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
吴海跌坐在地上,雨水顺着他的眼镜流下来。
谈景朝着地面吐了一口,抬脚踢了踢吴海,他立马蜷缩起来。
“别……别。”
他是在说谈景那句“变太监的”话。
周陆嘉插兜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幕。
他转身随意拆下一根木头,问他:“喜欢以暴制暴是吗?”
眼看粗壮的木头要挥到他脸上,腿抖了一抖,整个人都立起来了,他大喊:“救命!救命!”
姜末眼红着,一把夺过木棍朝着吴海裆部狠狠一敲,这一下震得她手臂发麻。
丢掉木棍后她冲上来不顾吴海的惨叫声骑在他身上狠狠扇了他几个巴掌,几次都没过瘾,她揪着吴海的衣领。
“我**!!我告诉你如果沈宴宁有什么事情你就等着!!真他妈的不是人!!我操!真他妈的是畜生,妈的你就等着在监狱被□□吧!死东西!”
起来就又想来几脚,被谈景拉开。
刚喊完,警察到了,领着几人去了警局录笔录。
忙了一个晚上,最后才知道吴海前一阵子在学校就干过这档子事,被学生科教育了好几次,最后还去威胁人家女生。
他并不是闲得没事干来找姜末,而是学校让他停学了,这一次都算得上是□□未遂了。
——
沈宴宁醒来后是白到刺眼的天花板,她哑声说要喝水,下一秒一杯水就递到她嘴边。
“谢谢。”
干裂的嘴唇已经干裂,幸好有及时送到嘴边的那杯水。
沈宴宁眼前的模糊恢复清楚。
面前坐着的是周老太太,沈宴宁一愣,脑子发蒙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脑袋却发出阵阵疼痛。
“嘶……”
她扶着脑袋,老太太看到后连忙按下护士铃。
等一众护士医生过来后对她一通检查,只是有一些轻微脑震荡,剩下的是皮外伤。
“没事就好。”
沈宴宁抬眼望去,门口站着一个人,衣角露出来,她恍惚间记得是周陆嘉的衣服,又感觉是不像。
她收回视线,听着医生的嘱咐,不要干什么不能干什么。
一众人走后,老太太颤颤巍巍上前抱紧了沈宴宁,嘴里喃喃道:“多亏你了孩子,要不是你们,我们颜颜该怎么办……”
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流下两行老泪。
沈宴宁轻声安慰老人:“奶奶,这没什么的,颜颜没事就太好了。”
老人将她抱得更紧。
医生说要让病人好好休息,探望时间不能超过半个小时。
老太太临走前,沈宴宁拉住她,声音依旧沙哑,她低声问:“奶奶,我妈妈来了吗?”
在她期望的眼神中,老人点点头:“你爸爸妈妈都来了,不要担心丫头,会好起来的。”
老太太会握沈宴宁的手,轻轻拍拍:“休息吧。”
沈宴宁点头。
周颜和谈景后面来了,周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说就应该去早点,那么晚去还连累了沈宴宁,沈宴宁越这样温柔地安抚她,周颜越难过。
谈景说姜末没脸进来,因为她才让吴海作威作福,如果没有吴海的话就没有这样的事情了。
门口传来动静,是姜末进来了。
两人都很默契地离开,就留下她们。
姜末一句话都没说,眼睛都红肿不成样,沈宴宁对她摇摇头,姜末看她这样眼泪又掉下来了,她抱着沈宴宁大哭一场。
躺在床上的沈宴宁眼皮越来越重,她心里一直想的是,她问老太太席静来了没有,她得到了确定的答案。
原来,她还是被在乎的。
*
太阳落下,她才醒来,一睁眼就看到了桌子上放着热腾腾的饭菜。
虽然很清淡,但是色香味俱全。
她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这时一边一直紧拉的窗帘拉开,周陆嘉从旁边的床上下来。
沈宴宁看着他从自己的床位绕过去,然后端着桌子上放着的饭菜,舀起一勺吹了吹,抵到她嘴边。
沈宴宁不自觉张开嘴,却渐渐发现不对劲,怎么是他在喂自己吃饭。
她连忙接过周陆嘉手上捧着的白粥,自己舀一勺自己吃。
周陆嘉也没强求,他就坐在床边看着她,直到一碗白粥吃完。
沈宴宁眨了眨眼,看他一直盯着自己看,以为脸上有什么东西,她放下碗,摸了摸脸颊,什么都没有,只有在脸颊处的一处小小的伤疤。
她明了,原来是因为这个。
沈宴宁对着他微笑,蹭了蹭她的脸颊处,声音轻快:“没有关系,又没有破相。”
周陆嘉却感觉呼吸都静止了。
他们赶到时,吴海差一点就得逞了,周陆嘉眼下一沉,上去就是一脚踹到他的背上,谈景紧跟着接了几拳抡上去。
她头发散落着,周陆嘉看到她淋湿的全身,弯腰将她抱起,温暖的身体一点一点失去温度。
周陆嘉承认那一刻他是慌了,一瞬间有一个念头从他脑中闪过,低头,看到沈宴宁一张一合的嘴巴,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什么都不管,将她抱得更紧。
*
周陆嘉低下头,片刻后抬起。
沈宴宁正嬉笑对上他的双眼,弯着的嘴角却落下,在面前这个人眼中,她看到了无尽的悲伤,还有一些她看不清的。
他开口,声音竟比沈宴宁都沙哑,校服皱皱巴巴的,整个人看上去不是颓废,但是更像是一副接近病态的模样。
“沈宴宁,你知道吗,看到你的那一瞬间,我有过更极端的想法,但是我不能告诉你。”
他说完这句,沈宴宁怔怔地看着他。
沈宴宁想他说的“极端”的想法到底是什么,她摇了摇头。
面前的人神情平淡,却对着自己笑了笑。
随后,他拉着沈宴宁,将她带入了他的怀抱。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脖颈处,低沉的声音传出,他说得很认真,很认真,却带了些隐忍在里面。
“我一个人该怎么办?”
沈宴宁僵住,她不知道周陆嘉说的这句话的意思。
等不及她多想,环住她的手往里收紧了些,他的下巴轻轻靠在她的肩膀处,久久都没动静。
沈宴宁好像被一团柠檬包裹住。
酸疼,却很难过。
她眼角滑下一滴泪,吸了吸鼻子,说:“你怎么是一个人呢?我像一本书,这一页没有读完我绝对是不会翻页的,你懂吗?”
她等着一个人亲自翻过,那个人是眼前的这个人。
——
傍晚,席静来了一次,看到沈宴宁脸上挂了彩,沈宴宁努力从她的眼神里看到她想看到的,关切,心疼………
就好,这些就好。
“宁宁,我已经拜托周家奶奶,说后面会给你在庆岭留一个名额,要记得人家的恩德。”
沈宴宁听到这话,神情恍惚,她心里想要的还是没有,她原本很期待,但是因为她的这句话被席静的一句话熄灭。
“……什么?”
她问了一遍。
“庆岭大学啊,庆大,多好的学校,虽然来回得坐飞机,但是算不上很远,现在咱们家是有能力,每个月回来一次,要不然咱们就去庆岭住——”
席得到了天大的好消息,满屋子转悠,在这句话里她好像把自己以后的生活都规划好了,必须做什么,必须怎么样怎样……
沈宴宁头疼得像要炸开。
她先一步打断席静的话,语气平静,却坚定不移:“妈,我不去庆岭。”
席静并没有因为话被打断生气,而是又说了起来。
“不去庆岭也可以,咱们就在崇昔上怎么样?”
沈宴宁面无表情接上席静的话:“我不去庆岭,也不留在本地,你为什么要规划我的未来?你到底要怎么样?我现在还在生病,你就迫不及待来和我说这些了?”
席静想到这里是医院,她忍下怒火,快步走到沈宴宁床边,弯下腰,双手抓住她,眼神死死看着她。
“你想去什么地方?嗯?你告诉我?眠厦?别以为我不知道,眠厦在哪里,离崇昔一百多公里,你想怎么样?究竟想怎样?”
她抓着沈宴宁的手越来越紧,逼问着,那副狰狞的嘴脸离她越来越近。
沈宴宁还是重复:“我不上庆岭,就不劳烦你给去说了。我去给奶奶说。”
席静几乎抓狂,现在的沈宴宁不像两年前那么好控制,她不管是威逼利诱,沈宴宁都不让步,她认为沈宴宁是比谁都好拿捏的,但是相反。
“你说什么?”
沈宴宁抬眼,挣脱出她的手:“听到了就不用再听第二遍。”
席静气疯,她发现自己再也控制不了沈宴宁,之前她如果敢怎么说,保准就是一个巴掌上去,但是她也知道这里是医院,无论如何她得降下声音。
席静换了一句话:“你跟那个姓周的同学是什么关系?你们是不是……”
她好像要把自己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一点**都不留下。
任凭她怎么猜,怎么胡编乱造,沈宴宁一句话也不说。
时间一到,护士就进来提醒她,席静假意关心沈宴宁,眼神警告她,离开时对护士还温柔笑笑。
沈宴宁用被子捂住自己,喘不过气她也不探出头,直到几乎缺氧,她都不愿呼吸空气。
如果她……
如果……
就此离开,会不会就没有这样了,她一身轻。
她将会永远自由,
沈宴宁却想到周陆嘉对自己说的那句“一个人该怎么办”这句话,她猛地拉开被子,大口呼吸空气。
可是她还有姜末,周颜,老太太这些在意她的人,如果她真的离开,是不是算是一个失信的小人?
——
沈宴宁请了几天假,周颜会每天都来,席静就来了两三次,次次来待一会儿就离开。
周颜虽然说年纪小,但是也能看出这对母女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很和谐,她也不当面说,也不问沈宴宁。
她不能在医院耽误太多的时间,一出院就把之前落下的课程和卷子都补上了。
重归于学校,一次学校体检,校医单独叫到她,问她家里有没有遗传的疾病,沈宴宁听他说的话,茫然摇了摇头,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校医没回复她,问她是不是这阵子流鼻血,头晕或者是犯恶心。
沈宴宁摸上鼻子,因为流鼻血,她的鼻翼处已经上涨出了血痂,碰到就很疼。
校医心里暗想: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病,也许是因为最近学习压力大,加上上火。
孙宏出差回来,席静和他说沈宴宁要考别的学校,孙宏说这有什么,只要能考上去哪里都可以。
席静没好气说他和沈宴宁越来越像了。
孙宏安抚她,没说考学校的事情,倒是错开这个话题,说起了别的事情。
席静也是见好就收,也没再说那件事。
——
很久一次的体育课,去体育馆做运动用来放松。
沈宴宁因为还有伤在身上,她就坐在看台上看他们玩游戏。
她正看得正认真着,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倒是吓到她了,像触电般弹起,看到来者之后,她松了口气。
“你没课吗?怎么来这里?”
姜末和她并排坐着,伸了个懒腰,靠在椅垫上,懒懒看着场内活动的人群。
“吴海被开除了。”
沈宴宁“嗯”了一声,孙宏前两天还和她说,如果吴海还在学校的话,有的是用办法让他自己退学或者是让学校开除他。
孙宏说他在外地抽不开身,如果能回来就回来了,沈宴宁说没关系。
“你这个叔叔比你爸爸好多了,不是我说,他至少人很好,也很关心你。”
姜末说得没错,孙宏确实比沈申好太多了,沈申只会逃避,永远做一个人躲在暗处的小人,如果姜末不提起,沈宴宁应该都不记得他了。
“原本他的资料上是要写这一项的,还能上完大学领个证,但是他第一年都没混完,就结束了,然后他之前的一些事情也被扒了出来,他爸爸还是个赌徒,欠了一屁股债,听说也是个——”
活到这戛然而止,姜末没往下说,说到一半,沈宴宁额头冒出了冷汗,体育馆里开着空调很凉快,但是沈宴宁总觉得身上黏糊糊的,就像回到了那天晚上,雨水淋在身上一般。
“是周陆嘉找他爸爸办的,我都没想到他爸爸会处理这些事情。”
周佑辉在她的印象里就是从来都板着脸的严肃叔叔,但是对周陆嘉他会有求必应,谈景说也就只有有求必应了。
沈宴宁抬头,诧异道:“我怎么不知道啊。”
姜末眨了眨眼:“还让你知道啊,那就不是那种自己女人在外面受了伤害背地保护的霸道总裁了。”
她这么一形容,沈宴宁呛了一口,随后笑了起来。
“话说他人呢?”
沈宴宁说在二楼打排球。
崇昔的体育场很大,听说很多开幕式都在这里举办,场地很大,能容纳很多人,更何况是楼上还建有排球场。
一楼是一个小场地,两边建有篮球场地和实心球场地,另几个在二楼设有。
姜末用肩膀撞撞沈宴宁的:“人没在都知道啊?”
沈宴宁笑笑,原本她是想去打羽毛球的,是周陆嘉把她摁在座位上不让她去,二楼又闷又热,还没有空调,人来人往的谁撞到谁都不知道。
姜末四处张望,问谈景呢。
沈宴宁说不知道,她指了指下面打篮球的,说其中应该有谈景在里面。
姜末看得眼花缭乱,衣服都一样,不一样的只有背后的数字。
她蓄足力气,收拢手掌抵在嘴边:“谈景!”
这一喊确实是有用的,篮球场引发了一阵骚动,一个男生走出来,脱掉护腕,姜末眼尖看到他的数字是“62”号。
她继续喊:“62号,听到请到看台!”
谈景低着头,慢跑过来,身后立刻有一群人起哄:“呦!谈景他青梅来找他了,真的酸死了,哎哟!!”
谈景头也没回对着他们比了个中指。
到了看台处,他一只手撑着栏杆,身体“嗖”地越过站在两人面前。
他伸出手,姜末伸手拍了一把他的手掌,她拍得并不重而是轻轻一下。
“干嘛?”
“你这个女人,来看打篮球都不知道给我带瓶水?”
姜末被他这句话逗笑,“切”了声:“谁来看你打球啊,姐是逃课来找我家宁宁的。”
谈景“啧啧”两声,便问:“你总带纸巾了吧?”
姜末掏出一包纸巾拍在他手心上。
“当然。”
一会,开始发矿泉水,全都是冰镇的。
沈宴宁拿了一瓶去到了二楼,她一开始没看懂姜末的暗示,她恨铁不成钢。
“你是不是傻?!送水啊!”
两人看着沈宴宁抄了近道,往二楼跑去。
“我就说了一句小心周陆嘉喝了别人的水,看她跑得快的。”
谈景嗯了声,拧开瓶盖仰头喝水。
*
二楼的战斗还没结束。
沈宴宁走进去时,比赛还在继续,她扭头看向牌子,现在是32:30。
她的眼睛在赛场上寻找,在每个人的身上落下,不到两秒,她移开目光,继续寻找。
接着,不知谁喊了一声:“主攻手,堵他!”
沈宴宁被这一道声音引过去,接着,她看到一道一跃而起的身影,他在半空,卯足力气,扬起右臂,奋力将空中的排球打下。
周陆嘉脚尖施力,腾空而起。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排山倒海的欢呼声:“33:30!”
获胜的小队拥在一起,庆祝完后,周陆嘉从人群中脱离出来,边走边摘下膝盖上的护膝。
沈宴宁看了一眼,他的腿健硕有力,有些瘦,但是不是全是骨头,有肉眼可见的肌肉。
他一身黑色运动套装,原本皮肤白皙,在黑色的运动服衬托下整个人像是透明了一般。
他刚没看到沈宴宁,直到离她几米远的地方停下,沈宴宁摇了摇手里的矿泉水,周陆嘉低头勾唇,脚步变得轻快起来。
“水在楼下,都去下面分了,我想你还在比赛。”
他接过水,喝了一半舔了舔唇,说了声“谢谢”,沈宴宁摇头,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到实木地板上,影子就在地面上。
沈宴宁和他往楼下走,突然周陆嘉停下了,他猛地转身,稳稳接过抛来的排球,抛球者正是输掉的小队队长。
那人叫秦峮,个子比周陆嘉矮一头,却嚣张得很,虽然个子不高,但是实力摆在面前,大家也满不在乎其他。
秦峮朝他挑挑眉:“再来一局,你女朋友不是在这?不来就太不给面子了。”
周陆嘉将手里的排球随意一扔,丢进了筐子中。
他问沈宴宁有没有被砸到,沈宴宁摇头,她一点都没注意到,还是周陆嘉接住的。
“想不想看?”
周陆嘉问她,是在邀请。
“如果刚才他的球擦到你一丁点,再来一局是必然的,你没有受伤,要不要看?”
他的瞳孔金灿灿的,微微弯腰和她视线平视,认真问道。
这时,姜末和谈景也出现在门口,看着这一场景,姜末一愣,随即掐了把谈景的胳膊,顾不上他龇牙咧嘴。
“我操,干嘛?谁先跟谁表的白?我错过了什么?我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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