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H

黑幽幽的走廊里,齐淌原吸了吸鼻子,靠在走廊拐角的墙壁上。

他手指盘绕着额头的碎发,过了不足几个月,头发又有些潦草了。他摸了摸自己不及以前一般茂密的头发,不禁感慨再熬两年自己还没高中毕业怕是已经秃了。

他们学校清北班和小班比他们晚放十分钟,放学铃一响,大楼顿时轰然一片,没处几分钟大楼就宛若扫荡一般清空了下面四层。

齐淌原教室在一楼,如果要上去催严罕许,他还要累死累活爬五楼台阶。

外面的雨越下越猛,丝毫没有缓解的样子。他已经等烦了,如果不是还有几天才能拆绷带,他现在恨不得冲进大雨里一往无前,丫的怎么可能在这窝囊等严罕许。

空寂的楼梯间传来几声说话声,紧接着哒哒的脚步声顺势想起。

最后一个拐角,冒出熟悉的脸庞,那人微抿着嘴唇,低着头细细倾听着旁边女生的话。

视线移到正注视着自己的齐淌原时,他跟女生说了再见,加快脚步,下到齐淌原面前。

齐淌原瞧了几眼他的后面,捂着嘴坏笑道:“我不会打扰到你们了吧,真不好意思。”

他纵使等的花都谢了,但还是使劲把严罕许推回去,让那女孩赶紧收了这妖精。

奈何压根推不动严罕许这座大山,齐淌原使出浑身解数,嘴唇不觉被他咬的发白,齿间发出摩擦声,他振振有词:“你快回去,快送你女朋友去。你个死直男,送你女朋友……”

严罕许还没有动,女孩也很快下到一层,跟齐淌原礼貌性点了点头,就从旁边跟严罕许擦肩而过,她显然也没带伞,撑着衣服冒着雨进了大楼后面的车棚。

齐淌原看着女孩冲进雨里的行为大吃一惊,紧闭的嘴愣是“O”了起来。他不屑地睨了眼严罕许:“瞧瞧,亏我今天心情好,想让你追求你自己幸福去。看,到手的鸭子没了,你就后悔吧……”

齐淌原的嘴跟机关枪一样噼里啪啦不停,严罕许暗了眸色,抬手捂住那双巧嘴。

身下的人唔了几声,气息在对方凛冽的眼神下像被凝结般淡了下来。

“我什么时候说她是我女朋友了。”他的话语中透着一股无言以对。

“还有,你这人少说话,多动脑。”

齐淌原跟他对视一眼,就慌乱挪开了,黑漆漆的走廊里萧瑟的风吹在耳尖都带着一层难以言喻的暧昧。

严罕许离他很近,一双眼睛就那样牢牢定住了他,齐淌原感觉自己再一次像案板上的咸鱼一样被人剖析,跟搬家第二晚吃饭时的情景一样,只不过这次多了层涩色。

他呆滞地点了两下头,对方对他的禁锢很快松开,严罕许没再开口说话,齐淌原跟在他身后径直走入阴影里最后出了走廊停在最东边的大厅里。

他还在思考对方会怎么对待自己这个伤者,低头冥思时,自己的名字被人叫到。

“上来,我背你。”

严罕许身子蹲下,眉头一皱,示意对方别自顾自发愣了。“赶紧上来,伞拿着。”

齐淌原完全没料到严罕许竟要背自己,不好意思地推脱道:“我有点重,你有点虚,能背动我吗?”

“那你背我。”严罕许欲起身,齐淌原赶忙蹦上前贴了上去,臂膀弯在严罕许脖前。

“别别别,开个玩笑。”

齐淌原撑起他递来的大黑伞,拍了拍对方的脑袋。“嘿,我的马,向着海的另一边,出发。”

严罕许身子一顿,撑着对方的身子的手故意松了下来,齐淌原重心不稳,大惊失色,赶紧求饶。“严哥,好严哥,我嘴欠,我不说了,不说了。”

离学校大门门口有一段距离,齐淌原被人背着显然不舒服,身子磨来磨去,想离严罕许那透着体香的热乎身体离远点。

严罕许本来背人就烦,现在罪魁祸首还变本加厉地折腾他,他声色尖利起来,“你再动我就把你那玩意剁了。”

齐淌原一听,乖乖贴了回去,屏住扑面而来的淡淡的体香味。他又凑上前闻了闻严罕许的头发,没有身上淡淡的味道。

“严罕许,你个男孩为什么有体香啊?好奇怪哦。”

“……”

“你也有啊。”

“我没有,不信你闻闻。”

“你有。”

“我怎么不知道?”他狐疑道,“哦……体香是不是自己闻不到别人闻得到?”

“不对,教你一法,你回去后坐在床上,头埋在脚尖的地下。”

“靠,那样就能闻到了。”

背着自己的人笑而不语,齐淌原听着那一带有嘲笑意味的笑容,越想越觉得不对,等到了门口,他生锈的大脑才后知后觉。

“你丫的,你脚才……”

严叔站在门口撑着伞等他们,空荡的大门口学生家长寥寥无几,一盏照明灯耀眼无比,齐淌原赶忙收回快要落到严罕许脸上的拳头,换上一副柔和的笑。

“靠,你爸没看见我要揍你吧。”

“我怎么会知道。”他一脸无所谓。

得,你清高。

严叔一看见他俩,隔着雨帘冲他们摇了摇手。

齐淌原跟严叔问了声好,被严罕许背进后座,严罕许则坐在自己旁边。严叔打开副驾驶的手愣了一下,又干笑地收了回去。

齐淌原看见了,说:“没事,副驾驶我妈专座。”

“是是是。”

回去的路上齐淌原和严叔有一茬接一茬地闲聊,独有严罕许置若罔闻地撑着脸望着车窗外。

期间齐淌原偏过头看了几眼他,只有第一次和窗户里倒映的他对上了视线,其他几次严罕许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一直落在下方。

齐淌原还是被严罕许背了回去,严叔被他俩甩在后面,进了电梯,齐淌原隔着严罕许的头点了中间偏上的按钮。

严罕许又陷入了沉默,齐淌原深知自己如果不先开口,对方永远不会开口。

他叹了口气,打算丢了个话题。经过这几次交谈,严罕许远远没有自己想象的十恶不赦,他唯一令人诟病的大概就是不太阳光以及不会说话。

如果改了这些坏毛病,他肯定是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帅哥。

“欸,你为什么喜欢吸烟?”

严罕许顿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心烦。”

齐淌原原以为对方不愿意搭理自己这个话题,收到对方的回答失望的情绪倏地烟消云散。

“你不觉得烟味很呛鼻吗?那你为什么不采取一些其他办法?”

“这个最折磨人。”

齐淌原被这个回答噎住了。

滴答一声,电梯门开了,严罕许放下齐淌原,示意对方自己回去。

齐淌原站在原地,看着严罕许朝消防通道走去,又看了眼数字缓缓变化的电梯显示屏:“严罕许,严叔还没回来,你小心点,别被发现了。”

严罕许背着他很快引入了一处拐角处,齐淌原叹了口气,回去按了一下按钮,试图将严罕许被发现的可能性尽自己最大努力往下降低。

严叔进门后,直接回了房间,没有再来看看他俩。齐淌原平躺在床上,呆着一张脸,拿着手里的飞镖一动不动。

门口的密码声迟迟没有传来,过了午夜十二点后,齐淌原不放心,穿着睡衣就出去找他。

外面冷瑟的风吹着他下意识缩紧脖颈,他裹紧出门前随便拽的一件风衣,拉开了消防通道的门。

消防通道里冷气团团,窗户被推开一扇,寒冷的冬风推搡着冲进这狭小的空间,呼啸的风声盘绕在楼梯间。

严罕许站在窗前,任由冰冷刺骨的风冻僵自己的身体。不知是烟味被吹走了还是严罕许没有吸烟,整个空间没有一点呛鼻的臭味。

听见动静,严罕许蹙了蹙眉,没有回头看来人。

齐淌原缩着身子,上前拽了拽严罕许的衣袖。“既然不吸烟,就回去吧。”

他垂下眼皮,凝视着衣角发着颤的手,隔了几秒才有所回应。

“走吧。”严罕许的脸已经冻的煞白,双手通红僵硬。

齐淌原从口袋伸出左手,牵过对方的手。

“我不介意给乞丐暖暖手。”

严罕许这次没有怼他,也没有拍开他的手,他走在齐淌原的斜后角,视线落在后者皙白的侧脸上。

他已经快忘了被人给予爱是什么感觉了,逝去的母亲是典型的强势女强人,她看了间培训机构,卖课噱头就是她天才般的儿子,她靠着神童称号的他赚得盆满钵满,说上了自己的课都能像自己儿子一样聪明,许多家长被洗脑般蜂拥而至。

他母亲只要他是自己最好的商品,商品没了价值就是令人唾弃的存在。平日里一点错误他都不被允许犯,只要犯了错误他就免不了被他母亲用藤编抽,以至于自己现在后背旧疤就像蛇痕一样参差错落。

至于严叔,也被自己的母亲打压的只会低头,母亲让他打他,严叔怕波及自己,连力度都不肯放一丁点水。那样的时光他从一岁承受到母亲死的那天,他和父亲一样恨透了母亲。父亲自母亲死后,家里母亲的遗物都用火烧了,至于遗像也不允许严罕许摆,更不准严罕许提那个女人。

严罕许不喜欢这个伪善的父亲,他恨母亲也恨窝囊的父亲,恨母亲死后对自己更加不管不问的父亲,把自己放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自生自灭,过了三年。所以他被接回去后,他就要跟那个男人叫板,就要干男人讨厌的事气死男人,可偏偏来了一个就会傻笑的毛头小子,帮完自己父亲又来又回头照顾自己,纯纯墙头草,烂好人。

造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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