他一起走,哪知三个先走了,谈景在身后追着,不停地哼唧来哼唧去的,这些声音惹得姜末眉头一皱。转身就给他一个眼神作为警告。
“佛祖讨厌这么吵的人。”
“佛祖啊佛祖啊,这个丫头简直太坏了。”
说是诚心想要去祈福,走到山的一半腿就酸了,一打听才知道有索道能送到寺庙底下,打听后,再往前走一段路程,就有坐索道的地方。
索道坐了半个小时就到了,一下索道,感觉眼前都是烟雾缭绕,穿过一层白雾,几人顺利到达了寺庙下。
进了寺庙内,可以免费取走三炷香,点燃香烛,从内到外在佛像前叩拜。
接着顺便去抽了长签。
把长签给工作人员看后,可以咨询里面的一些含义。
姜末先进去抽的签,三个人在外面等着。
不一会她拿着一张纸走出来,向众人晃晃,走近看,上面写的是上签。
长签分为上上签,上签,下签和下下签。
姜末坐在台阶上看抽到这个签的含义,接着就是谈景,沈宴宁周陆嘉,依次进去。
出来的结果除了沈宴宁是下签,两个人一个周陆嘉是上上签,谈景是上签。
抽签就是给心里添加一份慰藉,好的话心里肯定会开心,但是如果抽到的是不好的签,也只能说是运气不好。
姜末本来要说给沈宴宁开导开导,但沈宴宁脸上丝毫看不出难过,她把兑换出的纸条折叠放进口袋里。
“不信则无。”
她这个反应着实吓到姜末了,哪里有人抽到下签还这么淡定。
难道是因为不是下下签?
连着拜了几尊佛,沈宴宁有些累,加上现在脑袋还晕乎乎的,她说自己去旁边的树下坐一会。
周陆嘉掉队了,他今天做什么事情都很慢,偌大的寺庙里,根本找不见他的影子。
来爬山的旅游者像他们一样在寺庙里待着的不多,都是叩拜完就下山去了,如果想留下来的还可以去老树下方的一块空地去喂鸽子。
早上走的时候,沈宴宁就往包里装了一些面包,原本是要在路上吃的,她现在是没有胃口,全都给鸽子喂了。
现在她好像成了周陆嘉2.0版本,喂鸽子专业户。
想到这里,她掏出手机给周陆嘉发了一张照片,并附带一句话,说自己就在参天大树下面的一块空地处。
手里的面包也被鸽子蜂拥而上抢空。
沈宴宁看了眼时间,距离她给周陆嘉发信息已经过去了十分钟了,于是她站起来准备去找他。
手推动转经筒,顺时针绕过去。
这边的周陆嘉已经从刚神殿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东西。
径直走向对面的神殿走廊处,他没有推动转经筒,是听到了声音,有人正往这边走来,他停下脚步,等待着对方。
在转弯处,她也停下脚步,周陆嘉就靠在木桩旁。
在一个午后,周陆嘉帮她求了一次长签,那张是上上签。
在上上签那行字下,刻着些字,沈宴宁一眼就看到。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岁岁常相见”。
白日焰火,她心里浮现出的是这样的一个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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