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人大半夜散步?
岁岁随口而出的话叫她想咬舌头。闻远却盯着岁岁的眉眼,然后眸光错开她晶晶亮的眼,凝在她干净的眉梢上,点头。
“嗯。”
岁岁:“……”
影后真是有很好的闲情雅致。
不过夜风清,月亮挂半梢,而且周围安静。岁岁环视一圈,在夜色清冷中嗅到了娴静安适的味道。
好像半夜出来散步也没毛病。
只是散步……散到这里会不会有点远?
岁岁看看闻远,看她平淡的眼和疏离的轮廓,有那么一瞬间心底却觉得这人为她而来。
这个想法突兀又不要脸,岁岁想了一秒就果断推翻,把这未免过于自作多情的想法抛之脑后。
也许这个小区风景好?
岁岁乱七八糟想了点,她一想就想开了,主动跟闻远解释自己出来干嘛。
“我忽然有点馋,特别想喝甜甜的饮料,所以就出来了。”
闻远眼眸掠一丝暖意。岁岁还是爱喝饮料,贪口腹之欲的岁岁。
很多年过去了,一切都在变。墙壁破旧坍圮,路灯生锈变暗,年年春草新绿却都不是同一批。
闻远觉得岁岁没变,可又分明知道岁岁变了。
目的说出来了,岁岁反而不知道怎么继续话题,也觉得没必要继续聊天。
她戳了戳前面:“那你……慢慢逛?我先去买东西了?”
路口前面有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闻远冷淡的垂眼,岁岁搞不懂她为什么要做出这样一副思索的表情。只是下一秒,闻远抬眸,“一起吧。”
岁岁:“啊?”
闻远没再重复。
岁岁发觉,闻远是真的话少。偶尔一句话岁岁没听清,再反问一句之后,闻远反而沉默,然后说“算了”。
就好像…… 她说的什么不重要。
岁岁听没听见也不重要。
闻远安静而沉默,走在岁岁身侧,目光坦荡干净。岁岁却觉得周围空气都逼仄,压力有点大。
只是总有什么声音穿破混沌,真实的令人发指,叫岁岁一怔。
“你真可怜。”
岁岁又听见了,来自闻远鲜少的挑衅似的开口。声音是闻远的声音,话却不是闻远会说的话。而且闻远就在她身侧,没开口说话。
岁岁在幻听。她惊疑的看了眼闻远,闻远也淡淡回望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岁岁每每望向闻远,都能精准无误的与之对视。
最开始,岁岁还有点慌,心口会随着目光交错极速而猛烈的砰跳一下,那种心慌和激动像是刻在骨髓里,一个眼神就触动。
到现在……除了觉得莫名其妙,还有点习惯。
她们好像无数次无言对视。
是岁岁不记得。
早在很久之前,闻远偶尔生闷气的时候,岁岁哄不来、哄不好,她们两个便会陷入这样的窘境。
闻远不理岁岁,岁岁哄了半天没哄好闻远,放弃似的坐在一边。那时候也是这样无言。
闻远不理岁岁,不说话。
可闻远会巴巴的看着岁岁,眼神明明白白画着——快来哄我!
岁岁无奈又想笑。
可是闻远真的难哄。
岁岁亲她吻她,闻远任由她亲,还是不动,眼底倔强,非要岁岁听她的。
但这又和眼前不一样。
闻远眼神没再画着“快来哄我”,反而被淡漠镀上了一点冰冷的味道,大写的“我们不熟”。
岁岁偶尔觉得闻远的意思是“我们不熟”,又偶尔觉得那种眼神生疏而刻意,掩盖着浓重到不可窥探的情意。
岁岁只这么觉得一下,就在心底疯狂摇头把这种想法甩掉。
有点好笑。
她们“看不起人间”的姐姐怎么会有那样的情绪。
岁岁见她第一眼就觉得她冷漠。即使她一开始望她的眼梢发红,眸底惊心的卷着情愫,岁岁也觉得她冷漠。
可冷漠的人如今站在她身侧,岁岁不看她的眼睛,只看路灯下的倒影,斜斜的、长长的,都带着帽子,看上去竟然很相似。
相似的影子依偎,形单影只的孤寂好像不在了,岁岁侧头看了闻远一眼。
恰巧又撞上了眼,巧合的岁岁想笑。
岁岁就真的笑,眉眼弯弯,盈盈如水,闻远看她笑就觉得心底一片柔软。
有过不甘。
最开始那几年觉得凭什么,她要那样爱一个人。
闻远是那样的人,她娇纵肆意,敢踩着别人的心意,敢把岁岁的药丢进垃圾桶,投篮似的潇洒,也敢讥讽似的嘲她,说“你真可怜”。
可到头来,最离不开的人竟然是她。
暴雨里、月色下,她把岁岁推得那么那么远,到头来竟然只能卑微乞求,求岁岁再回来。
闻远看她笑,却什么都没问。
——你在笑什么?
她这么问过岁岁。
岁岁笑意不曾收敛,眉目愈光盈盈。
“因为……很开心啊。”
她回答的直白,望向问她问题的闻远,眼里清泉似的荡着波光,掩住最深层的墨色。
岁岁挑了罐冰汽水,铝制的易拉罐握在手上特别有感觉。
闻远陪她站在冰柜前。
这人真奇怪。
岁岁去哪她去哪,自己又什么都不看。
岁岁抓一瓶酸奶看保质期,闻远也低头看,岁岁余光里是闻远干净的侧脸,淡漠的笼着一层阴影,在便利店澈亮的灯光下,眼瞳漆黑、眼睫浓长的盖下影子。
岁岁着实觉得古怪:“你喝点什么吗?”
闻远摇头。
岁岁干巴巴的捏着易拉罐,抿抿唇想了一会儿,还是挑了挑,请了闻远一瓶酸奶。
闻远分明摇头示意不想喝,又接过了岁岁手里递来的带着水雾的瓶装酸奶。掌心都是冰凉。
岁岁没喝过这种酸奶,不知道好不好喝,不过看价格……应该是好喝的。
而且……必须好喝!
再醒来的世界真是物价横飞到岁岁诧异了很久才接受。还好,上次演的白月光让她的钱包稍微不那么扁,她除了爱吃些,倒也不太在意别的。
而且随着闻远的发声,岁岁开始被洗白,她本身黑红又自带热度,圈里人看不清闻远的态度,拿小资本综艺影视试探。
岁岁行程又被安排满了,过了这段时间就要忙起来,为生活奔波忙碌。
柜台的便利店员工困的睁不开眼,岁岁低着头,鸭舌帽的前檐几乎盖住三分之二的脸,她结了账。
没人认出她。
闻远站在她身边,显然是想伸手替她结账的。
岁岁哪里肯。
她有时候想和闻远划清界限,有时候又克制不住接受她的好意,如住院时候每天都有的小甜点、小零食。
岁岁觉得好吃,她没法拒绝。
可眼下,她能拒绝。
岁岁学着看到过的帅气姿势掰易拉罐拉环,可她才修剪了指甲,指尖又嫩,抠来抠去还有点疼。
生活艰难,岁岁叹气。她捧着冰汽水,默默看了会儿,像在和它面面相觑,觑了一会儿,发现汽水不会自己开,只好眼含无奈的伸手去身上摸钥匙,准备用钥匙撬开拉环。
闻远伸手替她揭开了,随着噗嗤一声,汽水呲呲冒着泡,响在连已经没有虫鸣的夜里。
岁岁愣了愣,“谢谢啊。”
话说,单手开好像还挺酷的。
岁岁偶尔也想做一个酷girl。
人总对自己不曾拥有的心向往之,岁岁弯着眼眸夸她:“好厉害啊。”
闻远表面淡定,只是握着酸奶的手指在蜷,她好像不太好意思,被夸了却很高兴,高兴的藏都藏不住。
岁岁看过来的时候只能瞄见一眼微微弯的唇。
她好像……很高兴?
闻远的情绪变得太快,岁岁想不通,这个念头只在心里饶绕了一圈就被赶了出去。
岁岁不喜欢思考。她骨子里天生带着懒散。
闻远陪她买饮料,陪她逛了逛,陪她走过在一盏一盏路灯,然后送她回了家。
岁岁问:“你还要再散步吗?”
她想,如果闻远还要继续散步的话,她就陪陪她。
毕竟夜色已深,岁岁不放心她。
月光很清,路灯明亮,从闻远头顶打下光束。
像该出现在电影里的情节。
她骨骼如玉,岁岁偏偏觉得心里沉甸甸的,这种感觉不太妙,她们之间的故事好像不太美好。
闻远摇头,“不了。”
——不走了。
岁岁“哦”了一声,指指身后那幢楼,眼睛一眨一眨,眸光清澈:“那我先……回去了?”
闻远说:“好。”
可能因为话少,岁岁觉得闻远稳重,稳重的这一点话都显得格外情深义重。
岁岁放下心底说不清的想法,挥挥手。
那是个道别的姿态。
闻远站在原地目送岁岁上楼,岁岁上了二楼,声控灯随之一亮,闻远却抬眸看见从楼梯间窄窗探出来的小脑袋。
岁岁用亮着的手机屏幕跟闻远打招呼:“你到家了给我发条消息啊!”
闻远点头,岁岁又招了招手,笑了笑就转身上楼。
然后声控灯一路亮到了她的楼层。
闻远在路灯下静默地站了很久,才走。
岁岁又困了,等到闻远的消息来了才睡。
黑漆漆的房间,未完全阖上的窗帘,一点凄清的月光透进屋里。
岁岁站在自己的梦里,看见她的小小瘦弱的身躯仰面倒在花坛的矮草上。一张疤痕斑点交错的脸上无怨无憎。
她抬眸看夜空,一道亮白的光从瞳孔划过。
那是流星。
岁岁听见她轻轻叹了口气。
真的……有那么乱吗?
那我下本再努力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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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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