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篱死后不久，村民再也不能忍受村子里存在半妖，彻底将他们驱赶出去。

就连铃一家都没有幸免。

玉想了想，还是去给她送行。

与只会冲着她疯狂叫骂的诸叶和只会拿复杂眼神看她的犬夜叉不同，铃对她的态度，一如往昔。

玉有些困惑。

如果是她的话，自己一片好心，被人无视糟蹋，还害得自己人都做不成了，那么，她无论如何都是要报复回来的。

死都不会原谅对方！

推己及人，玉觉得铃对自己的态度真的太奇怪了。

这让她忍不住询问出声。

对她来说，不管是不满也好，怨恨也罢，只要是铃真实的想法，无论如何，她都会坦然接受。

可铃却只是笑着摸摸她的头，说不出是释怀，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想了很久，还是不太清楚你们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使得你们产生如此深刻的嫌隙，但……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在你来到村子的这几个月时间里，你从没有主动做过任何坏事。”

“不仅如此，你还不止一次救了村里无辜的孩子们，光是这一点，我就无法迁怒责怪你。”

“哪怕我是四魂之玉？”

“哪怕你是四魂之玉。”

铃坦然回视，字字掷地有声。

岁月无情的流逝，并不是只让她容颜不复、身体老去，而是让她的心性越发通透豁达。

她知足、感恩。

根植于本性里的善良，让她无法对并没有做错事的玉横加指责。

玉睁大眼睛，神情错愕至极。

“玉。”

铃轻声唤着好像呆住的玉，像是抚摸自己女儿一样，怜惜地摸着她的脸，“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是什么，只要你想要好好活下去，那么，你就有活下去的权利。”

“我只是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多关心你一点，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发现你的心情，更后悔自己自以为是，以为让你远离犬夜叉，你就跟篱姐姐能和好如初……”

丝丝缕缕的愁绪尚未蔓延至眉心，就被松了口气的轻松所取代。

“不过，幸好，我们这里带给你可怕经历的人，就要离开了。”

“玉，以后你一定要过得更开心才行啊。”

这样说着，铃爽朗笑着冲她挥挥手，领着自己的女儿们转身离开。

“你不想让我帮你吗？”

玉眉头紧皱，她追上去，强行拉住铃的手，“铃，你知道的吧？只要我是四魂之玉的话，就能轻轻松松帮你恢复青春，让你得到更长久的寿命，甚至可以让你可以永远陪在自己孩子和爱人身边……你不想向我许愿吗？”

铃还没有回答。

她身边的女儿们却已经倏然拾起头，目光灼灼看向玉。

铃哑然失笑。

她怎么会不清楚女儿们的想法？

自从篱姐姐去世后，她们就像是被吓坏了鸟儿一般，紧紧握着她的手，寸步不离地陪在她身边，似乎这样，就能把她从死亡的阴影中彻底带出来。

铃挨个弹了下女儿们的眉心，在她们的呼痛声中，将玉抱在怀里：“我的人生，虽然无法跟妖怪一样漫长，但我真的过得很好。即使现在就戛然而止，我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而且，我从没有觉得你就是那个只会带来不幸的四魂之玉。”

“虽然没有证据，但我坚持认为，那个会冲着坐在父亲肩膀上嘻哈大笑的孩子露出艳羡神情的你，怎么也不该是那个只会招灾引祸的四魂之玉。”

在铃看来，玉的身份或许有异。

但对于这个生活着无数妖怪邪鬼的世界来说，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只要她没主动害人，就没必要揪着她的出身，对她喊打喊杀。

再者说，即使玉是异端，可她们的孩子和爱人，又何尝不是人类眼中的异端？

人类尚且能容忍她们，她们又怎么好对着玉嫉恶如仇？

想通了之后，铃怜爱地抚着玉的后脑勺：“玉，不要让四魂之玉困住你。你有属于自己的人生，你不是为了实现别人的愿望而存在的。”

“你是个好孩子，既然选择了做人，就不要忌讳别人的流言蜚语。你不是很喜欢桔梗大人吗？既然如此，你要像她一样，无论遭遇何种质疑，都要勇敢坚强地走下去。”

玉内心大受触动。

她说不出自己现在究竟是怎样的心情，但手臂却无意识更紧地抱住铃的身体。

轻嗅着她身上温暖好闻的气味，玉感觉自己好像抱住了初春最先绽放的一抹迎春。

鲜亮又柔软，让她忍不住就想把花摘下来……

铃一无所觉。

她依旧慈爱地抱着玉，直到女儿们催促声传来，她才缓缓松开手臂，最后，拍了拍玉的肩膀：“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像我一样，充实而圆满地度过作为人的一生。你要幸福，玉——这就是我唯一的心愿！”

……

……

玉怔怔望着铃离开的方向，一股难以遏制的激动心情，顷刻间溢满整个心田，让她像是在温泉里泡久了一般，手脚止不住发软。

所幸，身后伸来的一只手，及时搀扶住她。

玉虚虚靠在来人的怀里，桔梗色眼睛恋恋不舍望着逐渐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的铃，才艰难咽了口唾沫：“桔、桔梗，我想……”

“不，你不想。”

桔梗猛地摁下她乱来的手。

“为什么？”

玉根本克制不知足自己蠢蠢欲动伸出的手，“她这么好，我们三个人一起生活，不好吗？还是说，你不喜欢她？”

桔梗再次将她的手拍下去，清脆的巴掌声，一听就很疼：“这不是我喜不喜欢她的问题，而是，你跟我之前就已经约定好了，我们要一起做个普通人。你见过哪个普通人，随随便便就抽出旁人的灵魂，让她成为自己的东西？”

“她就快要死了啊！”

“可她现在还活着！而且……即便死了，她肯定也更愿意陪在自己的孩子和爱人身边。”

“桔梗，你变了！”

自己的想法接二连三被驳回，这让玉很生气。

她捧着自己被打痛的手背，双眸微眯，危险地盯着桔梗：“那时候，你明明像妈妈一样，怜惜又温柔地对待我。可现在，你瞧瞧你，不仅会打我，还已经能跟我说出这么冷酷无情又残忍的话了！”

“你肯定是不爱我了！”

“说！你是不是已经厌倦跟我在一起？”

桔梗平静打量着玉。

与铃不同，她见过玉最初的样子，深知玉有着如同四魂之玉别无二致的暴躁凶戾本能。

一味纵容她，只会让她蹬鼻子上脸。

就像现在——

铃只是像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温柔地对待她，就让她生出想要让铃成为自己东西的念头。

很危险。

玉是“镜子”。

不管是喜欢她，还是怨恨她，都是非常危险的事。

越是清楚意识到这一点，桔梗越是能平心静气审视着那个冲自己露出仿佛要咬人表情的玉，并从容顺着她的话讲：“说起来，我们在一起形影不离，好像也有三十多年的时间了呢。”

玉：“……！！”

她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是几个意思？

难道……她是在承认，确实已经厌倦跟自己在一起了吗？

突如其来的惨烈认知，让玉脸上一片惨淡。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肆意蹂、躏，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脚下一个趔趄，就颓然摔在地上。

玉捧着心口，难以置信地仰望着无动于衷的桔梗，眨了眨眼，终是没忍住，悲愤的眼泪倾泻而出：“你骗了我！你狠狠践踏了我的心！”

“你是不是觉得，现在你已经重新拥有了人类的身份，就再也用不上我了，想要跟那只愚蠢的半妖重归于好？”

“做梦！”

“那种垃圾货色，也妄想捡老子的桃子？呸，他也配！老子现在就去剥了他的皮！”

玉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胡乱擦去脸上，怒气冲冲转身就走。

“玉。”

“别叫我的名字！今天，老子跟他总要没一个！”

“不，我是想问，你还记得我们在一起多久了吗？”

玉愤怒：“三十年！”

桔梗摇摇头：“四个月前，我们在一起就已经满三十三年了。玉，我们在一起相处了这么久，难道在你心里，我就一直是沉湎过去，无法释怀的那种人吗？”

玉沉默下来。

有心直接回一句，“如果不是，你为什么要阻拦我”，可她到底还是没说出那种伤人的话。

桔梗这才轻笑出声，冲她伸出手：“一起走吧。”

“你已经处理完让你耿耿于怀的事，而我，也终于可以像你期望的那样，直接握住你的手。玉，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用普通人的身份，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去过你想过的生活。”

“……真的？”

“嗯。”

有人能拒绝桔梗的邀请吗？

玉不太清楚。

反正，她是拒绝不了的。

玉瞬间转怒为喜，美滋滋拉住桔梗的手，果断把那只该死的半妖抛之脑后。

只是，她跟桔梗走了一半，突然猛拍脑门。

糟糕！

她把继国严胜忘了！

玉重新拉着桔梗折返神社：“咱们先不走了。等严胜来接我，我们再一起去他家！我告诉你哦，严胜跟那只垃圾半妖，可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嘿嘿，我真的好爱他……”

玉兴高采烈地把心爱的继国严胜介绍给桔梗，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桔梗冲她露出一息欲言又止的复杂神情。

桔梗重回于世，犬夜叉自然能闻到她的气味，自然也会想见她，不管出于何种心情，他都想再见自己最爱的女人一面。

只可惜，有拦路虎。

犬夜叉（小心翼翼）：我想见……

玉（微笑）：滚尼玛的。

只是，骂人对未成年人有害，就偷偷放在这里了。

****

好孩子别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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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你厌倦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